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這是害他
曹子格是小半年前，開學之前過來的，看到老人竟然還記得自己，他自然是有些驚訝：“老師傅你還記得我啊？”
老人笑了笑：“我賣出的每一把吉他，我都記得。”
曹子格更加意外：“真的嗎？您老記性真好！”
老人卻是擺擺手：“不是我記性好，而是從我這里買吉他的人，有人是自己選，自己買。而有的，是我特意賣給最適合他們的吉他，這一部分，我自然都記得。”
“你的意思，我之前買的那把吉他，是你特意賣給我的，是最適合我的吉他？”
曹子格一臉的不相信，咋這么魔幻呢？
不過想想，或許是這老人受到了周圍藝術街區的影響，所以說話也這么神神叨叨的。這里藝術街區的小店，很多人就都是這樣，為了，就是增加藝術性，神秘感。
老人見他不信，也沒多說什么，問道：“你今天來，是有什么事？那把吉他有問題嗎？”
曹子格說道：“奧，是這樣的，我最近在重新學吉他基礎，師父說需要用更標準的吉他練習，所以就想著再買一把最標準的吉他。”
老人呵呵一笑：“哪有什么最標準的吉他。”
曹子格說道：“就是那種，音色音調更準一些的吉他，價格貴點也沒關系。”
老人卻是頓了頓，看著他說道：“小伙子，樂器這種東西，一定質量往上，不分標準不標準，只看適不適合你。我這里的吉他，每一把都是我自己親手做的，就算是我做的，同樣的選材，同樣的吉他，都不敢保證音色，效果是一模一樣，你說，又哪里有最標準的吉他？”
“可是…不是說，頂尖的樂器，都是有一個標準的嗎？我們平時自己也不都在調音嗎？”
曹子格有些不明白。
老人卻是不屑一笑：“呵呵，標準，從來都只是庸俗人的想法。”
“呃…”
曹子格忽然感覺，他這話，怎么和林寶的一些說法有些相似？不是所有人都適合最頂尖的樂器…
他不禁看向旁邊的林寶：“師父，你看這…要怎么辦？”
林寶也是有些意外。
特別是這個老人的說法，在他看來，要不就是個老神棍，借著藝術街區的名氣，忽悠買家。要不，是個真正懂樂器的大師！
老人聽到曹子格稱呼林寶“師父”，特意在他身上掃了一眼。
他能看出，林寶并不是精通吉他的人，這從他的手指就可以看出來，有些粗糙油膩，連繭子都沒有磨出來，就算會彈，接觸吉他不會太長。而且，以他多年的眼光判斷，林寶的氣質，不像是一個吉他高手。
但是曹子格也不像是傻子，怎么會拜他為師，老人便忍不住還是多問了一句：“你跟著他學吉他？”
曹子格點點頭：“是的，老師傅，我師父可是吉他大神，我就是準備跟著他重新學習吉他基礎。”
老人的眼中全是懷疑，轉而對林寶說道：“就是你讓他選什么‘最標準的吉他’？”
林寶實話實說：“是的老師傅，他的吉他功底不穩固，想要重塑基礎的話，還是需要一把調音更標準的吉他。”
“胡扯！”
老人卻是忽然瞪著眼睛，語氣有些嚴厲，“他都已經學到這種地步了，重塑什么基礎？完全用不著！再說了，重塑基礎，你以為是說說那么容易的嗎？一個人，對樂感的培養，豈是兒戲？你哪來的自信說可以幫他重塑樂感？你這不是在教他，你是在害他！”
曹子格被老人這反應嚇了一跳。
林寶淡淡一笑，他知道老人的意思。
其實這也是他一直推薦曹子格選第一種協議的原因。
他給曹子格的第二個選項，可不僅僅是正常來說的補充一下基礎知識，而是就像是老人說的，重塑基礎。其實就是對一個人樂感的“削筋錯骨”，碾碎了然后重新塑造。這無論是對于學習者本人，還是對于指導者來說，都是一種大考驗。
對于一般的老師來說，基本上有這種想法的，雖然初衷是好的，但是最終結果更多是會把一個好好的胚子帶歪，甚至毀掉。
但是林寶有這個自信！
只要曹子格能堅持下來，林寶就可以幫助他重塑樂感，從而走向一條真正的音樂大師的道路。
老人看出來曹子格不是那種能堅持下去的人，所以他賣給了曹子格不是最好的但是卻最適合他的樂感的吉他，讓他沿著這條路繼續走。
他也認為，林寶不可能有這種真正能帶著曹子格走下去的能力，后果只會是毀了這一個好胚子，所以才語氣忽然這么嚴厲。
林寶也沒有針鋒相對，依舊語氣溫和地說道：“老師傅，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既然他想要試，有何不讓他自己試一試。說不定，他就真的能走下去。”
“試一試？”
老人頓時有些吹胡子瞪眼，“這是你想試，就可以試的嗎？啊？你這是害他你知不知道！就算是他愿意試，你有那個能力嗎？是誰給你的自信和勇氣？”
林寶無奈，只得說道：“這一點，就用不著老師傅操心了。”
看到這兩人直接見面就這么針鋒相對，曹子格也是無奈，忙是從中調和：“師父，老師傅，不至于吧…其實就選一把更好一點的吉他，音色更標準一點，我再用它多練習基礎，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你懂個屁！”老人瞪著他，隨即哼了一聲，“算了，反正你們愛怎樣就怎樣了，老頭和你們沒關系，何必在這里自找不快！你們自己挑吧，上面都有價格！”
說完，他就霍得轉身，坐到柜臺后面了。
曹子格苦笑。
不至于吧，不就是買一把更好的吉他嘛…
他看向林寶，后者也是有些無奈。
沒想到老人反應這么激烈，不過也可以判斷出來，老人是個真正懂樂器的人，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情況。
還是該尊敬的。
面對這種倔脾氣老工匠，給他多解釋也沒啥用，林寶索性就直接走到旁邊的擺臺上，挑起了吉他。
按照老人說的，這里所有的吉他都是經過他親手制作的。
林寶在周圍大致轉了一圈，基本上吉他價格都是一兩千往上的，一千以下的，實在是連入門都寒酸。
三四千往上，一直到萬元，甚至還有幾萬元的吉他，用料上，自然是有很大的區別。但是讓他意外地是，這里的吉他，手工上，竟然全部都是精心細致的工匠之作。
材料帶來的音質問題是無解的，但是這種手工活，卻是真能夠看得出來制作者的用心。一把三千塊的吉他，出自大師的手和工廠批量生產，出來的效果肯定完全不一樣，甚至有巨大差別。
而這里的吉他，無論材質和價格高低，竟然都是精心制作！
林寶的心中，不禁對那邊正賭氣坐著的老人的敬意又提升了不少。
他最后走到幾把標價一萬到兩萬區間的吉他跟前，拿起其中一把。
“叮，叮，咚…”
林寶一一調過六根弦，彈過之后，又放了回去。
然后拿起第二把吉他，調弦，試音，又連續彈撥了幾次，才放了回去，接著拿起第三把。
擁有著當世無敵的歌手經驗，耳力自然不是蓋的。
現在的他，用耳朵調音，甚至比那些專業的調音器都要不逞多讓。
旁邊，曹子格則是緊緊盯著林寶的動作。
實際上，他并沒有見識過太多林寶使用吉他的場景。對于后者的敬佩，來源于那天在街上的那兩句彈唱，以及那張就連魔鬼鋒都需要“探討”的歌譜。
而現在，看著林寶竟然單靠自己的耳朵調音，而且，六根弦調完后，他還會整體即興彈唱了幾下，手速之快，還運用的是非常復雜的技法，曹子格就更加堅定自己這師是拜對了。
見微知著，不光是曹子格的念頭，更是后面坐著的老人心中驚訝的原因。
他先入為主，認為林寶是個忽悠，連手上的繭子都沒磨出來，還要教人吉他？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是什么？
但是接下來，林寶調音的一連續動作，就讓他大為意外。很明顯，這是一個非常精通吉他的人才能夠有的表現。
而最最讓老人沒有想到的，是林寶對于音準的恐怖把握！
老人做了幾十年的專業吉他，對于音準的把握，自認為圈內就算是頂尖樂器行的那些薪水逆天的老匠工們都比不上。
正是因為如此，他看林寶調音，能夠看出曹子格完全看不出的東西。
那就是，在他的耳朵里，林寶一一調過的那些吉他，基本上每一根弦，都是調到了在他看來都是沒有任何瑕疵的位置！
這耳力，這手法，絕對是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