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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579節 唐王奸詐…可汗老辣…各有殺機

  “賊軍沒有火藥了?只能堅守不敢野戰?”相芒果失聽到汪渭的密報,不敢怠慢,立刻將汪渭送到云南王的主力大營。

  第二天,汪渭就見到了云南王也先帖木兒。

  “哈哈哈,李洛沒有火藥了,難怪他像一只怯懦的烏龜那樣不敢出戰。他那厲害的火器不能再用,無法抗衡我十萬鐵騎啊!”云南王大笑。

  “汪渭,你是個好奴才,好好做,本王不會少了你的功勞。”

  汪渭撲通一聲跪下,神色興奮的說道:“奴才謝大王抬舉!奴才一定忠于大王,忠于大元,肝腦涂地,戴罪立功!”

  李庭和博羅歡也早就聽說叛軍火器很是犀利,對騎兵威脅很大,本來也心有顧忌。可是此時得知叛軍缺了火藥,高興的同時也有些懷疑。

  但他們反復追問試探汪渭,也確定汪渭不是詐降,而是真降。汪渭是統領五千人的將領,相當于副萬戶,級別不低了,他打探的消息應該不會錯。

  不過兩人都是智將,老成持重,也不敢斷定叛軍一定沒了火藥。

  汪渭討好的說道:“大王,李洛火器之所以厲害,是因為火藥和大元火藥不同。聽說李洛的火藥制作不易,產量不高。這賊子暗中積攢了幾年火藥,前幾次打仗全部用光了。一時半會,他根本積攢不了火藥。”

  “這也是他為何占了東南后沒有開疆拓土的原因。要是他有火藥,憑著厲害的火器,早就對蕭賊和趙賊動手了,怎么還會搞什么結盟?”

  這些話,當然是有心人故意泄露給他的,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深信不疑。

  聽了汪渭的話,這次就連李庭和博羅歡也不住點頭。

  是啊,李洛這樣的叛臣野心狼,之前連接大敗完哲都,張弘范,忽都帖木兒,一時無人敢攖其鋒。

  如此囂張之下,竟然沒有乘機吞并蕭賊和趙賊,而是蜷曲東南,閉門自守。這根本就是信心不足的表現。

  他占了東南,兵力大漲,為何反而信心不足了?這豈非咄咄怪事?

  原來,根子就是他沒了火藥。

  這也不怪兩人誤判。因為他們想不到,李洛是后世人,心里民族意識極重,不會主動對同為反元義軍的宋梁二國大打出手。

  也想不到李洛那么體恤百姓,僅僅因為賑濟糧食不足就不敢再開疆拓土。

  換了是他們,哪里會管那么多?早就趁著大勝之威和宋梁虛弱,一統三國了。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兩國休養生息?怎么可能讓兩國堵住東邊和南邊的擴張之路?

  那不是傻嗎?李洛不可能傻,那就只能是有心無力:沒火藥了。

  李洛這種后世民族青年的想法,根本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圍。

  “大王,叛軍沒了火藥,火器不能用,不敢和大元鐵騎野戰。可他們一直堅持不出,我軍也很頭疼啊。”李庭說道。

  博羅歡也道:“叛軍雖說兵力分散,可占據各處城池關隘,我軍也無法一戰滅了他們。眼下是雪天,南邊來的蠻軍怕冷,日子長了可不成。干脆,一口氣攻下酃縣,破了叛軍防線,直入江西!”

  云南王道:“既然李洛兵力分散,我們也分兵。傳令,再分出兩萬兵馬給相芒果失,令他五日內攻下酃縣!”

  “傳令,再調三萬兵馬給也速迭兒,讓他盡快攻下寶慶,直入潭州!如此一來,李洛就必敗無疑了!”

  李庭和博羅歡一起點頭。只要拿下寶慶和酃縣,叛軍就地利皆失,被困死在衡陽。而大元鐵騎卻能長驅直入,搗亂李洛和蕭梁的老巢,收復兩江和湖廣。

  那么衡州的叛軍就是坐困愁城的無水之魚,遲早敗亡。

  “報!大王,呂文煥將軍在歸州(秭歸)大敗蕭隱,斬殺數萬賊軍!蕭賊退守江陵,呂文煥將軍已經追到江陵!”忽然探馬來報。

  “好!呂文煥干的不錯!”也先帖木兒大笑,“等呂文煥拿下江陵,衡陽的蕭梁賊兵軍心大亂,就更好對付了!”

  “傳令給呂文煥,讓他攻下江陵后即刻率軍東征,攻打江西!”

  “喳!”

  然而云南王還沒有高興完,下午的時候又傳來一個好消息。

  “稟報大王,田謹賢將軍在南海縣擊敗偽宋林桂芳十萬大軍,已經合圍廣州城!”

  云南王再次大笑:“好個田謹賢,這蠻子沒讓本王失望!傳令給田謹賢,讓他不要攻打廣州城!偽宋已不足為慮,讓他們直接東進,攻打李洛叛軍的福建!”

  “喳!奴才領命!”

  云南王對博羅歡和李庭說道:“兩位認為,本王做的可有差錯?”

  博羅歡和李庭一起點頭,“大王做的對。攻下廣州需要不少功夫,不如直接攻入福建,端了李洛的老巢。”

  福建是李洛的地盤,一旦十幾家土司的蠻兵攻入福建,李洛后院起火,就覆亡在即了。

  云南王雖然年輕,但也是一個難得的將才了。他的很多決定,兩人都挑不出大的毛病,頂多修改完善而已。

  衡州的李洛也得到了情報。

  “好消息是,也先帖木兒相信了寡人的示弱之計,他已經再次分兵了。他的大營,只剩下十五萬兵馬。接下來,我軍可以實施合圍反擊,各個擊破之策了。”

  李洛一邊說一邊皺著眉頭,并無高興之色,“可壞消息…實在令人堪憂。”他看向蕭焱和羅謖,“剛得到的消息,梁軍在秭…在歸州大敗,呂文煥已在攻打江陵。”

  “什么!”蕭焱大驚失色,父皇敗了?

  哎呀,他早就勸過父皇,讓他不要親征和呂文煥大戰,只要堅守城池即刻,可父皇為何不聽啊!

  知父莫若子,他哪里不知道父親的軍略才能?那是決計比不過名將呂文煥的,不敗才奇怪。

  奈何父皇如今很是自信,原來越固執,希望親自打敗呂文煥,誰勸也沒用。

  “趙王莫要驚慌!”李洛安慰道,“呂文煥雖是名將,但江陵堅固,完全可以堅守一段時日。寡人部將武巖,已經親率五萬兵馬去救援了。”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秭歸一戰蕭隱敗得很慘,十萬大軍死的死,散的散,降的降,只剩下兩三萬人逃回江陵。而呂文煥的兵力不降反增,納降之后已經有十二三萬大軍,兵鋒很銳。

  局勢已經很危險了。

  一旦呂文煥占領湖廣之北,則可以東進攻入防守空虛的東南。

  希望蕭隱能在武巖趕到之前,守住軍事重地江陵。只要江陵在,呂文煥就不敢繞過江陵來攻打東南,那樣做太危險了。

  蕭焱聽說已經有五萬唐軍去增援,這才略微放心。如今唇亡齒寒,他相信李洛在這個節骨眼上不會見死不救。

  “大將軍放心,此是事我會保密,不讓梁軍將士知道。”蕭焱說道。

  李洛點點頭,蕭焱還沒糊涂,這也是他想叮囑的。

  衡陽有十幾萬梁軍,軍心可不能亂。

  李洛又看向羅謖,“羅將軍,也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林桂芳在南海阻擊田謹賢,被土司騎兵大敗…”

  羅謖神色一變,顫聲道:“那廣州危矣!”

  李洛搖搖頭,“探馬說,廣州暫時無虞。因為也先帖木兒下令,讓十幾家土司的聯軍全部去攻打福建,放棄攻打廣州。”

  “大王放心。”文天祥道,“福建有査尹南和尚鑄等人防守,還有五萬兵馬,加上羅昱的一萬多水師,暫時無虞。土司聯軍雖然有十幾萬人,但他們還要顧及廣州的宋軍夾擊他們。”

  李洛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如今西路和南路皆敗,我軍已經沒有功夫繼續消耗元軍銳氣了。立刻按照計劃實施!”

  文天祥道:“正是如此!只要滅了也先帖木兒,大局還在我軍之手!”

  蕭焱和羅謖也猛然站起來,“那就先滅也先帖木兒!”

  之后,一封封加密過的軍令,就通過之前設定好的路線,傳向百里方圓內的所有聯軍駐地。

  趁著也先帖木兒大膽分兵之際,各地聯軍準備同時出兵,合圍已經進駐在祁陽的也先帖木兒。

  李洛的計劃是,趁元軍分兵,也先身邊只有十五萬兵馬時,調集三十萬大軍合圍,剩下十萬大軍用來阻擊酃縣和寶慶的元軍回援。

  然后,先集中主力殲滅也先帖木兒,再回過頭來解決酃縣元軍,最后解決攻打寶慶的元軍。

  在也先帖木兒認定他不敢出城決戰的時候,突然主動決戰!

  這就是后世那位偉人運動戰的精髓。

  命令下達之后的當天夜里,李洛把自己關在房間,點亮油燈,然后從衣服里面摸出一個火機,以及一個煙盒。

  火機很漂亮,是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東西,他從來沒有舍得用。這是后世工業時代杰作,哪怕在后世也是奢侈品。

  他打開煙盒,只剩下五根煙了。

  這是一盒限量版的黃鶴樓,來到這個時代時,他就再也沒有抽過一支。

  他舍不得。

  可是現在,這男人伸出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抽出一支煙,在油燈下細細的看,輕輕的嗅。

  好香啊。

  雖然放的時間太久,可這煙也被時光潤澤,多了一種之前沒有的香味,令人想起兒時秋后的夕陽。

  李洛的目中,慢慢泛起一絲久違的迷戀。

  這幾年,他遇見過很多有分量的敵人,打過很多仗。面對北條時宗,陳日燏,張弘范…他也沒有抽過哪怕一支。

  可是今晚,他想抽一支。

  因為,接下來的敵人太強大了,這一戰也太重要了。

  輸了,他的王圖霸業,恢復中原的夢想就會破滅,甚至兵敗身死。贏了,他的夢想將會實現。

  李洛深吸一口氣,平復自己潮水般的心情,“啪”的一聲打燃了火機。

  這火機就是好啊,這么久不用,也能一下子打燃。

  李洛點燃香煙,貪婪的吸了一口,有些陳舊的煙氣頓時把這男人嗆到了。

  “咳咳…”李洛一邊咳一邊笑。

  煙老了,又長時間不抽,有點頂不住啊。

  李洛穿著一身盔甲抽著黃鶴樓,似乎又回到當年當雅盜時的日子。

  那時,他覺得自己像一只舒適愜意的、而又提心吊膽老鼠,游走在光明和黑暗之中。

  李洛在煙霧中追憶了一些恍惚如夢的往事,那些人和事似乎隨著煙絲慢慢化為灰燼,變得更加漫漶虛幻。

  后世仍然讓他感到真實的人,唯有…秀寧。

  男人有點不舍的掐滅無法再抽的煙頭,揉碎。然后,他拿起紙筆,寫到:“親愛的秀寧警官,見信如面…”

  凡事都有萬一,別說事關生死存亡的決戰了。他必須要做出一些安排,給愛妻一個交代。

  萬一他兵敗身死,這就是遺書。

  臘月二十五,酃縣守衛戰已經進行了五天,更遠的寶慶保衛戰已經進行了四天。

  兩個地方打的熱火朝天,元軍卻仍然沒有攻下攻克城池。

  正在局部戰場戰局膠著之際,忽然駐扎在各城池關隘的聯軍,卻全部半夜出動,目標都是駐扎在祁陽的也先帖木兒所部。

  與此同時,李洛親率衡州城大軍,直撲祁陽!

  就連駐扎在衡山大營的朱頷,也率領三萬大軍星夜南下!

  陳淑楨、楊序、蕭北、楊青雀、都烈、虎古等各路方面大將的兵馬,紛紛向李洛靠攏,如同眾溪流匯集,唐軍、梁軍、宋軍共三十萬大軍,迅速合流!

  緊接著,兩萬聯軍占據越城關,掐斷寶慶元軍的回援之路。另兩萬聯軍占據駝山,掐斷酃縣元軍的回援之路。

  而駐扎在常寧的兩萬聯軍,則是直接撲瀟賀古道的莫邪關,扼守了元軍退入永州的后路。

  一切有條不紊,按照計劃順利推進。

  為了讓笨重的十斤彈大炮快速移動,李洛動用了唐軍僅有的一些大象,用大象拉著大炮奔馳。

  這都是早就準備好的。唐軍本來就擅長急行軍,又是聯軍主力,所以聯軍一夜之間行軍近百里,堪稱神速。

  驕狂的也先帖木兒萬萬沒想到,沒了火藥畏懼大元鐵騎的敵軍,竟突然傾巢而出,主動決戰!

  等到他反應過來,三十萬聯軍已經迅速合兵一處向他撲來,距離不到四十里。

  事實上,近四十萬元軍已經在李洛誘導之下分為三部,三部之間的聯系被掐斷。

  倘若此時也先帖木兒拋下步兵和輜重,率領十萬騎兵撤退,那就不會給李洛機會。可問題是,他怎么可能撤退。

  “來的好!”云南王不但毫不畏懼,反而戰意沸騰,“他們既然敢出來拼命,那就一次干掉他們!”

  任何一個擁有十萬鐵騎的男人,都不會畏懼敵軍。哪怕敵軍是自己的兩倍,三倍。

  “李洛,應該是得知梁賊和趙賊大敗,他不敢再守,也不能再守,只能拼命決戰了!”也先帖木兒判斷道。

  這個判斷也是合理的。在呂文煥和田謹賢大勝的情況下,李洛的確沒了退路,只能拼死一戰。

  李洛的時機選擇的剛剛好,看起來像是被逼著孤注一擲的決戰。就連兩位老將博羅歡和李庭,都沒意識到這一切都是李洛誘導他們分兵的陷阱。

  說起來,還是太自信了。

  “那就等李洛來,畢其功于一役!”

  臘月二十七,三十萬匯集起來的聯軍,與十五萬元軍對峙于祁陽城外的原野。

  兩軍相隔只有十里。

  云南王選擇此處扎營,當然是這里足夠空曠平坦,有利于騎兵馳騁。

  現在,此地旌旗如林,人馬鋪天蓋地,似乎沒有止境。

  元軍全部出營,雖然只有十五萬戰兵,卻還有大量的奴隸,戰馬,大象,排出來的陣勢甚至比聯軍更雄壯。

  雙方大軍排出了方圓二十里,恢宏無比,如詩如畫。

  就是附近的山巒和城池,在這大海般壯闊的軍勢面前,似乎也變得渺小起來。

  雙方人喊馬嘶的聲音沸反盈天,上干云霄,下震大地,充斥了整片空間。

  元軍中的蒙古色目騎兵,大理騎兵,土司騎兵并沒有上馬,而是用雪擦拭馬的身子,給戰馬喂食豆餅草料。

  而聯軍則是排兵布陣。李洛戰力最強的唐軍全部放在外圍,組成三個品字形的大陣,每個大陣又分為九個萬人小陣。

  每個大陣間隔兩里,每個小陣間隔十丈。

  三萬五千唐軍騎兵,全部配備在李洛的中央大陣。而左前方大陣是文天祥指揮,右前方大陣是陳淑楨指揮。李洛的中央大陣,則是在中央靠后的位置。

  而聯軍中的大量軍奴,也在緊張的安營扎寨,布置障礙,尤其是在聯軍后方挖拒馬壕溝。

  元軍騎兵為何要給聯軍從容布置的機會?

  因為元軍也有大量步兵和奴隸,而聯軍也有騎兵。而且聯軍行軍時的隊伍很嚴密,始終保持了一定的陣型。

  更重要的是,由于聯軍來的突然,也出乎元軍意料,元軍自己也沒準備好。

  元軍中軍之中,也先帖木兒一身白色的盔甲,身后樹立著高大的蒼狼戰旗和黑馬尾蘇魯錠。

  喇嘛們的誦經聲,以及薩滿們的法鈴聲響成一片,為元軍祈福。

  也先帖木兒看著聯軍巨大的陣勢,臉色鐵青一片,他下撇的嘴角抿的緊緊的,野狼般的眸子滿是殺意。

  叛軍和反賊竟然已經如此勢大了。這次要不把他們滅掉,那還得了?

  大理軍的段慶和段正父子,看到聯軍威勢,也不由心中發寒。

  不過,他們仍然堅信,最后贏的一定是自己元軍。

  因為這邊有十萬騎兵,光重騎兵就有兩萬。

  沒有火藥的叛軍,怎么抗衡?

  這一仗雖然不好打,但也沒有懸念了。

  直到現在,他們還堅信汪渭帶來的情報。特別是看見聯軍陣前布置了大量和石炮和床弩以及盾車之后,他們就更加堅信唐軍沒火藥了。

  不然帶這么石炮,床弩,盾車干什么?

  他們哪里知道,唐軍的火器就藏在軍陣中,偽裝成了糧草輜重?

  就是元軍探馬,也沒有發現唐軍帶了火炮。

  叛軍連火炮都沒帶,當然是沒火藥了。

  聯軍大陣周圍,是豺狼一般的元軍探馬,上空是盤旋的海東青。

  沒過多久,也先帖木兒等人終于搞清楚聯軍的大概數量。

  李庭說道:“賊軍的品字犄角陣,乃是常用的防守型大陣,這說明李洛的確信心不足。此陣雖然不錯,但也有閑置兵力的缺點。”

  “賊兵雖然比我軍多,但騎兵比我們少得多,他們又沒了火藥,這一仗就用老辦法!”云南王說道。

  “兩翼,正面,后面各派輕騎圍攻削皮,重騎兵和步兵緩緩壓上。等到賊軍大陣不支,再用重騎兵破陣!”

  李庭道:“賊軍有三個大陣,互為犄角,我軍先攻那個陣?無論攻打那個大陣,其他兩個大陣都會靠攏壓縮我軍騎兵。”

  博羅歡也道:“沒錯,所以不能四面圍攻其中一個陣,而是三陣齊攻,只攻每陣一面,讓三陣無法各自為戰,無法相互支援。”

  云南王頓時明白了,覺得自己想的簡單了些。

  “好!那就一軍攻打賊軍中央后陣,一軍攻打左陣正面,一軍攻打右軍右側!”

  博羅歡笑道:“大王如此打法,讓賊軍首尾難以兼顧,相互難以支援,好得很!”

  李庭補充道:“等輕騎纏上賊軍,就用大象突擊,重騎兵跟在大象之后破陣。賊軍也有一些大象,卻是拉輜重的馱象,不足為慮。”

  元軍這次帶了數百頭戰象,但戰象用來破陣效果其實不好,因為大像膽小,不敢沖擊布滿長矛的盾車。往往會被盾車擋住,被盾車后面的守兵放火箭嚇走。

  叛臣李洛曾經征討國安南,屢破象兵,他不可能不知道這點。賊軍帶著這么多盾車,戰象要想破陣就很難了。

  可要是敵陣在輕騎打擊下凌亂,戰象就能趁機沖陣了,然后重騎兵壓上。

  如此一來萬無一失。賊軍根本沒有法子破解,只能被動的列陣防守,直到崩潰。

  三人商量了一下,就定下了這個戰策。平心而論,這個打法的確是最好的,既能充分發揮騎兵優勢,又能利用戰象破陣,而聯軍雖然兵多,卻很難有力反擊。

  因為很多聯軍士卒根本無法接觸到元軍,只能呆在陣中,眼睜睜看著外圍的士卒苦戰,他們就是想幫忙,也無法打擊到元軍。

  等于說元軍士卒幾乎都能輸出打擊,而聯軍士卒大部分處在閑置狀態,空有兵力優勢。

  問題是,這本來就是李洛想要的。他和文天祥等人商議了很久,才想到故意擺出這個陣法,來誘導元軍采用這種戰術。

  為啥要這么干?

  因為能讓元軍將攻擊力量最大限度的壓上。元軍一次壓上的兵馬越多,他給元軍的首次打擊就越重。等到元軍發現他有大量火藥,已經遭到重創了。

  特察局強大的情報能力,加上李洛本身的奸詐性格,足以讓他把幾個元軍名將送進精心策劃的戰略戰術圈套。

  但讓李洛焦慮的是,雖然他張網以待,但元軍并沒有進攻。

  “大王勿憂,元軍依仗十萬鐵騎,驕橫自大,一定會進攻。”文天祥道,指指地面,“就是現在的雪有些深,元軍應該是等雪化了些再戰。”

  雪太深的話影響騎兵速度。

  文天祥沒有猜錯,元軍雖然擬定好了戰術,也恨不得立刻進攻,可還是想等天晴雪化。根據經驗,天晴就是這兩天。

  李洛沒有辦法,因為元軍以騎兵為主,掌握進攻主動權。元軍不攻,他也不好進攻。

  果然,到黃昏的時候,元軍干脆撤入了后方的大營。

  李洛也只能下令撤入后方大營。

  晚上,一匹快馬突然來到聯軍大營,帶來崔秀寧的親筆信。

  “大王,王后大人已經親率五萬鄉勇到了臨安。”來人稟報道。

  什么?秀寧率五萬鄉勇回臨安了?

  他已經在之前的信中得知崔秀寧在苦訓鄉勇,可他想不到崔秀寧直接率領鄉勇來臨安。

  她應該是不放心,怕兵力不夠用。

  李洛打開崔秀寧的信,看到崔秀寧的懷疑,越看越不對勁。

  秀寧說,她覺得乃顏等部在河南大肆征糧很古怪。

  乃顏所部全部是騎兵,按照蒙古軍隊的出征和飲食習慣,為了機動性,一般是不會攜帶糧食的,他們主要是攜帶羊群和牛群。

  塞外種族本來就是出色的牧人,他們驅趕羊群牛群趕路,就像漢人農民種地那么簡單,根本不怕畜群逃走。

  史書記載,蒙古軍隊一次西征,就帶著百萬只規模的羊群,能吃光幾十里范圍的草。蒙古軍隊除了用牛羊做糧食,必須的時候還驅趕畜群殿后阻擋敵軍追擊。

  畜群就是蒙古大軍會移動的軍糧,奶和肉全部解決了。一支純粹由塞外種族組成的兵馬,為何多此一舉的攜帶糧食長途跋涉?

  他們本來就帶了很多畜群啊,不就是殺了吃的?

  崔秀寧說,她覺得奇怪。但是,她得不出結論,不知道為什么。

  李洛看到這里,忽然心中一跳,一身冷汗就出來了。

  他之前忽略了李揚情報中的細節。可崔秀寧發現了疑點,卻得不出結論。李洛沒有發現疑點,卻能根據崔秀寧發現的疑點得出結論。

  因為,他的史學知識遠超崔秀寧!

  “請文先生來!”李洛說道,他雖然得出了結論,卻不敢斷定,只能請文天祥來參詳一下。

  等文天祥進來,李洛把這個疑點說了一遍,“寡人想到一個可能,想聽聽先生是不是也這么認為。”

  文天祥思索了一會兒,臉色也變了,“大王想到的,是不是當年忽必烈革囊渡江攻滅大理的舊事?大王擔憂忽必烈會再用這招橫渡長江?”

  李洛點點頭,“寡人擔心的就是這個。先生覺得,有無可能?”

  他和文天祥都想到了結論,但他還是覺得忽必烈此舉太大膽了。

  當年忽必烈滅大理,要渡過金沙江,沒有船。忽必烈就令十萬元軍宰殺牛羊,剝下皮吹成大大的氣囊,讓十萬大軍一下子渡過金沙江,出其不意的攻到羊苴咩城。

  這件事,其實知道的人并不多,又過去了三十多年,更不會有多少人知道了。

  文天祥道:“長江可不比金沙江啊。臣雖然沒去過金沙江,卻也知道金沙江遠沒有長江寬廣。不過,長江卻沒有金沙江湍急。要說革囊渡過長江,也不是不可能。臣認為,此舉雖然風險很大,但不是不可能實現。”

  “大王,長江雖然被我軍封鎖,可水師對付敵船容易,對付浮在水里的人,就不容易了。”

  長江上有兩三萬唐軍水師,由韓韶統帶,大小戰船上千艘,幾乎每隔一里多,就有水師戰船巡弋,將宜昌到松江的江面封鎖的嚴嚴實實。

  元軍一艘小船,都難以過江。

  可問題是,畢竟還有一里多的空隙,倘若元軍再來一次“革囊渡江”,水師戰船還真未必能攔截的住。

  別忘了,南下的十幾萬騎兵,很多是水達達,骨鬼等漁獵民族,真正的蒙古兵反而很少。

  這些部族生活在黑龍江,松花江,鴨綠江,西拉木倫河等一帶,真的是“水中如獺”啊。

  而且他們是苦寒地帶出來的,根本不怕冷啊。這天氣在長江游泳,根本不是考驗。

  就是后世那位偉人,不也在七十高齡游過長江對岸么?

  何況這些人還利用了革囊?

  李洛看看地圖,“就算再來一次革囊過江,那么戰馬呢?馬雖然天生會游泳,可游泳距離有限,最多也就一里,根本游不過來。”

  馬是靠強大的心肺功能游泳。因為馬的密度比人體大,所以會沉入水中,在水中游。它們能一次性吸足了氧氣入水,卻最多只能堅持十分鐘時間。這點時間,不可能游過長江。

  后世澳洲有一匹叫RR的馬,能在海里游一個小時,但那畢竟是個例。絕大部分的馬根本做不到。

  文天祥道:“倘若馬也用革囊呢?那就能過江了。據說大宋高宗,當年就是一匹馬馱著游過長江的。”

  泥馬渡康王!

  李洛眼皮子一跳,他眼前忽然出現一幅畫面:寬闊的長江上,數以萬計的蠻族騎著馬在江上游,馬的兩側綁著兩個革囊,只露出馬頭。他們還像在陸地上那樣,騎在馬背上彎弓搭箭,射殺船上的唐軍水兵。

  這一幕是不是太荒謬了?

  可是,難道當年的大理君臣,聽到蒙古大軍革囊渡江的消息,就不覺得荒謬嗎?

  然而,大理國亡了。

  可是,為何當年忽必烈征宋,沒有使用這招?金國南征為何也沒有使用這招?

  李洛現在明白了。征宋之所以沒有用這招,是因為宋軍在江岸上布置了大量沿江軍鎮,江岸守軍數十萬。北軍就算革囊渡江成功,也無法登陸,會被岸上的守軍堵在江中。

  而金沙江岸,當年并沒有大理軍重兵防守。倘若有,蒙古軍就是渡過來,也會被岸上的大理軍擊殺在水中。

  革囊渡江,只不過是喪失水師后的無奈之舉罷了。

  “看來,應該就是如此了。”李洛臉色陰沉的說道,“忽必烈選擇了一個很好的時機,他知道我軍南下決戰,長江南岸空虛,根本沒有陸師防守,這才冒險。”

  李洛說到這里,趕緊寫了一份書信,交給一個侍衛,“六百里加急,送到臨安給王后!”

  “諾!”侍衛飛奔而出,離開大營。

  文天祥看到信送出,也松了口氣,“幸虧王后心細,發現了古怪之處。不然,就危險了。難怪乃顏要征糧,因為他帶的牛羊根本不能提前殺,只能吃糧食。”

  提前大量宰殺牛羊,疑點太明顯了,容易讓唐國想到。可是要征糧,這疑點就很不明顯了。

  “但愿,還來得及。”李洛道,“武巖的五萬兵馬去了湖廣堵住呂文煥。江南很是空虛,只有兩萬兵馬留守,還很分散。主要靠王后的五萬鄉勇了。”

  文天祥道:“如今兩軍對峙,我軍無法撤軍回援江南。就是派偏師都不行,而且也來不及了。”

  為何派出偏師救援江南也不行?因為對面就是元軍騎兵主力。任何一支唐軍偏師撤離戰場,都會受到元軍騎兵追擊。

  竟是騎虎難下之勢!

  “大王放心,王后女中豪杰,收到信后起碼能做出準備,不讓江南被偷襲到。等打敗也先帖木兒,再派騎兵回援。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江南陷入戰火罷了。有王后在,乃顏不可能攻下臨安。”

  李洛點點頭,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媳婦兒,你一定要小心,哪怕江南丟了,你也不能有事。

  他在信中說的很明白,真要是發現大量元軍革囊渡江,事不可為時就果斷帶孩子和重要人員出海,不要堅守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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