半滿的月亮已經掛在了天空,向著地面撒下了銀輝。
“留給我的時間已經過半了嗎?我該怎么辦,維琪…”德拉諾轉身望著依然昏迷不醒的維基莉可說道。很有可能她一生都會這樣沉睡下去,難道命運回報她的就是無盡的折磨嗎?
她是彼列最終的目標,無論那怪物到底在哪,絕對要保護好這個女孩,直到自己親眼看見彼列徹底消失在面前。
四周的人們都沉沉地睡去,營地中只留下了柴火燃燒所發出的脆響。德拉諾的腳心忽然傳來一陣刺痛,他猛地抽起毛毯,卻發現一只瘦小的動物正蜷縮在自己的腳邊。
“這是…安娜的鸚鵡?好像是叫瓦夏對吧?”他不知道在這可憐的小鳥身上到底發生過什么,它渾身的羽毛似乎都失去了光澤,像是一直被人捏在手中一樣變得散亂不堪。
小鳥像是昏迷了一般躺在地上嘀嘀咕咕地念叨著,德拉諾向四周觀察了片刻,俯身將耳朵靠到了它的嘴邊。
“一切都能被繼續隱藏下去了…”
“希望我們能好好相處呢,瓦夏…”
鸚鵡像是留音機一般重復著那兩句詭異的臺詞,德拉諾渾身冒起了冷汗,那是非常標準的彌薩蘭語,最讓人不敢相信的是,鸚鵡所模仿的明顯是個女孩說話的語氣。
這只鸚鵡從見面開始就和安娜寸步不離,難道說彼列根本就沒有藏在她衣服的任何角落!
“而是變成了和安娜一模一樣的人形…”
他趕忙轉身走到莫蘭身邊打算將她從睡夢中喚醒,可無論他怎么用力推搡,莫蘭都像是死了一般毫無反應。就在他準備起身時,忽然發現一只尾部支起尖刺的節肢動物倉皇地從莫蘭的枕邊爬走。
“這是…蝎子?!讓娜,庫伯!快醒一醒!”他剛朝著二人喊道,只見一個人影漸漸蓋住了他眼前的視線。
“別費力氣了,沒有任何人會醒來的。”
聲音從身后傳來,德拉諾抽出短劍轉身指去。
只見站在篝火前的那人渾身是血,她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塊繡著小鳥圖案的手帕擦去了嘴角溢出的鮮血,另一只手則牢牢掐著什么人的脖子。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可憐的身影像是被吸干了鮮血一般干枯無比,憑借著那只殘缺的手臂,德拉諾確信那尸體正是阿加塔!
那人就這樣拖著阿加塔的尸體一步步向前走來,就在二者相隔不到五米的距離時,德拉諾終于認出了她的長相。
“安娜?果然是你…”
還未等德拉諾揮動短劍,只見安娜大張開口,雙顎裂到了人類難以承受的角度,她口中噴射出了一團漆黑的液體,瞬間包裹住了德拉諾的身軀。
“這永遠都會是噩夢…”
耳邊傳來了詭異的狂笑,德拉諾的身體逐漸被瀝青包裹起來,無論怎樣掙扎都像是淹沒在狂潮中的老鼠一般無法脫身。
“維琪!讓娜!彼列就藏在安娜的體內!”
瀝青如無數的爬蟲般順著脖頸吞噬著德拉諾的頭部,直到眼前的最后一絲光線也逐漸消失。那恐怖的響指聲再一次響起,兇惡的烈火拖拽著德拉諾的身軀朝著無盡的地獄墜去。
“維琪!!”他大喊著抬起頭,眼前竟然已經升起了耀眼的烈日。眾人被德拉諾的反應嚇了一跳,紛紛轉過頭向他拋來了奇怪的目光。
四周還是那熟悉的營地。
“怎么回事,是一場夢嗎?”德拉諾喘著粗氣,他的衣衫被汗水徹底浸透,像是剛經歷過暴雨一般。
“德拉諾先生,您沒事吧?”讓娜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兒跑到了德拉諾的身邊,從懷里掏出了一塊手帕擦拭著德拉諾額頭的汗水。
“沒什么,只是噩夢罷了。”他扶著讓娜緩緩站起身來,就在他以為這一切只是虛驚一場時,忽然發現枕邊莫名其妙地冒出了幾根彩色的羽毛。
“那只鸚鵡?”話音剛落,他似乎察覺到手帕上繡著一只小鳥的圖案,一把抓住了讓娜的手腕,“這手帕你是從哪兒拿的?”
“嗯?是安娜小姐給我的,她說你好像做了噩夢,讓我提前備好。”讓娜渾身一顫,不知道德拉諾究竟夢到了什么。
莫蘭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前走來,德拉諾趕緊抓住她的肩膀向對方描述著自己的噩夢。
“我知道彼列藏在哪里了,是安娜!他變成了安娜的模樣!”
誰知莫蘭竟然對于他所說的話無動于衷,她沉默著搖了搖頭,一把拍開了德拉諾的手臂。
“閑話留著以后說吧,昨天夜里我們遭遇了不知名野獸的襲擊,阿加塔獨自一人保護著自己的孩子,最終犧牲了…”
德拉諾腦海一片空白,他望向遠處高高立起的石碑,游牧民們站立在沙堆前沉默不語,隱約能聽到女人們撕心裂肺的哭聲。
“利寇斯人的村莊里只剩下那個可憐的孩子了,他還不會說話母親就已經永遠地離開了。該死!要是夜里我們沒被毒蝎攻擊的話…”莫蘭強忍著眼眶中滾燙的淚水,握起的雙拳不住地顫抖著。
不,那絕對不只是一場噩夢。
就算沒有人會相信自己所說的話,德拉諾也一定要向眾人證明,那個吸血的怪物就躲在安娜的體內!
但只言片語是沒辦法被當做證據的。大家可能會聽從他的話對任何角落產生懷疑,但絕對不會相信彼列已經代替安娜成為了貝都因人的一份子。
他在四周尋找著那女孩的蹤影,終于在一片樹蔭下找到了她。安娜對眼前的一切無動于衷,只是機械地移動著手指,一遍遍地撫摸著懷中鸚鵡的羽毛。
“是嗎,就算化為了利寇斯人你依然無法擺脫太陽的威脅。”
線索似乎出現在了德拉諾的眼前,他回過頭伸出手指著莫蘭,“回答我,阿加塔的身上有沒有留下什么傷痕?”
“雖然不是特別明顯,但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塊齒印,皮膚被鋒利的獠牙整個刺穿,連一滴血也沒留下。”莫蘭回憶起在阿加塔尸體上的發現,對德拉諾回復道。
她口中的“不知名野獸”絕對是就是彼列,他雖然能隨意變化身形,但卻對不可能變成別人的模樣。安娜肯定已經被他吸干了血液,彼列本人就躲在她的尸體中!
憤怒的烈火在德拉諾的胸膛狂野地蔓延開來,他猛地起身朝著綠洲飛奔而去。
還沒等安娜反應過來,手臂已經被德拉諾牢牢鉗住,他眼神中充斥著殺氣,提起安娜的手臂將她從樹蔭下拽了出來。
“你們想找襲擊阿加塔的兇手嗎?為什么不問問兇手本人呢!?”
安娜驚恐地啜泣起來,對著德拉諾輕聲哀求著,“德拉諾先生您是要干什么?好疼啊!”
眾人見狀紛紛圍了上來,朝著德拉諾唾罵起來,
“住手!安娜和這件事沒關系!”
“沒錯,放開她!你這忘恩負義的外鄉人!”
德拉諾根本聽不懂利寇斯人的語言,很明顯三兩句話是沒辦法向他們解釋清楚的。看來只有一種方法能夠證明這一切了。
他猛地抬起左手將遮擋在安娜脖頸處的絲巾扯開,只見一排猙獰的齒痕暴露在空氣中。就在陽光照射在那傷口的一瞬間,安娜的口腔忽然冒出了恐怖的黑煙。
他向前一步將“安娜”摔在了地上,她脖頸處的傷口溢出了黑色的瀝青,整個人匍匐在地上掙扎起來。
“你們所能見到的并不是事情的真相!這就是她一直遮住脖子的原因!可憐的安娜早就死在那怪物的魔掌中了!”
安娜的身軀忽然膨脹起來,她發瘋般地將身體蜷縮在了衣物的遮蓋下,瀝青不住地從她的口部流淌在了沙地上,黑色的液體逐漸聚集起來凝固成了黑色的人形。德拉諾拔出火銃對準了眼前的怪物朝莫蘭喊道:
“快帶上牧民們離開這里!眼前的惡魔就是彼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