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穿過結界后,向北方一直走到了夜幕降臨。
晚上,二人在低洼的河堤邊發現了一棵倒下的巨大橡樹,便在那里暫時堆起了篝火。
此時,自從維基莉可一人離開去山上打獵已經過了快兩個小時,獨自呆在篝火旁的德拉諾心里又開始不安起來。
而就在德拉諾正往篝火里丟進第十三根木頭之前,維基莉可的聲音從岸邊傳了過來。
“勞駕,搭把手可以嗎?我一個人拖著它走這么遠還是很累的!”
德拉諾走近一看,原來她正拖著一只巨大的禽類動物,那動物有近兩米長的腿和被堅硬羽毛覆蓋住的龐大身軀,在一米多長的脖頸上長著一顆猛禽的頭。
“這是…恐鳥!?”德拉諾感到不可思議,他小時候曾經從報紙和畫冊上看到過關于這種史前生物的介紹,但已經從200萬年前完全滅絕了,但這個恐怖的巨大生物現在正躺在眼前。
“嗯…算是一種吧,我們叫它Titanis Falger,差不多是泰坦鳥的意思。這種鳥每到入秋就會從極北地區遷徙到這附近,數量太多了幾乎成災,還會跑到農田里啄傷牲畜破壞作物。
“這是只剛換毛的幼崽,它從懸崖摔死了正好落在河里,不吃掉有點浪費,嘿嘿…”
維基莉可好像在用可愛的語氣說了一些恐怖的話,但既然是送上門的肉,德拉諾也就抽出槍劍開始分解。
烤肉慢慢散發出禽類油脂特有的芬芳,聞起來像是剛從烤爐里端出來的火雞。
“嗯,再稍等個二十分鐘應該就可以吃了。”維基莉可用舌頭舔了舔上唇開心地說道。
這個神奇的姑娘似乎無論身處什么環境都能相應地改變狀態去適應,但就算是像這樣衣衫襤褸地在荒郊野外露宿,德拉諾也能看見她臉上洋溢的笑容,那是只有內心無比純潔而善良的人才會有的笑容。
“我說…”德拉諾試探地問道,“關于芭樂絲平之前一直說你是吸血鬼這件事,你怎么想?”
“啊?”
這個問題似乎在維基莉可的意料之外,她表情稍微嚴肅了一些,盯著篝火說道,
“大體上將,她說的沒錯。”
“我是說,你還有什么秘密沒有告訴我?雖然我可能沒權利這樣問你,但和你一起生活這么久,在那之前我甚至連你的年齡、你的身份都不知道。”
德拉諾的語氣帶著一絲失望和沮喪,他知道這個善良天真的女孩實際上也在用這份天真隱瞞著自己無盡的秘密。
“你救了我,我是不會背叛你的。希望你也能信任我,告訴我你的故事吧?”德拉諾接著說道。
雖然不曾詳細地說過自己的故事,但德拉諾感覺維基莉可似乎能夠看透他過去經歷的一切:
他悲慘的童年、他的職業生涯,直到他遇到海難墜入深海又被她所救。
維基莉可像幽靈一樣在夢境閱覽他的人生,德拉諾感覺的到,她似乎對此也毫不隱瞞。
聽到這番話,維基莉可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她也不希望繼續隱瞞下去。
“我也是從很久以前突然發現的,在睡著后我有種奇妙的能力。你應該感覺到了,我能出現在別人的夢境里。這不是巧合,而是我能真實地閱讀別人的人生記憶,甚至有時候看見未來一段時間內將發生的事情。但這種能力不受我的控制,它已經快有80年沒再出現過了,直到遇見了你。我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其他人,除了我的血親,你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準備講述德拉諾所想知道的,關于她自己“故事”。
“但我也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樣,突然從某一天因為什么黑魔法而變成傳說中的吸血鬼的。實際上,我生而如此。
1598年10月28日,我出生在尼坎洛斯帝國一座叫燁星奧德的古城。
跟你們迦南人一樣,我們擁有國土、君臣、百姓和家庭,而且也是靠生育繁衍后代。
實際上我們和你們迦南人的祖先都是由同一對夫婦所生,但一個投向了光明,一個步入了深淵。”
月光透過云彩照在維基莉可亞麻色的卷發上,有那么一瞬間,德拉諾仿佛又看到了神話里的圣女。
“你們口中的吸血鬼只是對我們帶著歧義和鄙視感的泛稱。我們更喜歡按照史書中規范的學名稱呼自己為Homo Desmodus—血食性人類,簡稱血宗。
我們的大陸弗拉克圖是由創世者在消失前,也就圣跡紀元開始前所創造的,傳說中他用巨斧將迦南劈開一條裂口,斷裂下來的大陸漂到海上,成為了現在以斷裂之地為名的弗拉克圖,尼坎洛斯帝國就是弗拉克圖歷史上四大帝國的其中一個。
而我,就是尼坎洛斯帝國的第四位帝王—弗洛伊斯大帝的孫女,維基莉可.克洛澤。”
德拉諾安靜地傾聽著關于維基莉可的故事,果然,她的身世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簡單。甚至足以稱為一代傳奇。
“那么你既然是皇帝的孫女,自然也就算是貴族。何必費盡千辛萬苦嘗試離開這里,去人類的世界呢?”德拉諾不解地提出腦海里的矛盾。
“雖然在最早的十幾年里我感受了榮華富貴帶來的快樂。但我心里很清楚,這并不是我所需要度過的人生。有更大的使命等著我去完成。”
維基莉可眼睛在篝火的照耀下閃爍出美麗的光芒。
“人類和血宗本是同源,可為什么非要將對方看做天敵呢?在經過一千多年的演化,除了南方邪惡的野獸亞茲拉聯盟外幾乎所有的血宗都在天使的幫助下摒棄了嗜血維生的習性,我們依順了創世神的遺愿成為了彌薩蘭人,并依靠藥物和堅定的信念改變了命運——我們不再嗜血,不再擁有可怖猙獰的面貌,而是獲得了像人類一樣在陽光下生活的權利。
所以,我希望能稍微努力一點,慢慢接觸迦南的人民,幫助他們,讓他們感受到我們的改變。”
一切謎團都在這番話下迎刃而解,德拉諾的心里感到維基莉可的形象不再神秘,而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古老的存在。
“所以,我去了黎溫德里學習,在那里我感受到了其他同齡人內心的善良和對和平的渴望。我在畢業之后下定決心離開了弗拉克圖,前往迦南。
在迦南生活的5年時間里,我一直在尋找一位失蹤的血親,同時以此為借口探索對弗拉克圖而言神秘的迦南。從這一點上來看,和你對弗拉克圖的看法差不多,哈哈哈。”
維基莉可確實這樣想著,迦南幾乎忘卻了弗拉克圖的存在,而弗拉克圖也與迦南的世界斷開了聯系。
但無數的迦南人在知曉弗拉克圖后都想來到這片冒險者的樂園,而像維基莉可這樣的彌薩蘭人也對美麗的迦南心懷憧憬。
德拉諾對她說的話深有體會,雖然自然條件十分殘酷,但這里生活著已經在世界其他角落銷聲匿跡的古生物和植株,它們一定會讓無數迦南的古生物學者陶醉;發達的科技和生物學也會成為迦南人心中奇跡般的存在。
“那為什么這兩個世界會被隔絕聯系呢?”德拉諾疑惑道,“難道沒有辦法相互接納嗎?”
“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維基莉可回答,
“雖然迦南人幾乎忘卻了弗拉克圖的存在,但關于血族的恐怖傳說一直在民間扎根生長。在他們心里,就是這些傳說帶來的恐懼感才讓血宗真的存在于他們的世界中,存在于他們的噩夢中。
我們彌薩蘭人已經將自己和南方的野獸隔絕開來,但我們也清楚,這一切都不足以贖清歷史的罪過。當迦南再一次接觸到我們的世界時,只能因為未知而滋生恐懼,最后還是會誕生無休止的戰爭。”
維基莉可悲傷而無力地訴說著殘酷的真相。
她靠近德拉諾的身邊,將自己的手指咬破。
一滴滴鮮血墜入火焰中發出煎熬般的嗡鳴。維基莉可抬起頭用美麗而快要溢出悲傷的雙眼盯著德拉諾:
“這一切不是任何人的錯,也不是誰能簡單就改變得了的。這是詛咒,是傷疤…是深深刻在兩個世界的人們心中的神罰之傷。
它是烙在弗拉克圖人血液里的罪孽,也是扎根于迦南人靈魂中的恐懼,隨著一代代血脈無休無止地傳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