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九萬大山西嶺的侗古寨到七丈城,途經飛熊嶺、葬魂谷、百里竹海等地,全程超過八百里,一路上都是山路及叢林,崎嶇難行。
當羅霄與侗古寨五人組離開寨子,一路追趕時,他們(除羅霄外)此行的目標,盛宣高與狼山兄弟一行,已經翻越飛熊嶺,抵達葬魂谷。
葬魂谷是個長達三十余里的狹長峽谷,據說在萬年前的三界大戰時,有一支近萬人的人族軍隊在此中了鬼族的伏擊,全軍盡沒,尸骨無存,魂魄被噬,故此后人稱之葬魂谷。
此后無數載,每逢陰雨天,只要從峽谷經過,就能聽到鬼泣嗚咽之聲。所以九萬大山里的諸黎及西南面的藤羅國人,從不敢在陰雨天,尤其是晚上穿越峽谷。
盛宣高等人的運氣不太好,他們在翻越飛熊嶺,就已經下起了濛濛細雨,路上耽擱了些時間,等抵達葬魂谷時,不光細雨綿綿,更時近黃昏,這兩樣都讓他們趕上了。
不過盛宣高也好,狼山兄弟也罷,都不是諸黎百寨的山民,也不是有諸黎血脈的藤羅國人,他們多是幾十年前從此域西北遷入的康沙諸部的后人,根本不會將這流傳上萬年的古老傳說放在心上。別說鬼族早已消聲匿跡,就算有,以武士的氣血之強大,一應邪祟,觸之即消,何懼之有?
但是,南婭卻害怕了,死命掙扎不愿宿于谷外,強烈要求退回飛熊嶺下。
盛宣高哪肯走回頭路,強令軍士裹挾南婭前行。
鬧得急了,狼山兄弟里脾氣最暴的野狼猛沖過來一巴掌把南婭搧倒,要不是紅狼攔得快,估計拳腳就上來了。
盛宣高卻沒多在意,身為大殿的心腹手下之一,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點,大殿為何要這個女人,只要把人活著帶回去就行,少點皮肉甚至缺胳膊少腿都沒關系。
此時盛宣高披著一身蓑衣,正皺眉看著云霧繚繞的峽谷。前日來時他也曾走過這片峽谷,當時視野完全可以看到百丈之外,而現在,卻只不到十丈,再遠,就是模糊一團了。
或許是元力運轉刺激,只看了一會,額頭又火辣辣疼痛起來。
盛宣高下意識按了按已敷上厚厚草藥,包了好幾圈的額頭,苦澀一笑,就算他是體質強大的九階武士,這樣的傷勢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好得了的。
想起那可怖的一箭,盛宣高仍心悸不已,實力這么可怕的少年,他從沒聽說過,該不會真是從那個宗門里出來的吧?
天快黑時,二十幾個軍士已用伐好的原木搭好四個木棚,過來請盛宣高入內休息避雨。
軍士埋鍋造飯時,盛宣高招呼狼山五兄弟道:“今夜恐怕要煩請賢仲昆值守。”
又粗又黑,頭發亂蓬蓬似野人的野狼瞪起牛眼:“為何要我們兄弟守夜?你這伙大兵是留著好看的嗎?”
盛宣高道:“故老相傳,這葬魂谷頗為邪門,雖然多不可信,但不管怎么說,能辟邪者,只有武士。再者說了,難道賢仲昆會放心把安全交給一群低階武者不成?而且本官也不會白使喚諸位,自有酬勞。”
這下野狼哈哈笑起來:“扯那么多就后面這句中聽。行,咱們兄弟不就是干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活計么,守個夜算啥,只要這守夜費用對得住咱們兄弟的身價就行了。對吧,大哥?”
紅狼點點頭,算是應承下來。
雨一直淅淅瀝瀝,沒有停的意思,天空黑漆漆的,許久才有一道閃電刺破無邊暗幕,眩亮整個峽谷。
電光映亮棚子外一棵老樹上野狼那粗礪的毛臉,此際這位五狼中的老三正狠狠抹一把臉:“這鬼天氣…不行,明日我得要那姓盛的加錢。”
他對面不遠處另一棵樹上,老五青狼也發聲支持:“沒錯,加一半、不,加一倍…咦,三哥,你聽到峽谷口有什么聲音沒?”
野狼傾耳聽了一會,沒好氣道:“沒有,你聽了什么聲?”
“好像有人哭…”
“去你娘的,你不會是剛才打瞌睡,夢到你正把一個小娘干哭吧!”野狼說著,發出一陣嗬嗬怪笑,絲毫沒有守夜的覺悟。
青狼也干笑幾聲,突然問道:“三哥,你說那位大殿到處收集這些大肚婆娘啥意思?莫不是有什么癖好?”
貪狼衛左右統領、左右副統領,四大頭目率一群悍卒,如狼似虎,到處抓捕臨盆婦人,已不算什么秘密。光是狼山五兄弟就參與了幾起,雖說只拿錢不問事由,但這事怎么看都透著古怪,私下里難免嘀咕。
“不是那么簡單。”野狼脾氣爆卻不是無腦,目露深思,“其他幾個統領的情況咱們不知道,但就咱兄弟參與的幾起來看,個個都是武士,而且要求只要活的,打傷劃臉都無所謂——臨盆婦人到處都是,武士同樣到處都是,但臨盆的婦人武士,這就很罕見了。那位大殿要收集這等罕見的人…嘿嘿,你說能簡單?”
青狼哼了一聲:“能修到武士的婦人,實力總不算太差,而能修到高階的,身后也不泛勢力,有幾個是好搞的?就像這次這個侗古寨女頭人,前后費了多少功夫?還殺了她那個八階的男人,突襲打傷一個九階族長,這才拿獲。這些諸黎明百寨彼此之間都有聯系,有的還是世交,只怕不會罷休。那個大殿這么搞,早晚出事。”
野狼懶洋洋道:“管他呢,反正咱們拿錢辦事,麻煩的是他們,跟咱們沒關系。”
對面的青狼沒吭聲,似乎是默認了。
野狼又閑扯了一會,卻始終沒得到青狼的回應,頓時惱了:“老五,他娘的裝什么大爺,三哥跟你說話呢…”
話音未落,忽覺后頸冰涼,似有人在吹氣。
野狼先是一驚,旋即獰笑,十指曲屈如鉤,猛然一個大旋身,狠狠扣向身后:“跟我玩這手,老五你還嫩…”
恰逢天幕一道閃電劃過,野狼如遭雷殛,眼眶凸出,彎曲的十指像鬼爪一樣僵硬,充滿爆炸性力量的身體也突然變成了巖石。
一陣夾霧帶雨的山風吹過,樹枝急劇搖晃。
野狼的身體重重墜落,砸在泥水里,沾滿污泥的毛臉上,驚怖之情幾欲溢出。
十步之外,另一棵大樹后面仰躺的青狼,同樣是一張驚駭欲絕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