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莊園生活
第二天一早，還沒等太陽完全升起，德拉諾就被一位女仆喚醒。
那姑娘踩著一雙硬底皮鞋，手里搖著一枚鈴鐺穿梭在房間外的走廊上。
“莊園工作，莊園工作。請各位整理好服裝、儀表，用餐后在莊園門口集合待命。”
女仆用著不太流利的多黎士語呼喚著眾人。
不一會兒，有人敲了敲德拉諾的房門，走進來的是一位身穿白色長裙的女仆。
“德拉諾先生，請享用您的早餐，十五分鐘后在莊園門口待命。”
她動作簡單利索，推門、送餐、行禮、退后再關門，所有動作在不到三十秒內一氣呵成。
德拉諾脫下睡衣換好女仆放在床腳的工作服，那是一件緊袖口的褐色襯衫和一條硬布長褲。
他享用完豐盛的早餐準備起身下床，卻發現連新的皮靴都已經準備好了。除此之外還有防止被曬傷用的草藥膏和一些簡單的醫用品。
“還真是有條不紊、未雨綢繆啊。”德拉諾感嘆著，穿上新鞋走下了樓。
他看到其他人已經站在樓下一個個換上了莊園的服裝。不知為何，他打心底里對這情景感到滑稽。曾經的戰士和水手們無論男女現在都成了一副農夫模樣，有的甚至還帶著藤條編成的遮陽帽。
人們跟隨著女仆和工人們來到了草藥園。
一位留著絡腮胡子、身體頗為壯實的老人跟隨女仆們來到眾人面前。
“各位早上好，我是公爵安排負責管理草藥園的工頭—巴克豪斯.萊希特。”
老人恭敬地向各位行了一禮，眾人也連忙回禮。
真奇怪…這位長者熟練地操著一口多黎士語，而更讓人感到疑惑的，是他的名字和姓氏。
“諸位應該已經猜到了，我和諸位一樣被稱作迦南人，在公爵的照顧下已經在這莊園里工作了六十幾年了。
我來自多黎士地區的北方，現在可能被你們稱為雅麗丹帝國。但請不要驚慌，在我離開多黎士的時候那里還是一片祥和，如果諸位對我的身份有什么想法，請容我先向大家致歉！”
老人說著向眾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沒事的！萊希特先生，我們理解您的困擾，但無論如何，這一切與您無關。不必如此！”眾人說著將老者扶起。
“感謝各位的體諒，那么現在就由我為大家介紹工作的內容。”老人走向一片田地，彎腰拾起一朵盛開在草藥叢中的鮮花。
“這種草藥叫蛇瘤芹，它的根莖有點像土豆，煮熟后碾碎可以用作促進傷口愈合的藥材。
它直到秋季才會開花，每當清晨它的花瓣上就會布滿露水。這種露水能夠幫助人體的修復，無論內服外敷都會有神奇的療效。
今天我們先用準備好的水袋來采集這些露珠，工作要到正午結束，希望大家克服下困難。”
比起在陌生的荒郊野嶺逃命，這種工作根本稱不上是什么困難，簡直是這些人夢寐以求的生活。
是啊，每天能有穩定的吃住，還能有機會下地感受大自然，這種平凡的莊園生活正是德拉諾這群人所夢寐以求的。
此時，維基莉可和大公正對坐在大廳的飯桌前。沉默持續了近十分鐘，大公先開了口。
“為你所想要的結局感到滿意嗎？”
“這是為他們的生命考慮，與我個人的情感無關。”
“嗯…”大公從懷里抽出一條黃銅制成的精細管狀物品，他從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金屬盒子里捏出幾絲干草放在細管的一端用蠟燭點燃。
“你還在抽煙！”維基莉可捂住鼻子皺著眉頭向父親說道。
“不不不，我聽你和你姑媽的建議了，只是點一些茶葉。這是赫城紅茶，跟喝起來的味道沒什么兩樣。”大公趕緊解釋道。
“看來你還是挺關注我的健康的。”
維基莉可聽后冷笑了一聲，“誰都會關注你的健康，除了你自己。”
“嗯......那么，我的女兒一大早找來她的老父親，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幫忙嗎？”
維基莉可用食指抵住下巴思考了片刻。
“我需要一輛馬車，把我送到皇城內圍里。”
“嗯…終于想回家了嗎？”
“不止有我一個，還有那個藍頭發的大個子。”
“什么？咳咳咳咳…”大公似乎突然被點燃的茶葉狠狠嗆了一口，他端坐起來嚴肅地問道。
“你要帶著你新找的男朋友回皇城！你知道別人會怎么說嗎？”
維基莉可渾身一顫，她丟下了手里的茶杯，滿面通紅地朝父親喊道：
“他不是什么男朋友！只是一起旅行的伙伴！什么叫‘新男朋友’？我之前有過這種想法嗎！”
大公看著女兒一臉羞澀和那急于解釋的神情而忍俊不禁。
“哈哈哈，我只是假設一下。比起這個，我倒更在意他身上的味道。”大公熄滅了茶葉，端起一杯甘草汁抿了一口。
“那不是人類應該有的味道吧？明明沐浴更衣了，連熏香都遮不住那野生動物一樣的體味兒啊。”
維基莉可心頭一緊，她千萬不能讓父親知道德拉諾身上發生的事。
要知道這種眷族的復生藥劑已經在尼坎洛斯被明令禁止五十多年了，要是被發現有調制“白煉之火”等復生藥劑的嫌疑，就算是皇族的一員她也難逃一死。
“你是在黎溫德里受過高等教育的貴族一員，相信你不會做出什么傻事。那么，你有什么事需要帶著一個外鄉人進入皇城呢？”
大公的追問讓維基莉可的心跳加速，眼前的父親忽然像是變成了質問罪犯的行刑者一般。
“他不僅是迦南人。”維基莉可努力地拼湊著腦海里浮現的各種解釋。
“他是利寇斯（Lykos）人和迦南人的后裔。”
沒錯，假如說德拉諾是半人半狼，就沒人能繼續懷疑他的身份了。
“利寇斯人！”大公神情忽然凝重。
“你知道把古眷族帶到皇城會引發什么樣的騷亂嗎？”
“我說了他只是個混血兒，而且他并沒有什么明顯的特征不是嗎？除了確實有點過分的騷味兒…”
維基莉可也才反應過來，自己和德拉諾相處這么久幾乎要忽略了他身上隱約散發出的狼騷味兒。
之前在赫城遇到的那個盲人婆婆應該也是嗅到了這個氣味兒，才從人群里注意到了德拉諾。
“我們需要去皇城辦一些手續，好讓他定居在尼坎洛斯。”維基莉可借著編造道。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隨便出入皇城的，更不可能隨便辦理皇家認證的手續。”
“但是皇族的親信就可以了吧！好吧爸爸我承認，他就是我男朋友！”
維基莉可硬著頭皮說出了她最不想發生的事。但是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能說服一位大公、一位父親的話了。
“…感情可不是兒戲，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大公聽見了自己最害怕的話。
根據尼坎洛斯法，一切滿一百周歲的居民都能享有自由戀愛的權利。就算他自己的女兒是皇族，就算她真的找了個卑微的外鄉人做男朋友，只要竭盡全力阻止他們發展到結婚那一步，皇族的顏面就不至于被她丟盡。
“好吧…我一會兒就叫人準備馬車。”
大公越來越對女兒的眼光感到懷疑，但現在只好先打發掉眼前的麻煩事，趁他倆還沒有眉來眼去之前趕緊叫他們消失在自己眼前。
維基莉可終于松了口氣。但她肚子里卻像是吞了毒藥一般，對自己所說的那番話后悔極了。要是她就在這樣的謊言下哪天喪了命，那一定會死不瞑目！
一輛由六匹駿馬拉著的馬車從莊園后的馬廄駛入了草藥園。德拉諾以為又是什么重要人物要登場，總而言之先站直身子準備行禮。
可誰知道馬車門一打開，端坐在里面的竟然是維基莉可。她來不及向德拉諾解釋，一把就將他拉上了馬車。
“這是干什么？還沒到休息的點啊！”德拉諾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閉上嘴！今天托你的福已經夠丟人的了！”
德拉諾從沒見到維基莉可如此氣急敗壞的樣子。還沒等他跟其他人打聲招呼，馬車就已經在路上跑了起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倉促而使人迷惑了。
維基莉可將所有的行禮都推到了德拉諾的身上，他不知道在這姑娘身上都發生了些什么。但也只好忍著委屈抱著一件件沉重的行禮望向窗外，看著這短暫而美好的莊園生活一點點離他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