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庫藏所在山腹東南百丈之外的廳堂上,山莊之主、地速堂大執事、裘千里正在招待賓客。
裘千里的相貌,往好了說是頗為清奇,往孬了說是長得丑怪稀眉鉤鼻,兩腮無肉,顴骨隆起,嘴巴向前突出,加上連鬢虬須,像個毛雷公一般。若是仔細看,他一雙棕色的眼睛居然生著雙瞳,隱有淡金流光,如火花閃耀。
這雙異瞳,令他充滿神秘而奇異的氣息,讓人下意識忽略了他那“清奇”的相貌。
客人是一老一少,正是白天羅霄與藍笑塵見到的天一宗執役長老韋玄應,及其弟子金士英。
正如巴無顏所猜測那樣,韋玄應從叢目國君口里得知他與青銅山莊的交易,迅速前來,希望用半株還陽草及部分資源換取上品靈石。
雙方討價還價了半天,才算基本談妥,然后裘千里便讓人到后山庫藏取靈石。由于時間稍久了些,裘千里便朝后山掃了一眼。
身為黑白宗的分堂主,裘千里自然也是半妖,出身于天鷲一族,妖鷲的天賦便是妖瞳,一旦凝神觀望,雙瞳合而為一,不但有超遠視覺,更能破障透視。
如果當日巴無顏或陰九川任一人是天鷲一族的話,羅霄根本擺脫不了,更救不了藍笑塵。
裘千里只看了一眼,妖瞳金芒爆閃,霍然變色,振袖而起,一股如淵如岳的強大氣息充斥廳堂。
對面的韋玄應駭然失驚“裘大執事,你這是…”
韋玄應身后的金士英更是不堪,整個人大汗淋漓,面色灰敗,簌簌發抖,周身光影明滅,這是真元氣罩死活放不出來的景象。
裘千里根本不理會,匆匆扔下一句“二位稍歇,某去去便回。”
與此同時,洞腹內藍笑塵右手一翻,便多了一柄古意盎然的松紋寶劍,劍氣鋒銳,青芒吞吐。
“有強敵,快走!”
羅霄也感應到一股莫大危險氣息快速逼近,顧不得看其它箱子還有什么東西,直接把裝靈石的箱子往洞天一扔,轉身就沖。
巴無顏與陰九川見箱子憑空消失,眼皮子突突跳了幾下,眼里多了一絲從未出現過的忌憚之色。
藍笑塵此時氣機被一股強大氣息遙遙鎖定,不但無法引爆巴無顏與陰九川體內真元勁氣,甚至不敢分心以劍擊殺,只得按捺殺意,暫記下這筆賬,與羅霄一前一后沖出山洞。
剛沖出洞口,就見不遠處一道人影形如大鳥,流云御風般急速逼近。人還遠著,一股絕強威壓兜頭罩下。
羅霄悶哼,臉色發白,渾身像壓著千鈞巨石。威壓是一種高等階對低等階的強大意志凌迫,作用于腦域,與真元無關,而階位正是羅霄的短板,當場被壓得動彈不得,跟金士英一樣,連真元都放不出來。
這一刻,羅霄再次體會到了當初面對巴音上師的那種毫無還手之力的無力感,心頭一片冰涼。
羅霄自從來到山海域,除了初臨貴境時因失去知覺而被侗古寨那幫人擺了一道,此后一直都是順風順水,弱敵都是一招秒,強敵也能憑著上清之氣從容進退。心頭不免滋生上清真元所向披糜之感,本以為再也不會出現那種我為魚肉的情況,沒想到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棒,而且來得如此之猛烈。
就在羅霄苦苦支撐時,耳邊傳來藍笑塵的沉聲“做好準備,隨我騰空。”
騰空?怎么騰空?
羅霄正納悶,就見藍笑塵伸手入懷,再拿出時手里已多了一件寶光湛然、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塞得進懷里的長梭形法器。再聯想到藍笑塵那柄神出鬼沒的寶劍,羅霄心下了然,對方一定有一件跟洞天類似的納物法器,空間肯定比不了自己的影仙石洞天,但放置兵器、法器不在話下。
然后,羅霄就看到藍笑塵取出一塊上品靈石,往梭形法器底部一壓,低頌真言法訣,大袖一揚“疾!”
在羅霄目瞪口呆中,不過三尺長短的梭形法器竟然見風即漲,膨脹成一具可載數人的尋丈飛舟,與當初羅霄看到宮傲白等人在龍淵山上空布置靈霧大陣時所乘的梭形飛舟一模一樣。
不過很明顯,同樣是梭形飛舟,宮傲白所乘的是懸掛在浮空飛舟側舷的備用舟。而藍笑塵所持的是可大可小隨意變化的隨身舟,品級與性能絕對強得多。
“上舟!”
藍笑塵提起羅霄,縱身躍上飛舟,舟板中間有一微光符陣,藍笑塵足踏陣眼,發動真元,頓時無數道光線順符陣繁復紋路蔓延開去,整個符陣光芒大盛,光幕延伸,形成一個蛋形光膜,將舟中二人完全籠罩。
嗡地一響,飛舟震顫,如箭向前疾射而去。
幾乎就在飛舟離地的瞬間,一股霸道強橫的真元勁氣狂掃而過,原地發出刺耳劇嘯,地皮犁翻半尺,雜草樹木石塊滿天飛舞,絞成碎末,宛如刮過一場小型龍卷風。
羅霄坐在舟尾,“龍卷風”擦尾而過,蛋形光幕急劇動蕩,幾乎崩裂,幾縷透隙而入的狂暴真元攢打身軀,足足讓羅霄耗費了近半存儲的上清真元才抵擋住。這一擊之威,終于令羅霄明白了當初燕驚天說的,上清之氣雖然克制一切真元,但若實力階位相差太大,這克制之力也會被大大削弱。
果然如此。
那大鳥般的人影落入一片狼藉的風眼里,塵霧彌漫中,傳出一個洪鐘般的巨聲“縛!”
一條金蛇破霧而出,疾射飛舟,螺旋般飛轉纏繞,竟將整艘飛舟縛住,勒得光幕亂顫,似乎下一刻就會被勒爆。
羅霄這時才看清,這哪是什么金蛇?只是一條巨長的金色鎖鏈,明顯是一件法器,而且等階絕對不低。雖然梭形飛舟的防御光幕勉強抵住金色鎖鏈,但這鎖鏈的份量卻是極沉。
飛行法器這種特殊法器,對重量是有著嚴格要求的,超重后果嚴重。帶著這么個累贅,梭形飛舟再無原先的輕盈迅速,不但速度大減,飛行姿勢也變得歪歪扭扭,忽高忽低,隨時有一頭扎地的趨勢。
既便如此,梭行飛舟仍然在藍笑塵鎮定地駕駛下,艱難而堅定地飛出青銅山莊,飛過莊前小河,飛過河那邊的森林,最后飛過山峰,消失不見。
這時巴無顏與陰九川才堪堪沖出,呆呆看著遠去的小黑點“逃、逃了…”
裘千里負手而立,雙瞳聚合,瞳孔里一圈圈金環無窮盡收縮“逃?呵呵,被我的‘金蛇狂舞’鎖住,我看他們怎么逃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