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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火獄與死河

  巴薩羅謬抬頭望著神之孽子那與自己斬出的巨大光刃僵持著的骨白斬斧,毫無疑問,這恐怖一擊中蘊含著的正是用來生劈巨龍都嫌破壞力過溢太多的龐然怪力,亦是真正字面意思上如隕星般砸向地面,足以給大地留下巨大創痕的一擊。

  若是從暴露在外的表現來看,巴薩羅謬此時無疑是陷入了下風,鋼鐵武神的雙腿已然如釘子一般在那自上方而來的恐怖沖擊之下被死死的打入了地面,無數細密的裂紋正不斷以他的所在位置為中心向四周擴散而去。

  ——這種程度的軀體,這種程度的怪力…

  巴薩羅謬忽的垂眸,卻并非是因為心生畏懼,在那雙重新抬起的眼眸中,反而是再一次的燃起了更為熾盛的狂熱戰意。

  “此時你的心里應該是在想,'這個愚蠢到想要正面和我正面角力的家伙應該很快就要支撐不住嘗到苦果了吧。'”巴薩羅謬嘆息道。

  “而我卻要告訴你一個不幸的事實,只是這樣的攻擊可還遠遠不夠!”

  鋼鐵武神高聲咆哮,聲音直接震動穹蒼!

  陡然間,巴薩羅謬胸口的永燃爐心再一次的開始爆鳴!

  如同酷烈殘陽般的血紅之色從其中散發而出,直接浸入了巴薩羅謬握持著的那把光之長槍,令不詳的血紅之色悄然爬上,將之徹底化為了不折不扣的人間兇兵。

  暗沉的金色、暗沉的血色,這兩種顏色在長槍之中交織,宛如螺旋一般向上不斷攀升,最后混合成了一種殘酷的顏色。

  這種姿態怎么可能是在人身之上能夠體現而出的呢?

  一瞬間,神之孽子的腦海中與曾經的開膛手一般閃過了相同的這種念頭。

  是的,這種姿態絕非是“人”這種生物所能展現出來的,所謂的人類,即是會畏懼、會哭泣、會輕易被自身的欲望所驅使的雙足直立生物,他們那凡劣的身軀之中固然會偶爾涌現出黃金般的璀璨意志,但那也不過僅僅是只留存于剎那的短暫之物而已。

  在拋去那些詭異之物的影響外,神之孽子的本質也不過是在這片土地上死去者殘留無數死亡記憶混雜著怨恨組成的一個超大型亡魂聚合體而已,在普羅布斯與拉博特的“自愿獻身”之中才獲得了一半的生命,最后還得感謝巴薩羅謬打破了孕育的母胎,才令祂脫離了普羅布斯的侵蝕,誕生出屬于自己的意志。

  歸根結底,祂同樣也是“人類”。

  本就是由無數人類的死亡記錄組成的祂,對于“人類”這一生物族群的了解再深刻不過,在重新瀏覽了腦內有關的記錄之后,神之孽子已是完全的確信,“巴薩羅謬”這個存在,絕非是真正的人類。

  人類會哭泣,眼前者的心靈卻剛硬如鐵石,人類會絕望,眼前者卻只會永遠昂揚向上,縱使是面對著危機強敵,眼前這個家伙的眼中也沒有半點退卻逃避的神色,反而傲慢的相信著自己的力量,偏要一意正面將自己擊潰。

  與其說是由血肉組成的軟弱人類,不如說是由金屬打造的機器,永遠不知疲倦、不顧一切的向著前方進發,被冠以人類名姓的鋼鐵機神。

  比起自己,“神”這個單詞或許更適合對方。

  那一瞬,身陷劣勢的鋼鐵機神卻高聲咆哮,轟鳴再響,原本逸散將整個大地覆蓋的恐怖高溫場域陡然收縮,被整個強行拘束在槍身之上!

  “他發忿恨,誰能立得住呢?他發烈怒,誰能當得起呢?他的忿怒如火獄傾倒,必燒滅全地,毀滅這間的一切種種。”

  呼喚火獄劫炎的圣言被巴薩羅謬高聲唱出,于是,正如圣言中所描繪著的那般,因神之忿怒而生的火獄投影短暫的降臨到了常世,并且伴隨著男人的意志,被強行拘束到了這一把光之長槍上。

  毫不夸張的說,此時這把由光輝構筑的長槍正是“火獄”這一概念的實體化,單單是存在于哪里,便因為本身與彼世與常世之理相矛盾,令空間陡然開始了扭曲化,那突然增加的恐怖沉重壓力甚至令大地再一次的嘎吱作響著向下塌陷,讓作為針對對象的神之孽子再沒有辦法動彈半分。

  神術的力量本質便是來源心的、意志的力量,在此刻巴薩羅謬這不容雜質的純粹意志壓迫之下,火獄的投影屈服了,違背本性的不再向外膨脹爆燃,而是以異常堅定的姿態,不斷向內凝聚壓合著。

  只是剎那,原本還是如一層暗紅光圈一般環繞著巴薩羅謬周身只是依附而不肯融入其中的“火獄”投影終于開始了逐漸潰散,在一陣陣的刺耳的厲鳴中先是化為紅色的霧氣而后飛快的凝結為實質的赤紅色水晶簇,在槍身之上生長。

  下一刻,那原本與巴薩羅謬的長槍僵持著的猙獰骨白斬斧從相接觸的地方開始了破碎,不,比起破碎,用融解這種詞語來描繪或許才更為準確,自接觸的那個點開始,赤紅之色開始逐漸蔓延,如同最猛烈的毒素一般,以指數級開始增殖擴散,在每一個被赤紅之色經過的地方,其內部的結構盡皆被蛀蝕一空,連灰燼都不曾留下。

  這把骨白斬斧本就是由神之孽子的一部分軀體構成,正是由無數的詛咒精粹凝結而成的結晶,除非是那幾個掌握著毒素詛咒等相關領域權柄的圣徒或神明,這世上哪里還有幾種能真正能對祂造成傷害的毒素?

  嗤——

  在接連不斷的融解聲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骨白色斬斧開始變得更加蒼白與纖薄,便如遇到了自己的天敵一般,在這等同于“火獄”概念具現化的一槍之下,毫無抵抗能力。

  ——倘若被這一槍真正擦中了的話,會死、一定會死!

  縱使是身處凱爾薩德擁有著無窮盡的詛咒作為補充也是一樣,在巴薩羅謬的恐怖壓迫下舍棄了原本的大范圍傷害能力之后,這一槍的效果被強行改變為了擁有針對“個體”的絕對殺傷能力的永世惡咒,只要曾經被擊中過一次,便相當于被火獄層面打上了標記,只要這個“個體”的痕跡不曾徹底從世界上被焚滅,這來自來自火獄的毒火便會如附骨之蛆般一直糾纏,絕不會被以任何形式熄滅,就算是再一次重復之前招數,利用生命與鑄造的權柄殺死自己再將自己重新鑄造出來也是一樣。

  只是剎那,骨白斬斧已是瀕臨破碎的邊緣,長槍之上附著的恐怖高熱也幾乎快要令神之孽子的整個軀體燃燒起來,在下一刻,這恐怖的一槍便可能徹底斬碎骨白斬斧,將祂貫穿撕碎。

  ——絕不能再繼續等待下去了。

  神之孽子咬了咬牙,在生死危機的逼迫下,祂終于決定動用那個一直隱藏著的手段,畢竟就算因為動用那件東西被體內那兩個家伙的意志侵蝕也好過死在巴薩羅謬的這一槍之下,直接連活都沒的活。

  突然間,巴薩羅謬皺起了眉頭,似是感應到神之孽子的那個念頭一股莫名的預感就這么突然出現在了他的心頭,提醒著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突然發生了。

  迎著眼前的神之孽子,巴薩羅謬毫不猶豫的再次揮動了手中的光之長槍,放棄了近在咫尺的勝機,令那如月牙一般斬擊當即破碎消散,然后凝聚于長槍的槍尖,重組為更接近棍棒適合物理性攻擊的模樣。

  由赤紅光輝組成的巨大棍棒橫掃,直接打中了神之孽子的軀體,令祂直接因此倒飛而出。

  在那被擊中的那一剎那,神之孽子的臉上卻并沒有一絲的驚訝之色,反而浮現欣喜的笑容,輕聲長起來了歌謠:

  “誰殺了知更鳥?

  是我,我說,我殺了知更鳥,用我的弓和箭。

  誰看到他死?

  是我,我說,用我的小眼睛,我看到他死。

  誰取走他的血?

  是我,我說,是我取走了他的血…”

  霎時間,在唱起童謠的那一刻,普羅布斯殘留的權柄發揮了作用,神之孽子的身軀開始了“死亡”與“分裂”,在那張偽裝的人皮之下原本組成祂身軀的那些人面蠕蟲驟然開始了暴動,粘膩肥厚的羽翅自身后長出,迫不及待的向人皮外鉆去。

  很難想象神之孽子的那具堪稱纖細的身軀之中到底是怎么藏下這堪稱無窮無盡的蟲海的,縱使那些從祂的皮囊之下鉆出的人面蠕蟲已聚集成了一團遮天蓋日的蟲云,可那具皮囊之下仍是不斷有著巨量的人面蠕蟲自其中鉆出。

  “是誰殺了知更鳥?”唱到最后,神之孽子那張俊美的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平淡的說道:“我就是知更鳥,是我殺了知更鳥。”

  那一瞬間,一道莫名的波動自神之孽子的身軀中發散而出,好似是在所有的人面蠕蟲中都根植著自毀的指令,在這股莫名波動橫掃而過的剎那,空中那些聚集著龐大蟲云當即破碎,數不清的細小爆炸聲自其中傳出,匯聚成了龐大的轟鳴之聲。

  巴薩羅謬頓時皺眉,竟是有些搞不清神之孽子現在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他本是準備趁著這個時候出手將對方解決,可腦海內的直覺卻古怪的制止了它,認為眼前任由對方行動才是最佳的選擇,就在這一點遲疑之下,對方已是成功完成了將自身分裂隨后自爆的這一莫名其妙的舉動。

  在龐大的爆炸聲響起的那一刻,濃厚的黑暗再一次襲來,熟悉的天幕籠罩大地,但是在巴薩羅謬的感知之中,這次的黑暗天幕本質上卻于先前襲來的那股黑暗截然不同。

  那是“質”的區別。

  倘若是先前他們所見的那團黑暗可以說是未經提煉的天然鐵礦的話,那么此時眼見所見的這團黑暗則可以稱之為經過千錘百煉之后誕生的鋼。

  不是先前那僅僅讓星月的光輝隱沒,剝奪一切形式上之“光”的黑暗,而是就連心中一切與“光”有關的印象都隨之模糊,被直接同等的替換為“黑暗”。

  在黑暗覆蓋周身的那一刻,無數人的哀鳴聲祈求聲淹沒了巴薩羅謬,胸口的永燃爐心微不可察的閃爍了一下,于是下一瞬,他的眼前便恍若看見了無數向著自己跪拜著的身影。

  那是屬于“伊爾瑪利寧”這個名字下傳承的記憶。

  大抵是本就因為時光的流逝而被消磨了大半,只是瞬間,巴薩羅謬便將這份本不屬于自己的記憶吸收,那位被稱作伊爾瑪利寧的古老英雄心中似乎根本沒有一些正常人的認知,就連記憶也絲毫不設防,在其中,他根本感覺不到一絲主觀的感情沖動。

  還未曾等他徹底梳理完腦海中新多出來的這份記憶,巴薩羅謬便突然皺眉,陡然間,黑暗顫鳴,無數人面蠕蟲從這陰影之中緩緩扭動著顯出身形,齊齊的望向巴薩羅謬所在的位置,身上人面充斥著說不出的怨毒和憎恨。

  只是掃了一眼,巴薩羅謬便看到了許多在伊爾瑪利寧的記憶中無比熟悉的面孔,頓時恍然大悟,明晰了眼前的狀況。

  就像是他之前看到的那樣,那件被暫且命名為“黑暗天幕”的偉大遺物和這里的結合已經極為深刻,只差一步便可以降臨到此間,而此刻神之孽子所作的,正是推動著這件偉大遺物邁出這最后一步,借著這股機會將自己的本質寄托到這件黑暗天幕之上,然后再通過普羅布斯殘留的權柄直接解放體內儲存著的所有記錄,從一化作萬千進而規避巴薩羅謬這僅僅針對于“個體”的一槍。

  從某種角度來講,這位神之孽子確實是已經“死”了,只有一點屬于自己的短暫存在記錄寄托在黑暗天幕之上。

  祂的存在形式本就是借助奇跡從不可能之中,自眼前這無數死亡記錄中誕生的總體集合意識,在這一刻,拘束著死亡記錄的框架卻被祂自主的打破了,身為集合體的神之孽子當然可以說是死了,死的不能再死,就算勉強重新聚合起來之后,那也一樣只是全新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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