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貨幣改革的事情落實下來之后,應天并沒有如朱棣想的那般變成一鍋沸水,反而有些沉寂,似乎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國之決策。
戶部、吏部、刑部、太醫院忙得雞飛狗跳,其余部門該干嘛干嘛。
沒人彈劾誰。
也沒人非議即將成行的兩大改革。
朱棣有點懵。
他都已經做好了準備,接下來在春節之前,都要和各方反對改革勢力的臣子斗智斗勇,結果卻是如此安靜,讓他很有些不適應。
朱棣認為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不過無妨。
他作為天子,擁有高度集權的皇權在手,既定的政策不可能推行不下去,如果真的推行不下去,就說明這個改革是錯誤的。
到時候找個替罪羊就是。
第三天。
朱棣昨夜是在坤寧宮休憩的,因為徐皇后身體不好,肉眼可見的氣色變差,朱棣現在陪徐皇后的時間越來越多。
后宮其他妃子怨言不少。
可沒人敢說閑話。
起了個大早,和徐皇后兩人穿了常服,吃了早食之后,讓狗兒去找小寶慶,準備低調的微服出宮——今日是黃昏及冠禮。
這是人一生極其重大的禮,一般來說,及冠者會邀請最為尊貴的正賓。
朱棣夫妻也在邀請之列。
其實很尷尬,黃昏自從入仕之后,很少和黃家老家人有聯系,更沒想過衣錦還鄉,加上黃觀還在順天行部擔任右侍郎,是以這次及冠禮的正賓主要是徐家人。
徐膺緒夫婦,徐輝祖妻子,徐妙心夫妻。
不論是從地位還是親戚關系的遠近,朱棣和徐妙心都是最大的正賓,在這樣的情況下,盡管朱棣擔心此事被旁人過度解讀,他還是只能陪著妻子去參加黃昏的及冠禮。
宋明兩代的及冠禮差別不是很大。
及冠禮極其繁冗。
而且莊重。
折騰了大半日,禮成。
從今日起,黃昏就是正兒八經的成人,再也沒人認為他是黃毛小兒。
禮畢之后,朱棣吃了個午飯,然后先回大內。
妻子徐皇后難得出一次皇城,索性要在外面透透氣,也想和娘家人多呆一下,朱棣自然沒有意見,實際上他很羨慕妻子。
你以為朱棣不想出皇城?
天天呆在皇宮里,朱棣早就膩歪了,要不然會如此的想回順天,還不就是到了順天之后,更加逍遙自在么。
可惜朱棣不敢在黃府久待。
容易讓朝臣過度解讀,引出不必要的麻煩。
天子和臣子,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夜幕降臨,黃府一片燈火輝煌,冬日了,天黑得早,觀禮的賓客也早晚離去,今日來觀禮的賓客極多,比如內閣輔臣給吳溥面子,連首輔黃淮,甚至大才子解縉都來了。
太醫院的王立然、趙作仁、呂薌、劉忠旭。
軍器院的洪繼來等人。
神機營在京畿的官員,如鄭亨之流,也到了。
錦衣衛南鎮撫司所有官員,錦衣衛指揮僉事賽哈智。
出人意料的,應天府尹向寶、都察院左都御史吳中、右都御史顧佐、戶部尚書夏元吉、戶部左侍郎李友直、戶部右侍郎周彩、戶部主事李慶也到了。
姚廣孝沒來,著人送來了一封書畫作品作為賀禮,其上有兩個印章。
一個姚廣孝,一個張定邊。
袁珙和袁忠徹兩父子也來觀禮。
鐘山工坊老李及其眾多工坊的管理層,時代商行沈熙禮和賬房先生梁巍生及眾多骨干份子,大多人不請自來。
吃午飯的時候,黃府差點沒坐下。
因為人多,也把今日負責天子安防的北鎮撫司那一百多個緹騎累成了狗。
好在入夜之后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其實黃昏對這個及冠禮并不看重,用句難聽的話來形容:封建糟粕。
但其實也明白,這個禮也有其歷史意義。
當賓客走完之后,主院之中便漸漸冷清下來,只剩下一些親近的人:吳溥,周李氏,吳與弼,張紅橋,以及娑秋娜、烏爾莎等西域女子。
還有幾個人,是朋友更是戰友。
賽哈智、劉明風、老李、沈熙禮、梁巍生。
這幾位是要蹭了晚飯再走。
宵禁?
不存在的,南鎮撫司緹騎護送便是。
濟濟一堂,又擺了四桌。
吳溥端著酒杯起身,對黃昏道:“從今以后,你就是黃府這當之無愧的老爺,從今以后,丫鬟小廝對你的稱呼,也應是大官人或者是老爺,從今以后,你之肩頭上便要承擔這黃府及其未來,你之作風,我很是放心,但叮囑一句:但行正途!”
“這一杯,我敬你!”
眾人齊齊起身,賽哈智更是哈哈笑道:“今夜不醉不歸。”
黃昏端著酒杯坐下,緋春急忙幫他和徐妙錦斟滿。
看著滿堂的人,黃昏很有些感觸,來到大明四年多了,在自己努力下,一個一窮二白的少年,如今有了萬貫家財,更有遠大前程,最讓人幸福的是有一群朋友,有一群親友,還有一個老婆一雙兒女。
咦,還有個通房丫鬟十二個家姬。
人生很是滿足了。
但是不夠。
遠遠不夠。
我身體里流動的血液,讓我不能就此駐足不前,我要繼續努力,到得那一日,天下百姓的及冠禮,都能如今日這般光彩。
那才是人活著的意義。
深呼吸一口氣,舉杯,看向吳溥,“哪怕已過四年,我依然記得當日睜開眼看見您和與弼的話語,此生不敢忘,這一杯,敬您和與弼。”
吳溥笑著也一飲而盡,吳與弼喝茶,意思著 黃昏繼續敬酒。
最后輪到徐妙錦,看著身邊這位如今已是少婦風姿的大明第一美人兒,黃昏笑了笑,“我之余生,有姐姐在身畔,很好了。”
平淡的話語,說著最為深情的話。
徐妙錦嫣然一笑。
起身,
剛要坐下,卻見丈夫放下酒杯,不由分說的將她攬入懷里,然后狠狠的抱著臉頰,在唇上輕輕的啄了一下。
徐妙錦頓時懵了。
別說她,在場眾人除了一眾西域女子,所有人都懵了,尤其吳溥,更是有點無法接受。
傷風敗俗啊。
不過,其他年輕人看得是一陣哄然。
我們喜歡。
再來熱烈點,真的,我們不介意。
黃昏哈哈一笑,摟著低垂著臻首臉紅得能滴水的妻子坐下,咳嗽一聲,剛想說點什么話,眼角余光卻看見主院門口出現一道身影。
許吟。
許吟從杭州回來了!
護住唐青山沒有?
這關系到自己能否將明教馴化成私人力量的一步最重要的棋,于是起身,對眾人告歉,看了一眼卡西麗,卡西麗立即起身,陪他出去見許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