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羅霄在神秘空間內疲于奔命,四下探索時,在這片空間之外,十幾個高矮胖瘦的人影正聚集在血潭邊,看著滿地血肉尸塊,人人臉色難看。
此時山谷里的灼熱霧氣已消散不少,雖然呼吸之間還有些令人不舒服,不過至少比羅霄在現場那會呼吸困難好多了。
這十余人服飾有些相似,除了三人穿純黑緊身勁裝,其余皆著白衣,但從他們分別站在三個方向,呈犄角之勢,彼此之間頗有戒備之意來看,又明顯分屬不同勢力。
這十余人正是環繞龍淵山分布的河朔郡三大城池:易水城、燕山城、岫巖城的修武堂弟子。
由于他們都是修武堂一系,所以服飾基本相同,但三城之間有竟爭更有敵對,說是百年冤家對頭都不為過,平日為了獲取更多資源傾斜都少不了明爭暗斗,見過血也死過人。更不用說,眼下還有一樁無頭公案。
“此地痕跡明顯,一定有人捷足先登。”一個年約四旬,長相有點富態的中年黑衣人盯著地上的血腳印看了許久,慢慢直起身,朝對面兩個黑衣人道,“兩位執事,你們認為這個人會是哪一方的人?”
“好一個席九皋,把先發制人這招用到口舌上來了。”斜對面一個年約三旬,臉如刀削,面色微微泛青,上唇留著一字胡的黑衣人,冷然道,“安知某些人不是在賊喊捉賊?”
席九皋臉色一變:“譚六,你什么意思?我們燕山堂雖然先到現場,可也沒比你們早多少…”
“不用早多少,只需夠把蛟鱗蛟牙內丹什么的收好就行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席九皋斜對面響起,那是第三個黑衣人,手按刀柄,慢慢逼近,“姓席的,我就不說見者有份這樣的話了。光憑我們三城共同警戒龍淵山獸潮整整一個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批寶貝光憑你們燕山堂吃不下,識相的把東西交出來,大伙都有分潤。否則鬧到城守甚至郡守大人那里,怕是你們吐得更干凈。”
雖說蛟皮肉筋什么的都被不知名的異火燒成焦炭,但從其炭化的程度看,蛟鱗蛟牙內丹等堅固部位應該可以保全下來。在場的都是老江湖,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席九皋退后一步,悄然把腰間長劍挪到一個趁手的位置,怒道:“許子元,別以為我怕你,只是我們燕山堂不想為他人背鍋,我們可以把隨身包裹扔下,任你與譚六驗看…”
“少來這一套!”譚六不屑打斷道,“你見過哪個有同伙的賊會把賊贓放身上的?”
席九皋大怒“譚六!‘賊’字張口就來,我可否認為你是代表易水城指控?”
譚六豈會入套,冷冷道:“我說的是捷足先登的賊子,若不是你燕山堂的人,你大可不必硬湊上來,自討沒趣。”
許子元已逼近十步,大拇指按在刀鞘的卡簧上,陰惻惻道:“席九皋,我知道你已是六階中段,不過你做事太不地道,今日我岫巖堂就與易水堂聯手一次,就不知你能不能擋得住。”
譚六聞言也配合著踏前一步,手里多出一副像是什么兇獸爪子制成的皮手套,慢條斯理戴上。
岫巖修武堂就與易水修武堂平日也頗多矛盾,不過在利益面前,暫時聯手干一把還是可以的。
席九皋臉色變幻不定,他們三位執事都是六階武士,不過他年紀最長,在六階境界上浸淫時間最久,實力最強,但再強也扛不住兩個同境界的高手聯手。更重要的是,他豈肯背這種從天而降的黑鍋?
他身后三名修武堂弟子也紛紛拔刃背靠背聚攏一起,緊張不已,畢竟以寡敵眾,怎么看他們的贏面都不大。
席九皋手突然從劍柄上拿開,雙手攤開示意無敵意,道:“罷了,今日之事,席某返回后就會向監正與城守稟報,并提請郡守大人仲裁。如果證實東西是我燕山城拿的,有多少我吐多少——我這話,代表燕山修武堂。”
許子元與譚六聞言同時停下腳步,互望一眼,一個松開刀柄一個取下手套。對方如此光棍,他們也不可能再出手。不管寶貝是否落入燕山修武堂之手,至少可以確認眼下不會在席九皋等幾人身上。最重要的是,眼下天快黑了,他們絕不能在這龍淵山腹地停留過久,誰也不知道那些被嚇壞的靈獸何時出窩,這龍淵山現在看著安全,但沒有誰敢拍胸脯保證下一刻不會重新變回那個危險重重的兇獸叢林。
“既如此,我等就各自返回稟報,并靜候佳音了。”
許子元與譚六退回各自圈子,攜門下白衣弟子向席九皋微微躬身,行了個武士禮儀——怒時拔刃,靜如君子,是數千年來武士所奉行的行為標準。
席九皋與門下弟子也還刃入鞘,齊齊回禮,然后頹然朝來路返回——魚沒吃著反惹了一身腥騷,這大概就是席九皋等人此刻的心情寫照了。
望著燕山修武堂眾人遠去,許子元低頭看著滿地狼籍,痛惜不已:“可惜了這些蛟肉…”嘆息聲***拱手也隨后離去。
蛟龍可是頂級靈獸,極其罕見,其皮肉蘊含強大的天地靈能,若能服食一二,絕對能使得武者實力大增,堪比靈丹。可惜被燒成焦糊狀,根本沒法利用,入寶山空手而歸,怎不令許子元扼腕。
待岫巖、燕山二城修武堂遠去之后,譚六盯著地上那刺眼的血腳印,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大手一揮,帶著易水修武堂三名輪值弟子匆匆往山谷道走去。
三名輪值弟子竊竊低語,不時驚訝出聲:“原來龍淵山的傳說是真的,這世間真有蛟龍!”
另一人充滿敬畏道:“是啊,這么強大的靈獸居然也會被殺死,那血肉簡直鋪滿了半個山谷,可惜全化為焦炭,實在太可惜了…”
又一人道:“也不是全沒了,沒聽執事他們說么,蛟牙、內丹這些寶貝應該沒燒壞。”
其中一人忽道:“你們說,會是燕山那幫家伙拿的么?”
先前那弟子憤憤不平:“這不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么,燕山那幫家伙是最早來的,有什么好東西,自然是他們第一個搜刮完了去,卻裝模做樣,其心可誅!”
兩個弟子齊聲道:“正是,這山谷只有這三條道,無論進出都躲不過去,說不是他們拿的,怕他們自己都不相信吧。”
譚六在前,聽得弟子在身后議論,眼神閃動,不知想什么。
三名弟子越說越來氣,快走出谷道時,其中一人瞧道旁一塊石頭不順眼,飛起一腳,將那塊看上去像破損洞府一角的石頭遠遠踢進小溪…
神秘空間里,正盤坐于石階上發愁怎么出去的羅霄發現一個詭異現象——他拾回的那把獵刀竟然在傾斜!
羅霄本人就坐在平臺上,獵刀被他隨手扔在平臺旁邊的虛空懸浮著。但在這一刻,這把獵刀傾斜角度越來越大,最后竟完全翻轉,原本刀柄在前刀尖在后,如今竟完全掉了個。而且還不算完,獵刀還在繼續翻跟斗——對,就是在翻跟斗。
羅霄訝異不已,慢慢站起,一步跨出平臺,正伸手抓向獵刀。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他整個人天轉地轉,竟也跟著獵刀翻起了跟斗,可能是質量更大的原因,他翻得更快更急。
羅霄吃驚,顧不得抓刀,盡量控制身形,覷到一個機會一把按住平臺穩住身體,然后呼地跳上平臺,那種身不由己翻跟斗的感覺立馬沒了。
感受著自身的平穩,再望著那不斷旋轉的獵刀,羅霄心頭升起一絲明悟,這個神秘空間不知什么原因在旋轉,而這奇異石門與平臺卻不受影響,并且由于周圍沒有參照物,他也毫無感覺。若不是身旁有把刀出現異狀,他也無法發覺。
空間旋轉持繼一會便驟然停止,可以說是莫名而來又莫名消失。
然而,摸著下巴盯著那陀螺般打轉的獵刀的羅霄雙眼卻越來越亮。
驀然間,羅霄臉上露出堅毅之色,上前一把撈住獵刀,反手插在腰間,然后蹲下,雙掌提起,一聲輕喝,嘭地輕響,雙掌重重拍擊在平臺上。丹田元氣如泄閘的洪水,順著手臂手太陽、手少明、手陽明、手少陰、手闕陰、手太陰等六條經脈渠道,洶涌而出,貫入雙掌。然而這強大的元氣并未從掌心相應穴竅噴涌而出,因為武道四階還無法使元氣離體形成元力,但所產生的強大沖擊力,卻足以裂石開碑。
霎時,羅霄雙臂一下陷入平臺,然后到他的腦袋、脖頸、胸膛、腰胯、雙腿…若大平臺就像一張魔怪的大嘴,將羅霄整個人生生吞噬,嗖地一下,眨眼消失。
龍潭深谷外一條清澈的溪流某處,突然產生一個小型漩渦,仿佛有什么河怪出沒,溪流里的魚蝦嚇得紛紛四散,潛入泥沼與草水深處。
少頃,漩渦里突然冒出一個濕淋淋的人頭,噗地噴出一口水,邊嗆咳邊痛罵:“誰?誰那么沒公德亂扔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