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兩個字,是很多人在困境中繼續努力奮斗的精神力量。
因為這兩個字,黃觀沒投水殉國。
暫時而已。
他并沒有全部相信黃昏的話。
子不語怪力亂神。
讀書人是最不容易迷信的,自古以來的起義,讀書人玩這一套最溜,總會給輔佐的主子弄點將得天下的迷信預兆。
比如漢高祖斬了條白蛇。
又比如燕王這一次靖難,就很搞了些神神道道的事情,在民間廣泛流傳。
所以黃觀也不太信相士算卦那一套。
現在侄兒卻像個神棍。
但建文帝沒死,這個希望卻讓他活了下來。
黃昏跑前跑后,累了個汗流浹背,在羅剎磯上游這座叫向家渡的小市集租了間小院子,買了各種生活物資,讓黃觀暫時住下,又刻意叮囑,為了避免建文帝還活著的消息走漏,讓叔父黃觀悄悄供奉一座建文帝的靈位。
待到了年底,朱棣定年號永樂,昭告全國之后,黃觀就會明白自己沒騙他。
至于要怎么去找建文。
這是個問題。
胡濙坐擁朱棣給他的龐大資源,以尋找元末道人張三豐為理由,走遍四海耗費無數年,才得到一些信息,可惜史書并無詳細記載。
所以建文在哪里,沒人知道。
要么當了和尚。
要么已經出海。
后者可能性較大,要不然馬三保的無敵艦隊出海那么多次,真是去落后國家傳播大明集團的友愛之情么。
住下之后,黃昏和黃觀、徐妙錦有一場密談。
黃昏的意思很明確,兩條路。
一條路是黃觀先暫時藏匿在向家渡,待朱棣清算舊臣的風波過去,將重心放在尋找建文帝這件事上后,黃觀再去聯絡舊臣尋找建文帝。
第二條路,待黃昏回到應天,以預知能力奮斗于仕途,設法為黃觀開罪,最后讓其一身才華學有所用——最主要還是去編撰永樂大典。
至于在仕途上能否有其他成就,看黃觀自己。
第二條路有點難。
黃觀的思想還被君為臣綱束縛著,讓他承認朱棣這位新天子,一時間難以轉變,不過黃昏有他的打算,也有這個自信能做到。
黃觀選擇了前者。
如果等幾日,真的應了侄兒所推測,他會堅定的活下去,尋找到建文帝,然后圖謀東山再起,于是同意了黃昏的提議,讓他先回應天。
徐妙錦只聽。
密談之后,借著難得的陰雨天氣,黃昏和徐妙錦,以及年輕的佩劍車夫許吟回安慶。
貴池縣到安慶不遠。
徐妙錦的馬車也留在安慶。
于是步行。
許吟有意無意和兩人拉開了距離,他只是徐府的一名親衛武夫,靖難之戰時也跟著去了沙場,如今被派來保護小姐出游,一直恪守著自己下人身份。
黃昏和徐妙錦撐傘而行。
這點黃昏挺意外。
古代女子裹小腳,著實是個惡習,徐妙錦竟然沒有,是以能長途跋涉。
一路暢談。
黃昏在盡量不透露“天機”的情況下,充分展示了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淵博”知識,更是豪言,如果有一天自己有能力了,一定要打造一個天下無黑夜世間盡高樓的光明世界。
發電、造房子而已…不難。
一時間讓徐妙錦驚為天人,對那個天下無黑夜世間盡高樓的世界有些向往。
眼看安慶城郭在望。
短暫沉默之后,徐妙錦小聲問道:“黃昏,如果你真可以推測,那你是否推測出我未來如何?”
黃昏心里一驚。
難道告訴她真相,你未來要拒絕朱棣的求愛,青燈古佛一輩子?
這對于二十二歲的黃花閨女而言,太過殘忍。
眼咕嚕一轉。
下手!
管他什么朱棣,老子先搶了再說,搶不搶得到再另說。
于是笑瞇瞇的道:“錦姐姐今后啊,會嫁一個天下無雙世間唯一的如意郎君,在某一天,他會身披金甲,腳踏七彩祥云來迎娶你。”
徐妙錦遮面白紗下的眼眸驟然一亮,“真的?”
女子么…
誰不憧憬愛情。
黃昏點頭。
徐妙錦有些羞澀了,低頭臉微紅,悄聲輕問,“黃昏,告訴姐姐,他是哪家的郎君啊。”
黃昏忍住笑意,“倒是巧了,他也姓黃。”
徐妙錦,“啊?”
黃昏笑瞇瞇的,說,“古有漢光武帝之語,娶妻當娶陰麗華,如今這大明天下的俊彥,也該有一句,娶妻當娶錦姐姐。”
又笑道:“我覺得我也可以算俊彥,錦姐姐,你說呢?”
徐妙錦,快到我碗里來!
徐妙錦,“???”
旋即恍然。
黃昏這家伙在調戲自己,于是有些羞惱,啐道:“沒個正經。”
嘴角卻莞爾。
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小色胚一個。
黃昏大樂。
這個打情罵俏硬是要得,男人追女人嘛,就得不要臉,至少讓徐妙錦明白,我黃昏對你是有想法的。
我不嫌你大,御姐風情很妖嬈,我喜歡。
蘿莉吾所欲也,御姐吾亦所欲也。
就怕你不夠大。
想到這目光賊眉鼠眼的落向某個地方。
嗯,夠大。
很大!
徐妙錦何其聰慧,眼角余光看見黃昏在打量自己,知道他在看什么,于是越發羞惱,沒甚好氣的收了收小腹,微微貓腰。
確實是小色胚!
倒是不甚反感。
多少有些得意。
女子么,誰不喜歡自己的姿色能迷倒萬千男人,成為世間最閃亮的那片彩虹。
身后的許吟忽然驚道:“小姐小心。”
佩劍出鞘,一個躍步站在徐妙錦身前,按劍望著出城而來的十余騎,沉聲道:“恐怕是朱棣的人追到安慶來了。”
逃,肯定逃不掉的。
人哪能跑贏馬。
許吟再強,步戰面對十余騎兵,也是等死的命。
徐妙錦一聲輕嘆。
完了。
朱棣的人追到安慶,意味著在應天的兄長徐輝祖下場不好。
自己也完了。
黃昏也有些懵逼,我擦,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老子創業還沒起步,就要掛在未來老板朱棣手上了么。
不甘心啊。
身披銀甲的武將一騎當先而來,驟然勒住韁繩,胯下戰馬踢踏前肢半仰而起,濺起陣陣泥濘,無視按劍而立的許吟,看著徐妙錦抱拳為禮,道:“陛下請徐小姐回應天。”
又斜乜一眼黃昏。
略有不可思議的神態,暗道你小子莫非想拐徐妙錦私奔?
有想法。
有膽量。
可惜沒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