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此前馬何羅、馬通造反之事,漢武帝也未能繼續在林光宮久住,接著便擺駕前往未央宮。
劉弗陵近時日幾乎與漢武帝寸步不離,許延壽作為劉弗陵侍中,自然也沒辦法脫身前往石渠閣抄錄《史記》,而司馬遷作為太史公知道漢武帝時日無多了。
不僅如此,且漢武帝也知道司馬遷在寫書。
某日,因某個星象,漢武帝擔心此星象又是上天警示什么,便詔司馬遷前來奏對,待司馬遷講解完畢告知其并非警示之征兆,漢武帝松了一口氣,閑來無事,開口問道:“太史公,朕知道你在著書立作。不知著作是否完畢?”
太史令司馬遷先是思考了一下許延壽尚未,但是又生怕漢武帝去世,沒辦法看到自己的著作,便跪地道:“臣已經寫完了。”
許延壽在旁邊干著急,拼命對太史令使眼色。
本來尋思《史記》的第一個者會是自己,誰知道竟然橫生枝節,被漢武帝搶了先,而且據后世的記載,漢武帝看了之后,氣的吐血,誰知道漢武帝會不會再下令將此書封存啊。
漢武帝來了興趣:“可否讓朕一睹為快?”
太史令仿佛沒有看到許延壽的眼色一樣,繼續對陛下說道:“此乃臣的榮幸。臣這就命人將書取來。”
漢武帝笑吟吟的說道:“朕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許延壽趕緊應聲道:“陛下,臣愿隨太史公一起取書。”
漢武帝笑著指著許延壽道:“我知道你這小子速來喜歡讀書,這么殷勤,是不是待朕看完之后,你第一時間也能讀一讀?”
許延壽笑嘻嘻的說道:“臣這點小心思,陛下一眼就看穿了。”
“行了,你隨太史公去吧。對了,最近你一直在宮中,辛苦你了。待將書給朕送來,朕準你休息兩天。”漢武帝沒有阻攔,便答應下來,順便對許延壽說道。
司馬遷道:“那臣就命人去取了。”
許延壽也道了一聲:“謝陛下!”
“朕就在這里等著,快去吧。”漢武帝擺擺手對司馬遷說道。
司馬遷和許延壽對漢武帝行了一禮,出了房門,許延壽看左右無人,這才不滿的對著司馬遷說道:“你這老頭怎么這樣,說好先讓我抄錄的,怎么說話不算數?”
司馬遷瞥了許延壽一眼:“書就在石渠閣放著,你許久不去,我有何辦法?”
“我這不是忙么,待我閑下來自然會去抄錄的!”
司馬遷哼了一聲:“待你抄錄的時候,陛下或許已經不行了,我寫了不白寫了么。”
許延壽聽此,嘆息一聲:“唉,萬一陛下覺得若是你寫的內容出格,一生氣,再將你給殺了,書給燒了,我就再沒有機會看了。”
司馬遷看看左右,將一個玉佩遞給了許延壽,小心說道:“老朽的女兒嫁給了楊敞,我尚且遺留備份在我女兒處,我已經給我女兒說好了,待陛下大行,你可拿此玉佩,前往楊家,找我女兒索要。但…”
許延壽聽此,一把將玉佩奪過來,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道:“但什么啊?有什么條件直說就好了。”
司馬遷笑吟吟的說道:“今有一曲《劉大哥講話理太偏》的曲子在長安女子之中廣為流傳,令千萬女子均熱淚盈眶,大家都說此曲寫出了萬千女子的心聲,聽說此曲為瑞侯所寫,可有此事?”
許延壽一聽,嚇了一跳道:“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我也是聽別人唱的,覺得不錯就學會了之后教給了我嫂嫂,可不是我作的。”
司馬遷笑道:“行行行,我就當不是你作的吧。不過,瑞侯,你現在可了不得了,現在不知道多少女子朝思暮想想要嫁給你,你最近也未能休沐。
據我所知,你家的門檻快讓媒婆給踩斷了!”
許延壽被司馬遷一說,臊的不行:“你這老頭,老不正經的,胡說八道什么!別扯其他的,快說,但是什么!”
司馬遷嘿嘿一笑:“我可沒胡說。但是,我女兒也給我說了,我外孫女和你年齡相仿,托我給你說個親。
老朽兩個兒子皆不成器,只有這么個女兒令我滿意。女兒輕易不求我,現在既然開口求我了,我要不幫她辦成了,還算個稱職的爹嗎?
這個但是就是,你得答應娶我外孫女!”
許延壽看著司馬遷這老頭一臉溝壑,獐頭鼠目的樣子,心里想著‘’就你這樣,你看你孫女兒也已遺傳不了什么好基因,當即大義凜然的說道:“我就是終身不娶,打光棍,單身一輩子也不會娶你孫女的,想讓我喊你外公,做夢去吧!”
司馬遷聽此,玩味的說道:“我孫女可是花容月貌,千萬別后悔啊!”
許延壽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司馬遷也未再多說,只是嘆息搖搖頭,說道:“強扭的瓜不甜,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對了,我正好明日休沐,此前曾經說過等日后有時間,我設宴款待與你,一直沒有機會,正好你明日也無事,明日午時,一定要去我家,不準拒絕!”
看司馬遷這樣子,許延壽也只能應聲道:“承蒙司馬公盛邀,小子豈敢拒絕!明日定當準時前往。”
司馬遷這才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兩人到了石渠閣,招呼人將司馬遷寫的《史記》搬到了漢武帝的書房之中。
司馬遷并未離開,而是跪地叩首道:“陛下,此書乃臣畢生之心血。
古有齊太史公三兄弟、晉太史董狐不懼死亡,秉筆直書。每每思及此,臣總是自嘆不如,但也不敢辱太史公之名節,因此書中內容,難免有令陛下不滿之處。
若臣惹怒陛下龍顏,臣愿一死以平陛下之怒,萬望陛下切勿毀臣心血。
落日的余暉灑在兩人身上,這一老一小的身后的影子拉的老長。
但人有人的命運,書有書的命運,若陛下執意銷毀,臣愿隨書而去!”
漢武帝沉默良久,盯著司馬遷,點點頭,擺擺手示意兩人可以走了。
漢武帝命兩人離開了,一路上許延壽擔憂的看著司馬遷,而司馬遷卻一臉坦然,仿佛放下什么東西似的。
見司馬遷如此,顯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既然是司馬遷自己的選擇,許延壽便沒有多說什么兩人靜靜的向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