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真正的憤怒者

　　“這就是人啊，在強權面前永遠只知道屈服，永遠只知道看熱鬧，內心觸動之時哭兩聲，表達一下自己的哀思，真的輪到要站出來了卻退的比誰都快。”

　　不知何時梁星淵站在了黎仙的身邊，看著高臺上的高子陽和方孝，再看看臺下的眾弟子，不由得搖了搖頭。

　　“師父！”黎仙輕換了一聲，臉上微紅，看著自己身邊略顯蒼老的師父，不知為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仙兒，你覺得他們憤怒嗎？”梁星淵看向臺下的眾人。

　　“我想他們是憤怒的，我感受到了他們的憤怒，您看他們其中有同情方孝而落淚的，有緊握寶劍想要沖上去拼命的，也有面露悲戚之色的，所以他們在憤怒，宗門的規矩已經日益不得人心了。”黎仙看著臺下的眾人，面露沉思。

　　“或許吧，我早就希望宗門內有人能站起來，對于宗門內的規矩、條例毫無忌憚的加以批評，然而這么些年卻只有他一個，或許現在有第二個了。”梁星淵如星空般的雙眸閃過一絲緬懷，仿佛想到了什么，一瞬間有些傷感。

　　“師父，師兄他......”

　　“不用再說他，他已經不屬于雨劍閣了。”黎仙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梁星淵無情的打斷了，黎仙頓時訥訥，不敢言語。

　　“那師父您覺得臺下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值得培養的嗎？為什么我們不去主動幫扶一些弟子呢？以您在宗門的地位，如果我們主動作為一些，或許現在寒門弟子的處境不會如此艱難。”過了許久，黎仙皺了皺眉頭，看著梁星淵不解的問道。

　　“仙兒啊，這么多年了，你依舊沒有明白，這些人并不是憤怒，他們只是氣憤，憤怒和氣憤是不一樣的。他們只是為看到不公之事而氣憤，也僅僅只是氣憤，憤怒者是如臺上那位弟子般，為了自己的朋友、為了自己心中的堅持敢于揮劍之人，你看啊，他還在堅持，還沒放棄，呵呵，這才是怒火啊！”梁星淵輕笑了一聲。

　　“先前，也曾有些愿意活在現世而不得者，他們沉默過了，呻吟過了，嘆息過了，也哭泣過了，但仍然愿意活在現世而不得，因為他們忘記了憤怒。”

　　“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在無可救藥的宗門中，一定有許多這樣的人，專向著下一代瞪眼，下一代在瞪眼中長大，又向著后人瞪眼，他們一生都在氣憤中度過，因為氣憤只是如此，所以他們要氣憤一生，而且還要氣憤二代、三代、四代，以至末世。”

　　“不過可喜的是今天他們沉默了，或許是高子陽的話刺痛了他們懦弱的內心吧。他們不再痛哭，不再咒罵，也不再歡呼，他們沉默了。

　　如果我們聽到呻吟、嘆息、哭泣、哀求，無需驚訝，因為這種事情太過于平常了，任何一個人在無助之時皆會如此。然而如果我們見了酷烈的沉默，我們就要留心了；

　　見到有什么東西像毒蛇在身體里蜿蜒，怨鬼似的在黑夜里奔馳，就更應該留心了，因為‘真正的憤怒’可能要到來了......哈哈哈哈。”

　　梁星淵很高興，黎仙感受的出來，因為黎仙已經不知道多久沒見到師父這樣愉快的笑過了。

　　“不過現在他們的怒火還不夠，他們的決心也不夠，要知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敢拿起手中的寶劍為自己爭一個未來之人，我為什么要幫助他們？為了愛心，亦或是為了名譽？幾百年都沒有看透，可悲，可笑啊！”

　　梁星淵語氣沉重，黎仙的心中也不是滋味。

　　黎仙知道自己師傅心中對這些人是極為同情的，希望他們能拿起手中的利劍來保護自己的權益，但是幾百年來敢于抗爭者實在是太少了，大多數人寧愿忍氣吞聲也不敢有所作為，直至成為枯骨一堆。

　　然而修仙之路艱難坎坷，自己走到這一步不知道遇到了多少的艱難，沒有站起來的勇氣和決心根本沒辦法走的多遠，哪怕你擁有逆天的資質。

　　這一刻黎仙看著臺下的弟子沉默起來，內心對自己師父的思想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道心甚至也有了一絲的進步。

　　梁星淵在為弟子的不爭而嘆息，黎仙在為自己道心的進步而開心，但是現在方孝卻并不開心，因為此時的方孝神志都已經有些模糊了。

　　高臺上高子陽一拳拳、一腳腳的打在身上也沒有感覺了，身體也沒有原來的力量了。方孝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其實方孝覺得自己并不排斥這種感覺，甚至還有些喜歡。

　　多久了？已經有多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哦，有一年多了，自從自己拜入宗門之后就再也沒有這種感覺了，天藍草燒灼的感覺啊，死亡的氣息，原來是如此的讓人著迷。

　　或許有些不對，不過方孝已經不想思考了，自己太累了，從入侯府到現在，自己從來沒有好好休息過，或許在張老爹那里有過休息，不過也只是短短的一年。

　　不對，張老爹？方孝感覺自己的腦袋又稍微清醒了一些，腦海中由記起了一些事情，想起了張老爹救活自己，把自己當兒子一樣的看待，給自己請先生，教自己打鐵；方孝也想起了大黑，那個保護自己的大狗。

　　當初六少爺就是這樣打自己的，那時候大黑會保護自己，不過大黑現在應該早就不在了，所以沒人會保護自己了。

　　“哦！沒有人保護自己了！”

　　方孝呢喃了一句，更加清醒了，還看清楚了高子陽的臉，甚至還看清楚了自己給高子陽脖子上造成的傷痕，

　　“呵呵，你也會受傷啊！”方孝有些開心。

　　“或許自己應該做點什么。”方孝默默的想著，于是就試著做了，右手拿著清雨劍孩子氣的朝著高子陽的脖子傷痕處劃了一下，嗯，就一下。就像小孩子玩鬧般，方孝都有些為自己的孩子氣臉紅。

　　時間好像靜止了，方孝感覺高子陽不再打自己了，只是不知道為何體內疼得難受，經脈又裂了？為什么體內的血色劍氣減少了一些呢？方孝想不明白，不過方孝也不準備想了，因為方孝太困了。

　　“仙兒你看，這才是真正的憤怒者......”梁星淵豁然轉身。

　　高子陽脖頸處鮮血涌出，人頭轟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