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絕望的未來。”
巴薩羅謬嘆息一聲,將這份匯報文件收起,不再去看。
——格里高利要他的意見?
——他能有什么意見啊。
在看完這份文件后,巴薩羅謬并沒有立刻表態,而是向著阿列克謝問道:“你呢?關于我們的世界將在不久之后毀滅的這件事,你在看完后有什么感想?”
“我?”阿列克謝愣了一下,接下來語氣忽的多了幾分恭敬:
“對于我來講,思考這件事情并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巴薩羅謬將這個詞咀嚼了幾遍,心中多了幾分好奇。
“末日是波及所有世界的末日,我也不騙你,到了那個時候,我也不一定能夠繼續庇護你們,你們所有人都有可能隨著我一同葬身于某次戰斗之中。”
“這場和天災的血戰,沒人能逃脫。”巴薩羅謬頓了頓,強調道。
“那就讓我們給您陪葬吧。”阿列克謝毫不猶豫的到,臉上絲毫沒有一般人那樣對于死亡的畏懼。
“我們都是早就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僥幸得以蒙受您的圣恩才從那個生不如死的鬼地方脫離,在此之后,吾等的生命皆歸于您所有,您的意志才是我們的一切。所以…對我們來講,世界末日并不是多么值得畏懼的事情。”
他抬起頭,眼中好似在燃燒著熠熠的火光:“萬物終亡,黃昏將至,不僅是我等承受圣血的日落遺民是這么想的,這個世界上許許多多的、您不曾看見的凡人同樣也是這樣想的。”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并非是階級固化,被永恒的神明們剝削,而是在于連被剝削的價值都沒有,如同腳下的螻蟻塵沙一般,根本不會被誰在意。”
“反抗沒有意義、掙扎沒有意義、祈禱沒有意義…”阿列克謝笑了起來,神色無比平靜的敘述著那份他的所見所感:“在知能在有的神明面前,凡人無論作何舉動,最后的結果都將是根本沒有意義的徒勞之舉。”
聽著阿列克謝這番十分虛無主義的的感想,巴薩羅謬反駁道:“阿列克謝,在成為你們的[神]之前,我也是曾經是[人],并且直至如今,我也依然認為自己是人類的一份子…”
“世間男女,皆為星辰,吾神你接下來是不是該用《法之書》里的這一句話來勸服我了?”阿列克謝搶先一步將巴薩羅謬想說的話給說了,臉上布滿了促狹的笑容。
“神明與圣者是這個世界的部,在此之下凡人的一切反抗都是毫無意義。”阿列克謝將自己先前的話重復了一遍,頓了頓說道:“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們才選擇了將生命交托于您的意志。”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假如無法反抗痛苦的生活,不如便試著享受。拜神也講究個拜個最靠譜的神,對于我們來講,吾神您…不就是那個最完美的選擇?”
巴薩羅謬能夠看到這個老頭眼神中燃燒著的火焰,與他聽起來很是軟弱的話語不同,那種程度的熾烈火光,甚至讓人隱約感覺到了灼燒之感。
他并沒有因為可見的絕望未來而投入虛無主義的怪圈,而是以萬分的熱誠選擇了相信巴薩羅謬,相信他能給自己、給這個世界帶來變化、帶來奇跡。
“圣潔者喲、受難者喲、以馬內利的人子喲 你救我們的靈魂脫離刀劍,你救我們的生命脫離犬類,
你使我們脫離獅子的口,你使我們脫離野牛的角…”
阿列克謝垂首,輕聲吟誦圣典中的經句:
“我要向我的弟兄,宣揚你的圣名,在盛大的集會中,向你贊美歌頌!
那敬畏真理的人啊,你們當歌頌他!那眾神的后代啊,你們應榮耀他!那地上萬邦的生靈啊,你們皆須敬畏他!
困者之苦,他未曾厭惡輕視厭惡、掩面不顧;凡有人呼求他的名字,他必垂聽,使那謙卑的人得以飽足,不受野獸的爪牙。”
到了這里,已經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在明白了阿列克謝心中所愿后,巴薩羅謬不禁沉默了下來,漸漸理解了那些被曾經的自己嗤之以鼻的“信徒”。
誠然,將信仰交托于神明是愚蠢的逃避之舉,但對于如今喀難世界的普通人來講…真的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嗎?
不,沒有。
神明便是這個世界的部,除了進行“選擇”這個選擇之外,螻蟻般的凡人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在祂們面前,一切毫無意義。
這一刻,巴薩羅謬終于明白了自己與其他人之間的那份“不同”。
正如阿列克謝所言,他正是那種不會他人的人,只要有人高聲呼求他的名字,他便不會去拒絕、放任眼前的惡事發生而不管。
不會猶豫、不會絕望、不會放棄…
種種的表現,讓“巴薩羅謬”這個存在成為了他人眼中的“現世之神”。
…縱使,他實際上并非是神。
將生命以及一切交托于巴薩羅謬的不僅僅只是一個阿列克謝一個人,在喀難、在黑暗世界、在現在、在未來,還會有更多的人選擇這么做。
他想到了[灰],那個同樣和現在的自己一樣,被寄托了人類最后的希望,最后卻選擇了自滅的失無可失之神。
巴薩羅謬忽然問道:“阿列克謝?”
“在!”
“你說…你會將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交給我的是吧?”他確認道、
“愿一切榮光皆歸于您。”阿列克謝恭敬的點頭,咧嘴露出笑容,在胸口處畫了一個逆十字架。
巴薩羅謬也笑了起來,以剛凝聚出的長劍拍了拍老者的肩膀,朗聲道:“那么,我們的約便就此成立了。”
“我將承擔你們的恐懼,我將承擔你們的絕望,我將承擔你們的生命。”他頓了頓:“同樣,我也會記錄著你們的所作所為、監察著你們的一舉一動,作為你們死后也無法逃脫的噩夢。”
“——我來承擔、我來理解、我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