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瑩雪當然不是來找王磊閑聊的。
王磊也知道這一點。
攝影棚中人多眼雜,顯然不是談話的好地方。
他慢吞吞收拾好桌上的餐盒,和胡瑩雪一起拿到一旁的垃圾桶中倒掉。
兩人從側門溜出攝影棚,沿著棚外供道具幕景進出的小路走一會,王磊問道:“往哪兒走?”
此時正值中午休息時間,今天又是天朗氣清,陽光和煦,加上影視基地中的綠化相當不錯,自然有一些閑散的工作人員也在路上閑逛消食。
胡瑩雪不想往人多的地方走,說道:“離拍攝也沒多少時間,就在這附近轉轉吧。”
王磊對此倒也不反對:“行。”
周昌這個劇組沒多少錢,租的棚子自然也不會是什么好棚子,就在園區的一角,附近除了可供拍攝的大草坪再也沒有其他景觀。
這樣的環境毫無遮掩,正適合這場“光明正大”的談話。
王磊和胡瑩雪并肩在草坪上漫游,目光向遠方眺望。
電線桿上,兩只灰雀停駐在上邊,它們靜靜地停在那兒曬太陽,就好像兩尊雕塑裝飾在電線上。
眼見胡瑩雪還沒有開口的意思,王磊終究還是年輕,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你想說什么?”
“昨晚的事······”胡瑩雪似乎一直糾結,臉上的神采也和在攝影棚工作時的輕松完全不同,好似背負了許多東西,卻不知該怎么卸下。
見到胡瑩雪這個模樣,王磊心再次軟下來:“我昨晚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沒聽見。”
“那你今天還那么仔細瞧我的臉?”胡瑩雪揭穿道。
我那不是好奇嗎?王磊心中嘀咕,嘴頭只是嘿嘿直笑。
“關于我們的約定。”胡瑩雪躊躇一陣,說道,“你還想繼續么?”
王磊知道這個問題才是胡瑩雪最關心的問題,但他有些不解:“你的麻煩不是解決了嗎?還要逃到南方去?”
“解決?”胡瑩雪微微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反問道,“你沒找你經紀人了解情況嗎?”
“他?”提到自己的經紀人,王磊心中也涌出不少煩悶,“他在南方,很多事情聯系不方便。”
王磊不想說自己經紀人已經失去聯系好幾天,只好含糊帶過這個問題。不過胡瑩雪的反問,也讓他知道一件事。
胡瑩雪的麻煩絕不是雷蔣禮的求婚。
“所以你到底碰到的是什么麻煩?”王磊現在真的開始好奇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瑩雪停下腳步,瞧著遠處,臉色在一剎那變得蒼白。
王磊的好奇好似壓在駱駝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雖然本身很輕,卻還是讓胡瑩雪感到呼吸急促,不堪重負。
“怎么了?”胡瑩雪的狀態,王磊自然注意到了。他跟著停下腳步,關切問道,“哪兒不舒服?”
“可能是太陽太大,沒云擋著吧。”胡瑩雪勉強扯了一個笑容,回應道。
這樣的推辭卻好似意有所指,王磊還未去細想,胡瑩雪又開口道:“其實小禮是打算幫我的。”
“幫你?”
“小禮是一個很好的人,如果他不是他們家的孩子,如果我們不是在這兒相遇,可能我們最后真的能在一起吧。”胡瑩雪嘴角勾起一絲甜蜜的微笑。
那令人心醉的甜美讓王磊怔怔出神。
同樣的笑容他曾在另一位傾國傾城的女子敘述往事的時候見到,那個女人的感情最后以一種悲劇收場。
偏偏又是因為那場悲劇撈到一位老婆,碰到改變他人生的機遇。
所以他對這樣微笑印象深刻,只覺這笑容好似曇花一般,美麗而易碎。
“他家在港區是一個很厲害的家族,那兒和這邊不同,對我們這個職業不是很看得起。”
胡瑩雪說得委婉,但王磊還是能夠理解。
相比較這邊拔高到“藝術家”的演藝人士,那邊的人更多是被稱為“戲子”——據傳還有不少明碼標價出來賣無異娼妓。
如果雷蔣禮的母親真的姓蔣,那看不起他們這個職業也是正常的事。
“我認識小禮其實是在我出這檔事之前,不過小禮和其他人不太一樣。”胡瑩雪瞥了王磊一眼,見他認真傾聽,補充說道:“和你也不太一樣。”
和我不一樣?王磊忍不住朝胡瑩雪瞅去。
胡瑩雪眺望遠處,似乎不覺自己說得有問題。王磊忍下確認這句是褒是貶的好奇心,繼續聽胡瑩雪說下去。
“他是我交的朋友當中,背景最高的,也是對我最真心的。雖然人其實有些許傲氣,可實際上只有接觸了才知道,他真的是一個很好很溫柔的男人。”
那豈止是些許傲氣?
想到雷蔣禮昔日的目中無人,昨晚暴怒后的模樣,王磊心中苦笑,也許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異性版?
“所以我出事后,第一時間就想找他幫我擺平。”胡瑩雪說道。
聽到正題,王磊打起十二分精神。
胡瑩雪臉上的甜蜜已經消失不見蹤影。
她抬起頭,蔚藍的天空下,胡瑩雪的身體微微顫抖。
兩只灰雀并肩從他們的頭頂劃過,臨近兩人的時候還啞啞地叫上兩聲,落地后卻眨眼分開,隔著不遠,開始尋覓今日的午餐。
胡瑩雪的目光沒有從這兩只灰雀身上離開,望見兩只鳥分開,她的面色卻忽然平靜下來。
“那天晚宴,你還記得嗎?”胡瑩雪淡淡說道,“他見過他,然后他就有事走了。”
還好王磊腦子靈活,對胡瑩雪這連用的“他”,他在腦海中盤算了一遍后,終于明白過來。
這么說,胡瑩雪是碰到硬茬子嘍?
連雷蔣禮第一時間都想逃避?
而自己是她的B計劃?
王磊下意識吞一口唾沫,他現在終于明白洪蒲為什么說這件事他不能說了。
這件事本身很簡單,可牽涉到的人物似乎一點都不簡單。
胡瑩雪抬起腳,朝那兩只灰雀走去,王磊默默緊隨其后。
等趕走灰雀,她的心情似乎也好上一些,這才繼續說道:
“不過就像我說的,小禮是一個很好的人,他想了許久,這才想出一個方法救我。”
“他想背著家里娶我做過門。只要我成了他的妻子,那個人自然也會熄了不該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