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政殿內,兵部尚書都烈奏道:“皇后陛下,吐蕃諸部兵馬足有九萬,都是騎兵。益州只有兩萬駐軍,騎兵更是只有五千人,火器兵也只有一個旅,根本擋不住。如今只有調集守衛江陵的禁軍救急,將吐蕃大軍擋在松潘。”
吐蕃諸部幾年前已經折損了八萬人,這次還能出動九萬騎兵為蒙元充當爪牙,說起來令人吃驚。
可其實根本不奇怪。
整個吐蕃屬地好幾十個部落,加起來還有兩百多萬人口。而且此時的吐蕃還是游牧民族,部落頭人對屬民的掌控很強,動員率很高,既不缺戰馬,又不缺能打仗的騎兵。
想當年吐蕃帝國強盛時期,可是有幾十萬大軍的。現在雖然一盤散沙,四分五裂,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仍然有些家底。
“都烈,本宮調撥兩萬禁軍給你,火速支援益州,務必將吐蕃軍隊擋在松藩。事不宜遲,你今日就率兵西去。”崔秀寧毫不猶豫的下令。
調集守衛江陵的禁軍支援益州,已經是最快最好的方案了。
“希望吐蕃人攻不下松藩。”崔秀寧知道,哪怕吐蕃諸部糾集了九萬騎兵,可他們的騎兵和蒙古騎兵沒法比,未必能攻下早有準備的松藩。
她早就收到吐蕃諸部調集兵馬的情報,也知道吐蕃諸部為了抵抗唐軍攻占高原,一定會在關鍵時刻再次出兵。
李洛和她豈能沒有準備?
益州兩萬駐軍幾乎都放在川西,還修了不少關山要塞,就是防備吐蕃諸部的軍事冒險。
“皇后陛下,江陵禁軍只剩兩萬五千人了。整個荊州,加禁軍也不到三萬兵馬。要是抽調兩萬禁軍去益州,那江陵的防務怎么辦?”
林必舉擔心的說道,“以臣所見,不如只抽調禁軍一萬,再在益州多多征調青壯,守住川西足夠了。”
崔秀寧搖頭:“五千人守衛江陵夠了。益州的兵力要是不夠,吐蕃兵馬就會突破防線,荼毒蜀中。”
“還有北天竺,也要盡快增派援軍。傳旨,調集滇州軍五千,黔州軍五千,南洋軍八千,緬州軍三千,桂州軍五千,交州軍三千,支援北天竺!務必不能讓元軍占領北天竺!”
崔秀寧心疼的倒不是北天竺這塊地,而是不能讓元軍將北天竺作為跳板,攻擊大唐南方。
要是北天竺落在元軍手里,西域元軍就能源源不斷的經過北天竺進攻南方。只要元廷一鼓動,西邊那些某某教徒,就會利用北天竺作為中轉站,持續對大唐發動圣戰。
楊漢明也有些擔憂,“娘娘,這幾州的兵馬,原本就抽調了幾萬人去了北天竺和南洋,要是再抽調幾萬,南方幾州就沒有兵馬了。滇州這么大,只剩下幾千兵馬駐守,這是不是風險太大了?”
其他人也都表示擔憂。云南不但地盤大,局勢也比較復雜,之前還是大理國的領土。要是再抽調五千兵馬,那就只剩下幾千人,如何能鎮得住?
其他幾州也都一樣。
兵力一抽調走,整個南方都更加空虛,每個州只剩下三四千兵馬。
“這有何難。”兵部尚書都烈說道,“別忘了,南方還有十幾萬警士,幾十萬鄉勇,有他們協防,宵小安敢作亂!每個州有三千戰兵,足矣!”
唐國警士戰力不俗,就算鄉勇每年也要由退役唐軍訓練最少一個月,并不是烏合之眾,維護治安,彈壓地方沒問題。
這也是崔秀寧的底氣所在。
如今大唐是民心所向,百姓擁護,反唐分子經過幾次大清洗,也完全不成氣候了。根本沒有爆發大規模造反的條件。
由于軍情緊急,崔秀寧并沒有和群臣過多商議,就定下了調兵方案。
當天,兵部尚書都烈就親率兩萬禁軍西進。同時一道道調兵的圣旨就又快馬飛報南方幾州,調兵遣將。
崔秀寧回到寢宮,神色才凝重起來。
有些情報,她沒有告訴群臣。
中天竺和北天竺的聯軍,已經打敗蕭家兄妹,蕭家兄妹地盤日蹙,被幾十天竺聯軍逼得北退,兩次向大唐求援。
可大唐主力正在北方,沒有多余的兵馬援助梁國和理國。
兩國失望怨望之下,剛好元廷的使者也輾轉到了兩國,要求兩國反唐。只要反唐,和大元一起奪回北天竺,大元不但既往不究,還承認他們為大元藩屬,讓他們在天竺站穩腳跟。
元廷的要求是,讓他們渡過恒河,和元軍夾擊唐軍,再聯絡海宋,幾國一齊攻唐。
這些情報,已經是半月前的消息。兩國雖然沒有立刻答應元廷的條件,可保不齊會答應!
梁國和理國雖然被天竺聯軍新敗,可還有二十萬大軍,要是他們站在元軍那邊,渡過恒河夾擊唐軍,那北天竺根本守不住。
局勢的變化,真是波詭云譎,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
北天竺那些兵力,擋住云南王的大軍已經很不容易,不可能再抵擋梁國,大理,海宋的聯軍了。
倘若元廷,海宋,梁國,理國結成聯盟,別說北天竺肯定保不住,就是整個中南半島,都難以保全。
崔秀寧想了一會兒,決定派出一位使者,立刻去梁國理國,籠絡加施壓,起碼暫時不要讓他們和元軍勾結在一起。
就算是強國大國,該柔軟的時候也要柔軟,該放低姿態也要放低姿態,不能一味強硬霸道,古今皆是如此。這是政治智慧,也是外交智慧。
可是,派誰去呢?
正在這時,忽然石珊瑚來報:“娘娘,司婦寺卿辛苦求見。”
辛苦?崔秀寧頓時眼睛一亮。
辛苦是不是使者的合適人選?
“傳進。”崔秀寧吩咐。
很快,頭戴芙蓉冠的辛苦就毫不拘束的進入風姿宮。
“微臣辛苦,拜見娘娘,萬福金安。”辛苦下拜行禮。
“快起來吧,過來坐,你來的正好。”崔秀寧笑吟吟的指著前面的坐席。
辛苦也笑嘻嘻的,“臣估摸娘娘很可能召見臣,就主動來了,免得娘娘傳喚。”
辛苦此人,在唐國官場中的名聲并不算好。除了她是女子外,也因為她為人陰鷙,心思叵測,令人難以捉摸。
可辛苦在李洛和崔秀寧面前,表現卻又完全不同。卻偏偏又很討李洛和崔秀寧的喜歡信任,這也是她的本事。
崔秀寧大有深意的瞅了辛苦一眼,“你知道本宮會召見你?”
她之所以沒有告訴群臣蕭家兄妹大敗的事,是想明著裝糊涂。畢竟兩國是大唐名義上的封國,要是不發兵救援,大理上說不過去。
所以攝政皇后只能暫時隱瞞這個消息,只當不知道。
可是看辛苦這樣子,似乎知道了什么。
“啟稟娘娘。臣當初在緬州做欽差,順便辦了一個商船隊,專門跑天竺貿易。一為賺點花差,二來也為打探蕭梁大理的消息。這商隊管事,每兩個月派人來匯報一次。”辛苦直接說道。
辛苦在崔秀寧面前當真是坦蕩的很,可謂直抒胸臆,她很清楚怎么才能博得皇后的信任。
她很聰明。崔秀寧這樣的角色,的確討厭藏著掖著的人。辛苦雖然本質上就是這種人,問題是她在崔秀寧面前不是啊。
這不是偽裝,而是長袖善舞。
“所以,你知道蕭家兄妹打了敗仗?”崔秀寧有些好笑的說道,指指案上的蜜餞。
辛苦毫不客套的拿起一塊蜜餞冬瓜咬了一口,“果然,什么事都瞞不過娘娘。娘娘肯定比臣知道的更詳細。臣只知道大概,說是半月前,梁國和理國聯軍,和天竺聯軍,在一個叫什么阿特山之南的地方決戰。”
“是薩如阿特山。”崔秀寧說道。
“對對,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娘娘!臣想起來了,就是薩如阿特山。”辛苦露出敬佩的神色。
“結果嘛,娘娘肯定知道了。蕭焱和蕭畾敗了,丟了不少地盤。”
“問題是,我大唐此時無暇出兵支援他們,他們怎么會不抱怨?加上元軍要南下,所以臣猜測,元廷已經聯絡過兩國,要他們背叛大唐。當然,這是臣的猜測,或許是臣想多了。”
崔秀寧贊許的點點頭,“你沒有猜錯,元廷的使者,已經去了兩國。”
辛苦蛾眉一揚,“果然就是元廷的做派,一貫如此!娘娘,要是要派使者,就讓臣去吧。”
聰明人說話不需要說那么細,幾句話,都知道對方的意思。
明知皇后想派自己去,卻自己主動提出來為君分憂,這也是辛苦的聰明之處。
崔秀寧笑道:“本宮沒有看錯,你就是最好的人選。本宮可以派你去,但本宮有一個要求。”
辛苦的確是最好的人選。能力和手段先不說,起碼她和蕭家兄妹有舊,足夠了解那對兄妹。
辛苦道:“娘娘請示下。”
崔秀寧認真的說道:“本宮的要求是,無論如何,活著回來。”
“諾!謹遵娘娘懿旨!”辛苦聞言,不禁很是感動。
“那本宮就任命你為欽命密使,今夜就動身。”
三言兩語,秘密出使的事情就定了下來。因為時間實在太緊迫,這個節骨眼上,北天竺一定要守住。
“諾!娘娘放心,臣不用等到晚上,一個時辰內就能動身!”辛苦的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飛揚。
“好。”崔秀寧一笑,“珊瑚!”
“在!”女侍衛首領石珊瑚立刻出現。
“珊瑚,你馬上準備一下,帶幾個女侍衛,再挑一都虎牙禁軍,隨辛苦一起去梁國理國出使。兩個時辰后出發!”崔秀寧一邊下令,一邊寫下任命旨意。
辛苦畢竟是女子,遠去天竺出使,路途遙遠,帶幾個女侍衛當然更方便。
“臣謝過娘娘,但娘娘不必如此。珊瑚是娘娘的老侍衛,還是留在娘娘身邊吧。臣的府中,也有幾個得力的女家兵,可以帶去。”辛苦推辭道。
臣子出去辦差,君主派侍衛隨行,這恩典也太大了些。
“你不用推辭。珊瑚不比一般的侍衛,跟著你,本宮也更放心。”
“謝娘娘!”
僅僅一個多時辰之后,辛苦就和石珊瑚帶著四個女侍衛,以及五十名虎牙禁軍,出了江陵城,騎馬疾馳。
隨行的還有鳳凰鄉府的十幾個家兵,加起來整個使團只有七十多人。
人很少,也很低調。
辛苦南下出使天竺的時候,唐主李洛終于來到了開封。
李洛御駕來到開封,標志著唐軍正式光復了河南河北。
唐軍三次大捷的消息,此時已經傳遍了河南江北。少數一直觀望不肯歸唐的州縣,也只能表示歸唐。
可是等待這些地方官的命運,就沒有那么美妙了。
官職固然不保,而且還要治罪!
短短數日間,李洛就徹底控制了后世的河南、大半個安徽、大半個江蘇、半個湖北、大半個山東,面積五十多萬平方公里的疆土,增加人口一千三百余萬。
距離大軍北伐出師,不到一個月,可謂神速。
這不光是軍事上的成功,也是政治上和情報上的成功。由于特察局成功策劃了開封之變,又焚毀了大量元軍倉庫,使得唐軍北伐異常順利,簡直有如神助。
各地百姓,也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因為戰爭而死的人很少,元軍還沒來得及燒殺搶掠,就紛紛大敗了。
元軍三十萬步騎,只有幾萬騎兵狼狽逃回河北。可謂大敗虧輸。唐軍以傷亡六萬余人的重大代價,取得了第二次北伐的勝利,硬生生的從強大的元廷口中,奪回了半個中原。
然而,中原仍然不算真正光復,只能說恢復了一半。
河東,河北,小半個齊魯,仍然在元廷手里!
李洛進入開封,莫度和趙顯早就準備好了盛大的歡迎儀式,恭恭敬敬的迎接大唐天子。
被唐軍特務牢牢掌控的禁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戒備森嚴,安保防衛做的點滴不漏。
開封城的百姓,也早就得到宣傳,此時都是對恢復中原的大唐皇帝翹首期盼。整個開封城,一時間流傳了很久的蒙古質孫服無人問津,而漢家衣裝則大行其道。
這幾天,城中最賺錢的人,除了裁縫,就是會取名字的讀書人。
不知道多少人,紛紛取了大名。
九月初八,開封城菊花飄香,唐主李洛駕臨汴京。
數十萬開封軍民見到唐主大纛,都是激動萬分的紛紛下拜,在歸唐宋軍的帶領下,山呼萬歲,一片沸騰。
“罪臣趙顯,拜見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上個月就下了《退位歸唐詔》的趙顯,身穿一身白衣,親自駕著一家素車,脖子上掛著一顆玉璽,率領一幫之前投降他的大臣,以及全太后,張皇后,林貴妃等人,來拜見李洛。
“臣莫度,拜見陛下!”莫度也哽咽著下跪,“臣不見陛下,已經五年矣!”
李洛騎在高頭大馬上,鞭子一揮,“都平身吧!”又特意看了看莫度,“莫卿受苦了,你做的很好,朕很高興。”
等到眾人站起,李洛似笑非笑的看著趙顯,一眼就認出當初在元宮宴會上,那個受到欺負的孩子。
這么多年過去,他也長大了啊。
“趙卿,你是主動退位歸唐。這素車白馬的降禮,就不必了吧。”唐主很大度的說道,“來人,賜予趙顯紫袍!釋其白衣!”
“謝陛下!”趙顯松了一口,這才有暇打量了唐主李洛一眼。
唐主很年輕,看上去似乎不到三十。可天日之表,氣度高華,不怒而自威,猶如神人。尤其是一雙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眸子,顯得似乎一切盡在掌握。
當真不同凡俗,果然是雄主之姿!
僅憑這身威勢和氣度,就絕不在忽必烈之下。
趙顯暗嘆一聲,試問天下,能和蒙古大汗忽必烈分庭抗禮者,除了唐主,更有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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