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魔鬼與野獸

　　天漸漸黑了下來，德拉諾的雙臂因為長時間被吊在樹上而發紫。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痛一樣，只是低著頭用無神的雙眼盯著馬車標牌上的“真相”二字。

　　難道這一切就是他一直渴望得知的真相嗎？自己只不過是被吸血鬼圈養在身邊的食物？不，這太荒謬了。

　　女巫？神仙？惡魔？雖然德拉諾已經想到無數種關于維基莉可身份的離奇可能，但在得知她是人類的克星-吸血鬼之后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但就算如此他至少有把握能否定一個觀點，那就是“維基莉可將他作為圈養在身邊的食物”這一說法。如果這是真的，她完全沒必要大費周折將他帶回房間，更沒有必要想盡辦法也要救活他。

　　幾乎不會成長更不會變老的身體；擁有瞬間能擊敗五個壯漢的力量；造成損傷也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能看透靈魂般恐怖的血色眼眸；會被銀器限制行動。

　　雖然符合大多數傳說中關于吸血鬼的描述，但有一點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那就是維基莉可似乎并沒有主動傷人的動機，相反她更喜歡吃正常的食物。還有讓人不解的事實：

　　她能在陽光下如正常人一樣生活。

　　“你還在想她說的話，對嗎？”維基莉可先打破了二人的寧靜，她向德拉諾主動說道。

　　而德拉諾不敢將目光挪到維基莉可的身上，他用余光無奈地勾畫著少女瘦小的身影。

　　其實他所恐懼的并不是維基莉可是吸血鬼這一事實，可以說無論她是什么對他而言都無所謂，因為她曾那么努力地救了自己的命。無論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什么身份你都得接受，在還清這份恩情之前你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而扭頭離開，這是艾興萊德人最重視的道德底線。

　　真正讓他感到難以接受的是，維基莉可竟然向自己隱瞞了這么多秘密，關于她本身德拉諾能知道的也只有她的名字，甚至都不知道她確切的年齡。

　　而至于他本身的過去，雖然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現實，從與他第一次相見開始，維基莉可時常就會進入他的夢境，像看書一樣閱讀他過去的人生。當他聽見維基莉可多次以“士兵“之類的詞語稱呼他時，他更確定了這一點--維基莉可偷偷閱讀著他的過去。

　　這使他感到維基莉可對自己的不信任。況且就在這不到一周的時間里，他又得知了這個自己在這片土地上唯一能信賴的人是一個嗜血的魔鬼，而連他自己也變成了恐怖的野獸。

　　“不管你現在在想些什么，我希望你還記得我說的話——眼見不一定為實。”維基莉可用低沉的語氣說道，“雖然不清楚你這幾天遭遇了什么，但我很抱歉。我其實有機會能阻止他們并救下你的，但你看，我在銀器面前真的完全沒有辦法。”

　　維基莉可說著，將手臂按在牢籠的銀刺上，她拉動手臂劃出了一條大口子。但這次她的傷口沒能像之前一樣迅速復原，而是一直保持那樣，緩緩流著鮮血。

　　“就像那時在馬車上一樣，在車禍的瞬間我腦袋撞在窗框上，本來以為是小傷卻沒想到那窗框碰巧是銀制的。其他的我都記不清了，我再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被捆起來了，你也被另一輛馬車帶走了。”

　　德拉諾這次將目光轉向了她，沒錯，即使身為怪物、裙擺上沾滿血污，她依然是那樣的美麗。

　　“別說了。”德拉諾打斷維基莉可道，“你知道我身體的變化是怎么回事嗎？”

　　維基莉可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站起身走近牢籠邊望著掛在樹上的德拉諾，“已經發生過一次了嗎？”

　　德拉諾知道維基莉可在說什么，他點點頭表示肯定。

　　“我沒想到反應發生的這么快。”維基莉可在籠子里踱步，“我告訴過你，一切收獲都要求付出相應的代價。人的出生就意味著死亡，這是自然規律。但你的復活打破了這一平衡，相應的，你就會漸漸失去作為人類的權利，先從變成半人半獸的野獸開始。”

　　維基莉可確實說過關于“代價”和“后遺癥”的話，德拉諾心里最恐懼的事實現在就擺在面前——他正在漸漸淪為沒有理智的野獸。

　　“是我擅自插手改變了你的命運，我只是為了能借助你的力量跟我一起離開這片大陸。但我也不會期待你的原諒，從現在開始，我會理解你做出的一切決定。”維基莉可失望地低下了頭，她心里知道德拉諾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或許就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信任自己，但事情已經到這一步，她也沒什么苛求的權利了。

　　“那，他們會怎么處理你？”德拉諾問道。

　　“嗯…可能一直把我像動物一樣關在籠子里吧，然后帶回你們的世界迦南大陸，讓我在各個地方以什么吸血鬼魔鬼的身份亮相。嘛，雖然過程和期待中與你一起離開的場景不大一樣，不過我能前往迦南的愿望倒是實現了呢。這樣一來你也就是自由之身了。”維基莉可強顏歡笑著說道，“以你的力量完全可以掙脫繩索，然后跑回赫城改頭換面地生活。或者隨便找艘船回到你的世界，命運由你自己選擇。”

　　德拉諾抬起頭盯著天空思考片刻，隨后咬緊牙關扯斷了捆住自己的繩索。他落在地上，慢慢挺直了高大的身板。

　　維基莉可盯著德拉諾的身軀，她知道這可能就是和他的最后一面了。

　　她抬起手要向德拉諾做最后的告別，可誰知那高大的男人竟然邁著大步走向了牢籠邊，抓起一根撬棍插到牢籠鑲滿銀刺的鋼管之間。

　　他用力一推將兩根鋼管撬開一個近50公分的口子。

“你這是？”維基莉可不解地走近德拉諾，誰知道他一把將她受傷的手臂拉到面前了　　德拉諾撕開維基莉可裙角的一片布料為她的手臂進行包扎，再將她從籠子里抱了出來扛在肩上。

　　“別裝模作樣的了，身為魔鬼，被人類囚禁起來難道不可悲嗎？”德拉諾強硬地說道。

　　“是有點，可難道你不怕…”

　　“喂喂喂！”

　　還沒等維基莉可說完，德拉諾就打斷了她，“你聽說過害怕魔鬼的野獸嗎？”

　　德拉諾說后將撬棍拾起來握在手里，轉頭走向惡棍們的營地。

　　“現在，我要從那個叫芭樂絲平的娘們嘴里撬出點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