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去的位面
仁慈這兩個字，是那些不需要為安全、收入、溫飽等一系列生存問題而擔心的人，才會去考慮的事情。
而對于輪回者來說，仁慈這種東西，只會害自己送命。
事實上，在很多情況下，輪回者都是一群毫無道德底線可言的變態和瘋子。
在切切實實的生存壓力之下，任何人都會一再突破自己的底線，不斷向地獄沉淪。
申屠同樣如此，不過卻有著自己的堅持。
想了想，申屠看向對面那名中年，開口道：“我需要你們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然后你的兒子可以離開，但你必須死在這里。”
對于申屠來說，在這樣的世界里，一個怯懦的少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能夠帶著這個少年活到現在的那個人。
申屠不介意放走一個沒有威脅的“小家伙”，但眼前這名中年，申屠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讓對方活下去。
雖然說這中年受傷極重，看上去隨時都會咽氣，似乎毫無威脅可言。
但誰知道，對方有沒有可以迅速恢復的保命手段？
就申屠所知道的，至少有數十種方式，可以讓人從這種程度的傷勢之下恢復如初。
若是僅僅只恢復到擁有正常的自愈和戰斗能力，那么手段就更多了。
放走這樣一個危險的敵人，申屠是無論如何也不愿意的。
而基于對“底線”的堅持，申屠也不愿意欺騙對方，直接將自己的條件說了出來。
確實，若是如同阿達瑞斯所建議的那樣，假裝接納他們的投降，套取情報之后再殺死，會更加的省時省力。
但申屠卻是不希望，自己會變得和其它大多數輪回者那樣，在生存的壓力之下，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突破自己底線這件事，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聽了申屠的話，中年臉色一黑，咳嗽了幾聲，一絲絲帶著血沫的鮮血從中年口中噴出。
“父親大人！”少年大驚，連忙上前，想要攙扶中年人一把。
但靠近之后，卻仿佛被一股無形的火焰給燒到了一樣，突然慘叫一聲，向后摔去。
黑鈦這種物質對血肉類生命的威脅，對于那些沒有足夠實力來防護自身的生命來說，幾乎就等同于死亡。
別說是直接被黑鈦入體，就算是靠近一些，都會受到極大的痛楚。
少年就明顯是實力不足，只要稍微靠近黑鈦，就會在強烈的射線之下受傷。
這還是少年反應快，退得夠及時，要是多呆一會，恐怕就會出現無法逆轉的變異。
僅僅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那名中年人的實力，要比少年強大了不知多少倍。
少年僅僅只是靠近黑鈦，都會痛苦得難以動彈，而中年人的體內，卻是有著一整顆破碎成無數碎片的黑鈦湮滅彈，卻仍然能夠開口說話，甚至還保留了一定的行動能力。
在申屠的感知當中，這名中年人身上，依然散發出一陣強烈的威脅感。
這意味著，他至少還保留了拼死一擊的力量。
這，也是申屠不敢讓他繼續活下去的原因。
“安薩奇！”
看到兒子受創，中年人驚叫了一聲。
然后立刻反應過來，自己的兒子并沒有什么大礙。
又咳嗽了一陣，中年人看向申屠，問道：“沒得商量了嗎？沒有我的保護，安薩奇在這個世界活不了太久。”
申屠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說道：“你沒有其它的選擇，要么試試你的拼死一擊能不能傷到我們，但你的兒子仍然會失去你的保護。如果你留不下我們，你的兒子也會和你一起陪葬。或者選擇合作，然后你的兒子可以暫時活下來，運氣好的話，或許有機會成長為一名合格的戰士。”
雖然申屠嘴上這么說著，但心里卻是不以為然。
怯懦兩個字，已經深深地植入了這少年的骨子里。
也不知道，在《黑石牢獄》這樣的世界里，這名中年是如何做到，把自己的兒子養成這樣的。
或許，他們進入這片世界的時間并沒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長？
申屠并沒有等太久，見中年人不說話，再次催促道：“你還有一分鐘，我的時間很寶貴，不能一直陪你這么耗下去。”
“我是一名圣騎士，會用六階以內的圣光法術，只要給我時間，我的傷勢是可以恢復的。恢復之后，我可以成為你最忠誠的屬下，只要能確保安薩奇的安全…”
中年人還在試圖說服申屠。
這個提議也讓申屠感到有些心動。
圣騎士這個職業，在魔法世界中算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具備強大的“坦克”能力，又擅長輔助和治療的神術，同時近戰輸出方面也不差，除了缺乏遠程手段之外，這個直接幾乎可以說是完美無缺。
對于申屠和阿達瑞斯來說，若是有一個信得過的圣騎士手下，絕對可以說是一個“夢幻般”的組合。
申屠和阿杜瑞斯都擅長遠攻，一個單點輸出恐怖，一個群攻無敵，再加上一個皮糙肉厚，能抗能奶的圣騎士，這種組合，很多時候甚至是可以去嘗試著對付那些實力層次遠遠高于自己的敵人了。
但稍稍思索片刻，申屠就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提議，搖頭道：“我信不過你，除非你能拿出讓我絕對信任你的方法，否則沒有必要再提這個了。對了，你還有半分鐘做決定。”
所謂的絕對信任，自然不可能是什么誓言之類的約束。
最好的選擇，自然是像阿達瑞斯這樣，成為申屠的仆從。
并非名義上的仆從，而是經由靈魂契約，從靈魂層面上確立下來的從屬關系。
最起碼，也要有某種足夠約束力的魔法契約，來確保對方不會有背叛的可能性。
而這些，都不可能是隨便一個什么人就拿得出來的。
而且就算對方身上確實有類似于奴役卷軸之類的東西，在沒有足夠手段判斷卷軸是否有問題的情況下，申屠也不敢用。
所以，這話一出，基本上是相當于完全堵死了對方投靠自己的可能性。
果然，中年人一連提出了幾個方法，都遭到了申屠的否決。
就在申屠終于不耐煩，準備逼迫對方做出選擇的時候，中年人再次咳出一大團血沫，露出苦澀的表情，說道：“你們想問什么，就問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不會有絲毫隱瞞。只希望，咳咳，只希望你們能遵守諾言，放過安薩奇。”
“放心，你們的兒子對我們沒有威脅。”
若是能夠輕松一點，從對方口中得到情報，申屠自然是不介意放過一個毫無威脅的小家伙。
“請給我一點時間，幾分鐘就好。”中年人對申屠說了一句，也不等申屠同意，就對自己的兒子說道：“安薩奇，記得兩個月前，我們過夜的那個地洞嗎？”
“是的，父親大人…”少年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恐懼和悲傷，拼命地點頭。
“去那里，那個地洞最深處，有我留給你的東西…如果你能活到那里，就有希望繼續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要記得，不要為我報仇，先活下去，變得強大起來…再想辦法回去，回家，回去找你的母親！”
或許是太過虛弱的緣故，中年人說話有些斷斷續續的，一副交代臨終遺言的模樣。
不過這么說倒也沒什么問題，雖然說中年人有恢復過來的辦法，但申屠顯然是不可能給對方這樣的機會的。
“父親…”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少年已經是嚎啕大哭了起來，臉上布滿了淚痕。
中年人怒罵道：“快滾，現在就滾！如果你還當自己是杜蘭家族的子孫，就按我說的去做！”
似乎是這句話觸發了少年心中的某個“開關”，聞言，少年下意識地就站直了身體，大聲喊道：“是，父親大人！遵從您的命令！”
說罷，少年便是立即轉過身，拼命地奔跑起來，連手中的骨矛都不要了，直接丟到了一旁。
申屠看到了這一幕，知道這中年除了是交代臨終遺言之外，也是想讓自己的兒子趁機先逃掉，以免自己不遵守承諾。
雖然看出了對方的小心思，不過申屠原本就沒打算撕毀協議，也就聽之任之了。
若是中年人打算毀約，不告訴自己關于這個世界的情報，申屠會讓對方知道，狙擊手的射程覆蓋范圍有多么的驚人。
“現在可以說了吧？”申屠故意表現得有些不耐煩：“剛才你那個光盾在黑夜里太過醒目，恐怕會吸引不少人來，我們時間有限，你最好不要繼續考驗我的耐心。”
中年人也知道，能拖這么久，已經是申屠“手下留情”的結果了，連忙說道：“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絕對知無不言。”
申屠想了想，道：“先說說這個世界，‘黑石牢獄’，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聽了申屠的問題，中年人眼睛猛地一下瞪得滾圓，大驚失色道：“你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們是異位面的入侵者？！”
申屠忍不住微微皺眉。
按照常理來說，任務世界內的土著，應該是不可能“知道”這些東西的才對。
關于輪回者的“入侵”，永恒壁壘的某種特殊機制，會自動將其變得“合理化”。
正是因為這一點，申屠在詢問的時候，也就沒有太過于注意“隱藏身份”的問題。
卻沒想到，《黑石牢獄》這個世界，竟是和正常的任務世界完全不同。
這里的土著，竟然是知道“異位面入侵者”的存在，而且還能憑借自己這一個問題，就直接推斷出“真相”。
正在考慮著該怎么圓過這個話題，卻見對面的中年人長嘆了一口氣：“算了，異位面入侵者又怎么樣，和我已經沒關系了。而且，在這個該死的地方，就算你們來自異位面，也沒辦法活著離開。我不在乎你們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有什么要問的，就趕緊問吧，我累了，想要早點休息。”
申屠不知道，中年人這番話，究竟是發自內心，還是故意這么說，想要起到什么誤導的效果。
不過，不用解釋自己的身份問題，倒是讓申屠省心了不少。
稍稍思考了一下，申屠直接開口問道：“先說說這個世界吧，‘黑石牢獄’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存在？為什么這里的人都這么的…充滿攻擊性？”
申屠本來想說的是“瘋狂”，不過想了想，還是換了一個更加好聽一點的說法。
“這里叫做‘黑石牢獄’，一個已經死去的位面，是珈藍帝國用來關押最窮兇惡極的罪犯的放逐之地…”
中年人并沒有太多隱瞞的意思，直接順著申屠的問題，開始講述了起來。
申屠認真地聽著，偶爾插口再追問幾句。
至于阿達瑞斯，大多數時候只是安靜地聆聽著，只有察覺到什么信息可能擁有較高的價值時，才會多問幾句。
隨著兩人的一問一答，申屠和阿達瑞斯，對于這片世界，也算是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簡而言之，這個世界，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位面”。
按照申屠的理解，對于魔法世界所稱的“位面”，用科技側的叫法來說，應該就是星球。
當然，兩者之間并非是完全對等，比如有一些特殊的位面，就和星球沒有半點的關系，用科技側的理論根本無法解釋其構造和形成的原因，比如大名鼎鼎的無盡深淵。
不過對于大多數位面和星球來說，彼此之間還是可以劃上等號的。
《黑石牢獄》世界，就是這么一個位面，或者說星球。
至于說“已經死去”，是因為這個位面已經失去了它的“本源”。
按照申屠的理解，就是星球不知道因為什么樣的原因，失去了自身的磁場。
沒有磁場的保護，大氣層會在漫長的時間內逐漸被“吹散”，整個星球直接暴露在宇宙射線的威脅之下，很快就會導致星球表面的物種大滅絕。
——這種星球，在申屠原本所在的世界，就有一個非常“近距離”的例子，那就是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