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石雖然已經算是中等以上的官員了。
但是光祿丞仍然是一個更多忙于具體事務的職位,而非做決策的職位。
因此最近一段時間,許延壽是忙碌于考核的情況,真的忙昏了頭。
終于在臘月之前,許延壽將所有郎官的考核情況全部整理出來了。
當然僅僅是文職郎官,期門、羽林衛等武職的郎官許延壽也插不上手,他們由各自的中郎將負責。
許延壽親自過問,校對一番之后,將幾個人的情況稍稍調整了一下,許延壽覺得沒問題了,便令刁德將考核情況張榜公開貼了出去。
看到許延壽調整之后的情況,刁德遲疑說道:“光祿丞,恐怕蓋主和左將軍等…”
還沒待刁德說完,許延壽大手一揮道:“莫要擔心!此前我已經立下規矩章程,此考核結果皆是規矩章程所定,即便是大將軍也不會說什么的。”
刁德一聲拱手道:“諾。屬下這就張貼出去。”
說著拿著這一張考核通知,刁德便出了 誰知道這一貼,竟然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份名單之上不合格一欄赫然存在鄂邑蓋長公主的姘頭丁外人孫子丁子沱以及上官桀的孫子上官吉。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做事拖沓、口碑不好、以及常年不再做本職,在外浪蕩的家伙。
但最顯貴的便是那丁子沱和上官吉。
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有霍光的親族孫輩霍丁云。
那丁子沱的父親據說乃是鄂邑蓋長公主和丁外人兩人的兒子,大家都傳,他是鄂邑蓋長公主的親孫子,很受蓋主的寵愛。
而上官吉也是現在排名第二位的輔政大臣上官桀的親孫子。
就算是霍丁云在幾人之中背景最差的,和霍光的關系也沒出五服。
或許是刁德顧及他們三人的背景,縱然是三人各方面都屬于不合格的檔次,刁德還是初步整理的時候的等次定位了合格。
但是在最后審核的時候,許延壽皺眉看著幾人慘不忍睹的考核成績,眉頭一皺,大筆一揮,將他們兩個人的等次從合格上劃掉,填入了不合格那一欄中。
外界都傳自己的這頂頭上司做事兒膽小。
但此舉著實令刁德刮目相看了,甚至刁德都懷疑眼神這人是自己色上司嗎?
刁德遲疑的說道:“光祿丞,此三人盡皆背景深厚,定位不合格好嗎?”
許延壽一臉不在意,開口說道:“你盡管張貼出去,出了事我擔著。”
許延壽豈能不知道幾個人背景深厚?
但是若真的將這三個家伙定為合格檔次,整個大漢內外朝的諸如將會怎么看他?
以前好歹,眾人覺得許延壽做事為人謹慎,但若是許延壽真的妥協了,那性質可就變了,變成了沒風骨了。
若真落得這個名聲,許延壽的名聲可真就臭了。
很快,消息便傳到了丁子沱、上官吉和霍丁云三人的耳中。
此時丁子沱正和幾個家伙正在自家宅院之中看著家中的舞女跳著舞,飲酒作樂呢。
家中的下人陰著臉走到丁子沱的身邊,貼著耳朵對丁子沱說道:“少郎君,我剛剛收到消息,光祿勛那邊將少郎君你的本年的考評定位了不合格。”
丁子沱一聽,剛剛還面帶享樂的臉上當即黑了下來,眉頭一皺問道:“你說什么?”
那下人再次對丁子沱重復了一遍。
丁子沱聽此,陰著臉咬牙切齒的說道:“許延壽,你竟然如此辱我!好膽!”
同樣的一幕出現在了上官吉、霍丁云那里。
幾個人竟不約而同的前往許延壽處。
走到光祿勛的門口,三個人碰面了。
都是紈绔子弟,霍丁云或許背景稍微差一點,沒資格和丁子沱和上官吉兩人較量較量。
但丁子沱和上官吉兩人背景卻差不多深厚,兩個人素來不怎么對付。
一碰面,上官吉和丁子沱便皺眉,冷哼一聲相互都沒有理睬,沖著許延壽的房間便過去了。
霍丁云在兩人的身后默默的跟著也沒說話。
此時許延壽正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忙活著。
上官吉和丁子沱不管不顧便準備往里沖。
刁德見此,趕緊準備阻攔兩人,嘴里喊著:“上官郎中,丁郎中,你們干什么!”
“讓開!”
“給我滾開!”
平時不對付的兩人竟然聯起手來將刁德推倒在一邊,沖進了許延壽的房子里面。
而霍丁云則跟在兩人身后,也沖進了許延壽的房間之中。
許延壽抬頭看了看兩人。
兩人瞪著許延壽,丁子沱開口沖著許延壽道:“許延壽,你挺能耐啊!為何將我的考評定為不合格?”
上官吉也附和著道:“對,為何也將我的考評定位不合格?”
許延壽見此,假裝驚訝的說道:“二位郎中還沒看你們的考評情況?”
許延壽站起來,對兩人說道:“二位郎中隨我過來。”
兩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相互看了看,還是跟著許延壽走出了房子。
許延壽指著外面張貼的考評榜單,對上官吉道:“上官郎中。經記錄,自你擔任郎中以來,告假十七次,一次告假十日,也就是說,自你成為郎中以來,請假了一百七十多天。你是三月份來的,你自己算算在光祿勛待的時間有多長!除此之外,我上任之后,便對諸位的工作定下量。
你上官吉可曾完成過一次?
我曾隨左將軍出朔方,擊匈奴。左將軍令你前來此光祿丞乃是鍛煉你的。你卻如此渾渾噩噩度日,對得起左將軍對你的期望嗎!”
語氣竟然帶了一些痛心疾首。
語罷,許延壽接著看向了丁子沱,道:“至于丁郎中為何更過分,上官郎中至少還在我光祿勛待過一段時間,自我上任以來,我從未見過丁郎中。”
語氣不咸不淡,顯得極為疏遠。
此時整個光祿勛無事竟然已經聚集在這邊了,興奮的看著許延壽痛斥丁子沱和上官吉兩人。
許延壽說的聲音又挺大,幾乎每個人都能聽得清。
“都傳光祿丞生性膽小怕死。我看傳言當不得真!”
“對,那丁子沱和上官吉都是什么背景啊!光祿丞說給他們定考評不合格就定考評不合格。真風骨!”
“呵呵,你等覺得光祿丞背景不顯?你們可知,先帝駕崩前,光祿丞可是有資格陪在先帝身邊的。
就算是丁子沱是蓋主的孫子,上官吉是左將軍的孫子。論背景終究還是比不過光祿丞的!”
“說是這么說,光祿丞竟然一點都不給蓋主和左將軍面子,我真沒想到。”
“不止,那邊霍丁云也被評為了不合格,光祿丞連大將軍的面子也不給。”
眾人說什么的都有,但是對許延壽如此之剛,大伙兒倒是紛紛佩服的緊。
一些對自己考評不滿意的幾個家伙想憑借自己背景找許延壽理論理論來著,也不敢了。
丁子沱和上官吉被眾人和猴子似的指指點點的,當即惱羞成怒,拿起拳頭就準備向許延壽捶去。
許延壽腳下迅速后退,腦袋閃過兩人的拳頭,瞇著眼道:“膽敢的毆打上司,你等好膽。”
這里可是光祿勛!乃是守衛未央宮管理部門!
見此,幾個羽林衛跑了過來,摁著丁子沱和上官吉的胳膊將他們強行跪壓在地。
“大膽!放開我!”
“我讓我祖父革你們的職!”
兩人人叫囂著。
許延壽也不愿將此事鬧大,便對著幾個羽林衛說道:“稍你等將兩人壓回我房中。”
接著許延壽又對刁德道:“你去通知蓋主和左將軍此事。”
刁德看著許延壽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抱拳道:“諾!”
接著便出去通知去了。
待羽林衛將兩人壓進房間之后,許延壽才對眾人道:“諸位散了吧!”
眾人這才三三兩兩的散去,一邊走著,眾人還一邊討論著這件事。
沒多久,蓋主和左將軍上官桀便派人前來領人。
羽林衛這才松開二人。
上官吉一雙眼睛和毒蛇似的嘴里喊著:“你給我等著!”
丁子沱沒撂狠話,只是盯著許延壽許久,才離開房間。
看到此情況,許延壽知道恐怕這兩個家伙恐怕是對自己記恨上了。
西漢的風氣可是將個人尊嚴看的比命還重要。
許延壽此舉算是傷了兩人的尊嚴了。
說不得某一天兩個家伙派下死士對自己下死手。
想到這,許延壽不禁皺眉,嘆息一聲道:“不可不防啊!”
丁子沱和上官吉紛紛回到家中。
蓋主已經出宮回到了樂城侯府,等著自己孫子。
丁子沱看到蓋主坐在正堂的正坐之上,當即失聲痛哭跪伏在地道:“祖母,孫兒今日受辱。你可要為孫兒報仇啊!”
蓋主看著丁子沱傷心成這個樣子,不禁心痛起來,趕緊起來走到丁子沱身前,將丁子沱扶起來說著:“孫兒,快快起來。祖母一定會為你報仇的。你放心,快些起來吧。”
而此時左將軍府中,上官桀也坐在正堂上,堂下跪著他的孫子上官吉。側坐上首乃是上官桀的兒子上官安。
此時上官吉跪在那里,渾身顫抖,大氣都不敢喘。
上官桀陰著臉問道:“上官吉,抬起頭來!”
上官吉渾身顫抖的抬起頭看向了上官桀,眼中帶著一絲恐懼。
上官桀起身走到他身邊,低下頭,一巴掌扇在上官吉的臉上,力氣之大,一下便將上官吉的臉頰打出血了,上官吉跪都跪不穩,摔倒在地。
上官桀看著捂著臉攤在那里的上官吉,冷哼一聲道:“丟人!”
說完上官桀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上官安,大踏步離開了。
“父親。”看自己祖父離開,上官吉才爬起來,對上官安喊了一聲。
上官安冷哼一聲道:“吉兒雖有錯。那許延壽小兒竟然如此折辱與你。為父定然給你討回公道!”
至于霍丁云,則是負荊跪在霍府的門前,一動也不敢動。
許久,霍府開了門,出來一個人對霍丁云說道:“大將軍說不要在門口跪著了,大將軍說就不見你了,讓你好自為之。”
霍丁云聽此,跪地磕了一個頭。
那人間霍丁云如此,微微頷首道:“大將軍還說,知恥而后勇,才是大丈夫所為。此時就算是過去了,讓你以后多加注意。”
霍丁云聽此松了一口氣,跪地再次磕頭道::“多謝大將軍的教誨。勞煩您給大將軍說一聲,丁云告辭了。”
說著這才轉身走人。
霍府出來的人目送霍丁云離開,將自己所見的全部告知給了大將軍霍光。
霍光頷首道:“我知道了。”
同時霍光心中想著:“此事延壽竟然如此剛強,但恐怕明日就要有事端啊。”
果然,第二日,朝議結束,蓋主和左將軍盡皆前來找霍光。
三人坐在房間之中。
左將軍先開口道:“大將軍相比也知道昨日之事了吧。”
大將軍點點頭道:“可是延壽公示光祿丞所屬郎中考評情況一事?”
蓋主點點頭,冷著臉道:“那許延壽小兒竟如此折辱我孫子,該殺!”
左將軍看了一眼蓋主,眉頭一皺,只是說道:“大將軍我聽聞,你家子侄輩也有被延壽定為不合格等次?”
霍光頷首道:“沒錯,是我的一個侄孫,霍丁云。
光祿丞考評客觀,我那侄孫定為不合格等次,有理有據,實屬應該。”
左將軍道:“大將軍此言有理,但延壽此舉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蓋主不悅的說道:“難道大將軍也覺得許延壽那小兒做得對?”
左將軍一聽便知道霍光的意思了,當即開口說道:“大將軍。延壽改革光祿勛考核有功,有功當賞,不如令其牧守一方如何?”
蓋主顯然對這個建議不甚滿意,但是卻也并未反駁左將軍所說。
霍光看許延壽鬧兩個站在權力巔峰的人盡皆不安生不禁嘆了一口氣道:“左將軍所言有理。延壽之舉可說得上公正,但卻又沽名釣譽之嫌。”
顯然,許延壽在這個位置之上做了這樣的事,讓霍光給自己人鍍金,快熟提拔也產生了一些負面影響。
霍光也考慮將他的位置挪一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