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石之領域(上)
雖然面對的是一位長者，但維基莉可還是有些不耐煩，“先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你們知道關于‘長者之血’的事嗎？什么線索都行！”
少年深呼了一口氣，朝著老人的耳朵大聲喊了幾句，維基莉可本以為老人耳背，誰知道連他自己也被嚇得一陣哆嗦。
“喂喂，別連語氣也翻譯啊！”維基莉可趕緊制止少年說道。
真是的，說是個機靈的孩子，可他分明是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
少年的聲音連其他人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他們紛紛轉過頭來對著維基莉可聳了聳肩。
老人長嘆一口氣，皺著眉頭仔細思考了片刻，他說了些什么，少年轉過頭來用彌薩蘭語翻譯道：
“很抱歉，雖然我對這個詞有點印象，但那也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唉…果然一無所獲嗎？”維基莉可長嘆一口氣。德拉諾見狀心里也感到有一絲失落，如果連長期居住在亞伯的本地人都對“長王之血”一無所知，無論再怎么努力尋找也只是一片徒勞。
就在眾人灰心喪氣的時候，老人忽然伸出了一根干癟的手指指向了遠處的縫隙，對著孫子的耳朵說了足足有一分多鐘。
少年皺了皺眉頭，眼珠子迅速轉了一圈，站起身對維基莉可說道，
“我們利寇斯人只會把皇帝稱為‘長王’，他不是部落的酋長，也不是什么戰士，而是所有利寇斯人的精神領袖。我們的國度發生了戰爭，皇帝也失去了蹤影，但如果想找先代的皇帝就好說了…然后是啥我記不住了。”
維基莉可翻了個白眼，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長嘆了一口氣，
“記事情要抓重點，我們不是要問‘長王’是誰，而是他在哪！”
少年被維基莉可猩紅的瞳孔嚇得一陣哆嗦，他趕緊鉆到爺爺的毛毯里對著他的耳朵像是告狀般絮叨了半天。
老人微笑著伸出手掐了掐少年的臉蛋，用手指又一次指著裂隙對他說著。
“啊！我想起來了，雖然現在的皇帝失蹤了，但利寇斯人將世世代代的皇帝都葬在了遠處的墳墓里，雖然有些失禮，但如果這樣能幫助到各位也能允許你們去墳墓那里看看！”少年也伸出手指著裂隙說道。
想也知道利寇斯人的皇帝不可能葬在夜魔族遺跡的附近，前往他所說的墳墓肯定得走不少路。德拉諾聳了聳肩，望著維基莉可問道：“怎么辦，去看看？”
“你是在開玩笑嗎？再遠也得去看看啊！”維基莉可朝著德拉諾喊道。
雖然答案有些模糊不清，但這確實是不容放過的線索，哪怕結果仍是徒勞，但他們必須想辦法抵達老人口中所說的“墳墓”。
莫蘭從帳篷里拿出了一個毛茸茸的桶狀物，抓著它向空中一抖，竟然是一副羊皮地圖。她指著羊皮地圖上的路線，從廢墟一直劃到了左上角的塔狀建筑。
“這是我們在路上畫好的地圖，比起你們手中的那些古董要實際一些。這里是營地，一路往上走到這里就是阿布德所說的墳墓。”
維基莉可從背包里掏出那張破舊的地圖將二者對照了一番，莫蘭拿著的那張很明顯要標準一些。老卷軸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留下來的東西的，在沙漠里可不能隨便走錯路。
“這樣的地圖我們還有很多，如果需要的話就拿走吧。”維基莉可聽到這話便從莫蘭手中結果了地圖。莫蘭微笑著點了點頭，轉身將駱駝牽到了眾人面前。
“這三匹駱駝你們就帶走好了，我們短時間內也沒辦法收拾東西遷徙。這是兩壺清水還有一些糧食，量不太多，但我們只能給你們這么多了。雖然用不夠四十天，但應該足以支持你們走到下一片綠洲了。”莫蘭說著，將水壺和包裹著糧食的毛毯掛在了駝鞍上。
“等等，四十天？這墳墓要花那么久才能走到嗎？”德拉諾激動得顫抖起來，留給他的時間總共也就二十多天了，這樣下去就連趕去墳墓入葬也來不及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身上不是帶著有羅盤嗎？往南偏西三十度的方向走，今天是周四，下周二之前應該就能抵達墳墓了。四十天是說你們橫穿整個沙漠前往斯諾威國的路程。”莫蘭趕緊解釋道。
“還有，這一路上危險動物和自然災害都很多，晝夜溫差很大，以防萬一我還是應該給你們準備一些厚毛毯。”她似乎要把手邊任何能帶的東西都塞在駱駝鞍下，弄得維基莉可都有些不好意思。
德拉諾感覺這段路程就像是一場已經宣布了輸贏的賭局，如果趕到了墳墓卻沒發現任何線索，那他注定得成為徘徊在沙漠中的野獸，這種死法看起來有點浪漫，但顯然是個悲慘的結局。
“看來我們只有這一個選擇了。不過你說的話就像交代后事一樣，難道不跟我們一起來嗎？”維基莉可問道。
“我很高興能與各位相遇，但是很不幸，我對你之前所說的那個利寇斯人的村莊有些在意。叢林附近食物比較匱乏而且危險重重，他們人口比較多，還有小孩子，我希望能親自過去看看，說不定能幫到些什么。”
莫蘭微笑著謝絕了維基莉可的邀請，她說的沒錯，是需要有人去救助那些生活在苦難中的人們，她已經幫助這一行人足夠多了，維基莉可也不再奢求她的陪同，會心地笑了笑。
維基莉可從懷中掏出裝著水蛭的瓶子，撿起一根枯木當做鑷子夾住了水蛭的吻部。水蛭的分泌物會阻止血液的凝固，有了這種物質能更好地保存血劑，之前抓來它們就是為了作這般用途。
她將空瓶在篝火邊稍微烤了片刻以作消毒，隨后咬破了手指，將血液緩緩滴入瓶中再將瓶口封好。雖然她制作的冰冷血劑能對體力的提升起到很大的幫助，但正如莫蘭所說的，要盡量減少對血劑的依賴。
“啊對了，在走之前，請收下這些…”莫蘭從腰間解下了一個布袋，將它遞向了維基莉可。
她趕緊將血劑瓶藏到了懷里，轉身接過了那個袋子。不知道這次又是什么，她解開布袋，里面卻裝著幾枚破碎的金幣。她趕緊將錢袋推向前，無功不受祿，那些抓來的劍羚也值不了這么多錢！
“收下吧，我們能自給自足，幾乎不怎么需要錢。況且這錢不是貝都因人的，是我自己的。相信我，在沙漠里你會用到它們的。”莫蘭微笑著將錢袋推回到她懷里。
維基莉可收起了錢袋，轉身跨上了駱駝。隨著韁繩的揮動，駱駝又一次站立在了營地中。他們駕馭著巨大的駱駝穿過了營地的縫隙，向著前方的沙漠緩緩駛去。
“祝愿你們一路順風！武運昌隆！”莫蘭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維基莉可微笑著回過頭朝著她揮了揮手，以示告別。
沙漠的“木筏”再一次行駛起來，夜間趕路不是件好事，但確實能夠加快行程速度。
德拉諾從懷里掏出羅盤，沿著黑色指針偏西三十度的方向帶著眾人向前走去。
“阿嚏！！啊，真是給俺凍得夠嗆，你們非要大半夜出發嗎？”庫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德拉諾確實也感覺到有一絲寒冷，夜間的沙漠失去了日照，氣溫立馬降到了十度以下，不過好在有讓娜在身后才會感到些許的溫暖。
德拉諾掏出懷表，時針正好指在了羅曼數字“Ⅲ”的位置。
“你身后不是有裹著食物的毛毯嗎？嫌冷的話就抱著它吧，別偷吃就行。”維基莉可壞笑著對身后的庫伯說道。
“俺是個正常人！哪像你們，兩個體溫高得離譜，一個幾乎就沒有體溫…”庫伯吸了吸鼻涕，對著前方的三人罵道。
維基莉可有點郁悶，其實血宗也是有些許體溫的，只不過對于人類而言要低得多，差不多能維持在二十到二十五度之間。但想起之前在甲板上飲下血劑的不久后，體溫差不多可以達到八十幾攝氏度。
不過夜間的沙漠確實比白天看起來還要荒涼，草食動物遠離了這片領域，連夜行的肉食動物也不見蹤影，黑夜中的四周只能看到一些植物猙獰的輪廓。寒風呼嘯著在沙丘中穿梭，發出的聲響仿佛來自冥河的哀嚎。
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怎么的，維基莉可只感到背后傳來一陣冷戰。
“真是一些‘好’木材啊，拿這些刺槐來做珀羅德牌在合適不過了！”庫伯的腳脖子被洋槐叢狠狠刺了一下，他疼得幾乎要在駱駝背上跳起來，轉過頭對著那叢植物痛罵道。
“刺槐？”維基莉可感覺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雖然之前在路邊看到了幾株植物，但她很確定那是仙人掌。
印象里只有在那綠洲的邊上才長著一株洋槐，難道他們行動得要遠比想象中的快，不到兩個小時就已經走到營地附近的視野之外了嗎？
“德拉諾，你看看羅盤，我們走的方向沒錯？”她趕緊朝前方的德拉諾喊道。
只見他輕輕轉過身將手指抵在唇邊，低聲對著身后人說道：
“噓…讓娜已經睡著了！我確定沒錯，你就放心吧！”
是嗎…看來又是自己的疑心病發作了，沙漠這么大，就算看一眼也不一定能把周圍的一切都記在腦子里，肯定是想多了。不過話說回來，這兩天真是有夠累的，早知道留在營地里美美地睡上一覺了，那樣似乎也沒什么不妥。
維基莉可感到疲倦在身體里蔓延著，她從鞍下取出毛毯披在了身上，趴在駱駝寬闊的脊背上沉沉地睡去。
耳邊的寒風忽然停止了流動，這種突如其來的寂靜反而讓人不寒而栗。
“咚咚…咚咚…”
什么東西像是在敲擊著維基莉可的鼓膜，她被這怪異的聲音吵醒，毛毯幾乎被身上的汗水浸濕。這很奇怪，她一直是不怎么出汗的體質，怎么會在寒夜里突然感到炎熱？
她仔細察覺著四周的動靜，那是死一般的寂靜，之前聽到的怪異聲響不是別的，而正是她自己心跳的聲音。
不知從何時起，四人的駱駝隊竟然停止了前進，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目前看來只有維基莉可一個人醒著。
“庫伯？”她回過頭去朝著身后趴在駱駝背上一動不動的矮人大叔呼喚道，他看似還在沉睡，像個嬰兒一般被毛毯包裹著。
“庫伯！你聽不見嗎？這家伙，睡得也太死了！”維基莉可氣洶洶地扶著駱駝站在了地上，可在落地的一瞬間，她似乎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雖然她的身體很輕盈，但這落地的聲音也太安靜了點。
先把大家叫醒再說，“德拉諾，讓娜！你們也別睡了，我們現在到哪里了？”她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卻沒有任何人答復，他倆就在面前不到十米處，難道又在什么時候被下了迷藥嗎？
可當她走近庫伯身邊的時候才發現了事情的恐怖之處，庫伯并沒有睡著，他只是一聲不吭地趴在駱駝背上，雙眼大睜著，仿佛一座生動的石雕。
“這是干什么？木頭人的游戲嗎？你可真精神啊！”這肯定是大家在跟自己開玩笑，維基莉可苦笑著一把扯下庫伯身上的毛毯，誰知就在她松手的一瞬間，那毛毯就像是被凍住一般停在了空中。
事情絕對沒那么簡單，她才發現就連駱駝都整個僵在了原地，它的四只蹄子在空中邁開，像是被庫伯催促著向前奔跑。可到底是什么力量能將這么大的生物托舉在空中！？
她感到有些緊張，低頭向地面望去，附近竟然是一片布滿了石塊的戈壁。她趕緊走到駱駝旁，從鞍下抽出那張羊皮地圖，那上面卻沒有一個角落標注著有這樣一處戈壁。
“德拉諾，別裝死了快看看羅盤！我們是不是走錯了？”眼前的德拉諾依然沒有反應，維基莉可感到有些氣憤，撿起腳下的石塊就朝他的駱駝砸去。誰知就在脫手的一瞬間，那石塊竟然像氣球一般漂浮在了空中。
不對，比起漂浮，不如說是靜止！那石塊就像是黏在了空氣中一般在眼前一動不動。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原理，但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離開地面。
她用雙腳貼在地面緩慢地向前滑動，直到靠近了德拉諾的身邊。
之前可能是因為太過于黑暗而沒看清他和讓娜的表情，那二人竟也如雕塑一般靜止在了駱駝背上。在嘗試過多次呼喚后維基莉可終于明白，無論怎么呼喚，其他三人都無法動彈。
德拉諾的衣兜就在眼前，可那高度必須跳起身來才能夠著。維基莉可明白在自己離開地面的一瞬間也會變得像石雕一樣靜止。
“該死，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