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有些寒涼。
徐輝祖坐在院子里的,雖然喝著熱茶,還是忍不住哆嗦。
緋春站在一旁,神飛天外。
想著想著,臉色就變白了,神情非常奇怪,既有些恐懼厭惡,又有些羞澀,甚至有那么一點小小的期待…
顯然是想到了一些不可名狀的事情。
徐輝祖一直在沉思,沒曾注意到緋春的神情變化,忽然嘆了口氣,問緋春,“緋春,知道你有些不愿意,現在隨我回徐府還來得及。”
徐輝祖等了一會,沒聽到聲音。
訝然抬頭。
看見緋春的神情,忍不住好笑,提高聲音,“緋春?!”
“啊?”
緋春如夢初醒,緊張的道:“大爺,怎么了?”
徐輝祖咳嗽了一聲,“沒什么。”
起身,“我走了。”
緋春又啊了一聲,“您不是要和小姐說幾句話么?”
徐輝祖沒好氣的道:“不說了。”
沒甚意思。
說之無用。
自己的三妹,自己了解,她是什么樣的人,自己豈會不知,對于婚姻,三妹從來沒有摻雜利益在里面,也不在意世俗。
三妹若是那等俗女子,也不會在朱棣進應天就逃。
當天子妃嬪豈不尊榮?
但她不想。
至于錢財富貴,三妹又豈會在意,要知道黃昏這貨辦時代商行,可坑了三妹不少私房錢出來,說的倒好,要還,還會有分紅。
結果呢?
現在沒看到那錢的影子在哪里。
簡直成了肉包子打狗。
然而就算如此,三妹也從沒說過一句,她根本就不在意那些錢。
三妹要嫁,只會因為一件事:愛情。
所以既然已經走到了今夜,那么不論今天發生了什么事情,不論明天將要發生什么事情,三妹她自己,已經認定了她是黃昏的妻子。
自己若是讓她主動提出暫緩洞房的事,反倒是小人之舉。
況且…
黃昏不一定會死。
大不了明日去找姐姐徐皇后,或者親自去求朱棣。
不當官的黃昏也是黃昏。
黃昏在,三妹的愛情就在。
徐輝祖起身,本來準備離開,走了幾步,于是轉身去婚房隔壁的書房,找到黃觀和吳溥三人,三個建文舊臣在一起說了些閑話。
黃昏從婚房出來,問院子里的緋春,“舅哥呢?”
緋春努努嘴,“書房。”
黃昏踱步到隔壁書房,在門口問正在和黃觀吳溥聊天的徐輝祖,“錦姐姐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祖哥你自己去問問?”
徐輝祖起身,“不用,我回府了。”
黃昏訝然。
旋即樂道:“那您稍坐片刻,有些東西,您也可以看看。”
徐輝祖不解,“什么東西?”
黃昏笑著說等下就知道了。
說完喜滋滋的回身去婚房,“我要去掀蓋頭咯。”
不無得意。
洞房,洞房,洞房!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吳溥和黃觀兩人看在眼里,樂在心里,年輕真好。
徐輝祖也是個一臉無語。
內心極其不爽。
本想拂袖而去,不過又對黃昏說給自己看的東西充滿好奇,在新婚之夜,他還有什么東西給自己看,總不能讓自己聽房罷…
那太惡俗。
別說三妹不能忍,徐輝祖都能暴揍黃昏一頓。
黃昏回到婚房。
這一次,心中沒了顧慮,可以全身心享受這幸福的洞房之夜,房間里燭影搖曳,大紅蠟燭映照著滿堂紅,紅床紅燭紅羅帳,紅紗紅枕紅錦衾。
在這冬夜里,極其暖心。
黃昏拿起桌子的秤桿,來到端坐床弦的徐妙錦身前,“錦姐姐。”
徐妙錦身軀顫了一下。
黃昏溫柔笑著,“錦姐姐,人這一生,追求的東西很多,功名富貴,生前身后名,但其實都是充實人生的東西,真正能陪伴我們彼此一生的,不是子孫兒女,也不是父母長輩,只有我們夫妻彼此,所以錦姐姐,你以初心待我,我亦初心待你,今夜之后,你我白眉。”
輕輕用秤桿尖挑開喜帕。
徐妙錦的臉慢慢在喜帕上露出來,和電視里看過的畫面不一樣,徐妙錦沒有羞澀的低垂臻首,而是仰著頭,望著黃昏,給了他新婚之夜印刻到靈魂深處的一個記憶。
多年之后,黃昏依然記得這一刻。
一個笑意。
很溫暖的笑意,眸子里熠熠生光,那光彩里,只有兩個字:愛情。
這是世間最美的笑意。
徐妙錦的眼睛里,心里,甚至于她的整個身心,都只有黃昏。
黃昏有些呆滯。
這就是我的妻子啊。
以往時分見過的徐妙錦,都是淡妝,今日大婚,于是濃妝,梳著少婦髻,端的是端莊賢淑,眉挑青黛,宛若那初春江南煙雨里,橫臥在雨簾中的瘦弱遠山,又似那雨中隨微風輕搖的柳條。
眉梢直直的戳在黃昏心頭。
挑撥著春意。
眸如皓月,笑意吟吟,光亮如玉,盛滿了一整個春天的溫暖。
雪白臉頰,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
無絲毫瑕疵。
映照著紅燭昏羅帳的光彩,竟有些妖嬈。
瓊鼻小巧而欣直,卻又透著倔強。
櫻唇如火,性感之中述說著盛夏的熱情,似乎在唱著“來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時光”的歌謠,然而又讓人生不出齷蹉之心,只想好好珍惜。
雙鬢垂柳,古典之美洋溢。
大紅婚衣,雖然遮掩了那曼妙無雙的身姿,但遮不住讓緋春自慚形穢的胸前風光,幾欲胸懷天下,便似那青天之上的日夜懸空。
因為端坐,腰身處其實略有緊致,隱約可見蜂腰之情,寬臀之姿。
端的是風情無邊。
婚房內彌漫著淡淡的脂粉味,女子體香味,挑動著曖昧。
黃昏詞窮。
他真的想不到世間還有什么詞語來形容妻子這一刻綻放的光彩。
若女人之美有十分,那么此刻的妻子,就是三分妖嬈三分清幽三分驚艷,還有一分的笑傲百花,其美,足可沉魚,亦可落雁。
黃昏一時間癡在那里。
呆呆的看著徐妙錦。
徐妙錦被看得不好意思,羞澀的低下頭,輕輕咬著嘴唇,雙手攪弄著衣角,眼神不知道該放在何處,心里小鹿亂撞。
很是喜悅。
哪個女人不希望男人被自己迷得不要不要的。
喜悅之中又有些慌亂。
接下來,要喝交杯酒了呢,喝了交杯酒,就要…
一念及此,徐妙錦就覺得慌亂。
嗯,還有些期待。
此情此景,情到深處,愛情的小鳥要來采花了。
我已花開三年,今夜等君來。
愿君輕采攫,莫憐妾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