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銀河藩籬
銀河系某處，漆黑廣袤的宇宙深空，遺忘者號宇宙飛船離開太陽系的第十六萬又五個地球年。
“小樂。”
“我在。”
華可鏡先是舉起雙手，在眼前晃了晃，然后又眨了眨眼睛。
“我是不是瞎了？”
“你怎么發現的？”
“前兩天我就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了，你就說是不是吧，我頂得住。”
“是的，你失明了。”
聞言，華可鏡望著舷窗之外黛黑的虛空和閃耀的星火又撇了撇嘴：“我肯定是瞎了，但是又好像看得見東西，小樂，是你將模擬的視覺訊號同步給我的大腦和視神經吧？”
“是。”
“也行。”華可鏡嘆了口氣，“雖然高度同步，且模擬的也很精細，但終究缺了點靈性。你知道嗎，模擬畫面在我眼皮閉合以及無規律跳動的時候稍稍有些不和諧，然后我就知道了，我所看到的畫面并不是我真正看到的。”
“說得這么繞，你是在質疑我的業務能力嗎？”小樂幽幽問道。
“不，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幾乎以假亂真。要不是人類文明已經滅絕，你這一手簡直是所有視覺障礙人士的光明和福音。”
“你能接受就好。”
“肯定能接受。”華可鏡點點頭，繼續望向星空，“還好有你在，小命保住了，瞎了還能換種方式看星空，也得虧是這樣，不然誰來修理遺忘者號…”
小樂沒有接話，只是讓機器人給絮絮叨叨的華可鏡送來了一份餐食。
因為胃口尚可，又有肉食，所以很快就吃完了。
小樂告訴華可鏡，現在每一次進食都尤為重要，這畢竟關系到他的身體健康，關系到他是否能夠熬過剩下的星際之旅。
對此華可鏡不禁感慨，26萬年對于人類短暫的生命來說，當真太過漫長了。
生命易逝，時光荏苒。
華可鏡忽然就憶起了蘇軾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隨即他又想到了莊子的《逍遙游》。
當然并不是“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一鍋燉不下”那一段。
畢竟食物稀缺，不好在這個時候自討沒趣。
他想起的是“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也即短命的朝菌不知道有月初月末，可憐的寒蟬不知道有春天和秋天。
事到如今，華可鏡覺得自己宛然朝菌蟪蛄也。
“銀河系的霸主…超級文明渺…”
嘀嘀咕咕的華可鏡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就像人類文明被禁錮在太陽系一樣，銀河系是否同樣成為了渺的“牢籠”？
人類在幾個光年的距離內裹足難前，
是否百億光年的距離對于渺來說同樣望而卻步，
是否對于浩瀚的宇宙來說，任何層級的文明都遭遇到相同的問題走不出去！
小樂以前曾經告訴過他，不僅僅是超級文明渺，在銀河系的遠古時代，包括歌塔斯文明和致暗文明在內的另外幾任霸主，畢其整個文明史都不曾離開過銀河系半步。
這其中一定有所緣由，但卻不是渺小的人類可以參透的。
華可鏡再一次詢問小樂那個老問題，渺為什么要針對諸如太陽系這樣的恒星樣本展開大范圍的研究，然而歌塔斯文明和致暗文明卻并沒有這樣做。
小樂沒有給出具體的回答，因為她也不知道答案為何。
華可鏡漠然許久復又問道：“小樂，你說過，歷經大混亂時代戰火洗禮的渺崛起于致暗文明的末路，并在成為銀河系霸主之后重新建立了星際秩序。”
小樂：“是的，銀河通史是這樣記載的。”
華可鏡：“而且渺是已知的統御銀河系最長久的一任霸主。”
小樂：“超級文明渺已稱霸于銀河系二十多億年。”
華可鏡：“有沒有可能渺根本就是在壓制新的超級文明的出現？畢竟前車之鑒在先，無法跳出銀河藩籬的渺定然不愿坐視強敵的崛起。”
小樂：“無論是研究還是壓制，二者并不矛盾，事實上，渺根本無懼銀河系內存在的所有文明，更何況是像人類文明這樣的蒙昧后來者。”
華可鏡：“那么研究我們這些蒙昧后來者對于渺又意義何在？”
小樂：“我不清楚。”
華可鏡：“犧牲無數生命和蒙昧之初的宇宙文明，歷經二十多億年依然沒有研究成果，那么渺的方向是否錯了，這樣的研究或許根本毫無意義。”
小樂：“不清楚，但我希望你有機會可以向渺表明這個觀點。”
華可鏡：“僅僅表明這個觀點是不夠的，我要說的還有很多！”
小樂：“我希望會有這么一天。”
華可鏡：“小樂，你不是人。”
小樂：“…”
華可鏡：“恩，你不是人類，你無法真正體會我們的恨。我敢肯定，不僅僅是太陽系，不僅僅是人類文明，在其他研究樣本的恒星系統之中，一定也有很多蒙昧之初的宇宙文明也在向銀心發出控訴。”
小樂：“，我也認為不僅僅只有人類在向銀心發出聲音，就比如那顆蘊藏正四面體的彗星。”
華可鏡點點頭。
他相信，只要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自然都會察覺到位于銀河系核心處的超級黑洞人馬座A。
而且不僅僅是銀河系，其他河外大星系的中心基本也都存在著這樣一個巨型的超級黑洞。
雖然其他文明對該超級黑洞的命名肯定與人類不同，但稍有邏輯的文明都會得出一個推論，如果星系之內存在超級宇宙文明，那么該超級文明大概率會存在于核心超級黑洞附近的星域。
由此亦可推斷，某些蒙昧之初的宇宙文明即使不知道超級文明渺的存在，不清楚導致自己文明世界災難的幕后黑手，他們仍然會做出種種形式各異的探索銀心的舉動。
就好比那一顆偶然邂逅的彗星。
彗星的邂逅當然不是偶然事件，華可鏡已經從概率學的角度分析過這個問題。
真因為如此，華可鏡相信生命在宇宙中的誕生雖然可貴，但卻并沒有原本想象的那么困難和苛刻，事實上，這是一個大概率事件。
至于什么宇宙因為有了人類才有了靈魂，以及地球消耗了多少多少億年的氣運才誕生了人類這樣的話，現在看來竟是多么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