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透明
半魔人村長不滿腦肌強壯打斷他聆聽美妙的慘叫，邊走邊不滿道：“你們領主很厲害嗎？不會也是你這種只有位階沒有武力的弱！”
“饒癢癢的叫聲到底有什么好聽的啊，雖然你確實如我所說沒有讓他們死傷，但你不覺得你的行為很變態嗎！”腦肌認真道：“還有，我們領主是實打實的大師，此世最強之一，關鍵是心機深沉、面善心惡，我看過好幾次他笑著笑著敵人人就沒了，你最好不要耍小聰明啊…”
“多謝你的夸獎，我不知道原來你心底對我的評價這么高。”林德的聲音從樹干后傳出，隨后走了出來，樹蔭下，年僅20的男士看上去斯文得體，如果拿本書那簡直就像再文弱不過的學者，然而，腦肌差點腦梗——太陰險了！明明離剛才的位置還差百來米，并且明明用了隱身，如果不是為了陰自己有必要躲小路樹后嗎！
“你、您聽了多少？”
“不多，就在他疑惑我是否和你一樣也是‘只有位階沒有武力的弱雞’那時候。”
那不就是全部嗎！
腦肌木著臉，看著林德露出一種陰冷的笑容——別問，問就是他這會看林哥，根本形容不出好詞——然后順理成章的指揮道：
“你好，那我們現在出發吧。”
半魔人村長從剛剛林德突然出現起就瞇著眼，身體繃緊，面無表情，聽聞這句話過了幾秒，就在腦肌忍不住要偷偷錘一拳提醒時，笑容突然綻放，不是夸張，就是綻放，五官從死物突然活動起來一般，充滿著明顯的諂媚：“好的大人，沒問題大人，剛好有一批戰利品船只就在附近。”
腦肌再一次木了，NPC為什么總是比他更會拍馬屁？NPC要成精了…算了，這不是常態嗎，玩家也只是幾乎比NPC樣樣都強，但玩家一致認同，還是有一些領域，玩家始終無法媲美NPC，比如拍馬屁的門檻競爭，玩家不要臉好歹要看一下收獲，NPC往往不需要，他們都快把門檻踏平了，內卷的厲害。
他以前可真沒想過，玩個全息，居然還要和NPC內卷。
“我晚上還有一場晚宴，時間比較趕，我們得用更快速的方法。”林德滿意道：“所以，麻煩指一下方向，我想，他應該已經告訴你目的地了吧。”
腦肌點頭，他不光說了目的地，還說了太多有的沒的剛好被聽到…可惡，就連偷聽墻腳居然都比不上NPC嗎？！全息游戲真難。
半魔人村長沒有立即指出方向，搓手踟躕道：“當然當然，不過我畢竟年紀大了，也許我可以指出方向…”
林德一個上挑的鼻音打斷了他的話語：“嗯？”
“…也許我可以指出方向，帶大人們過去，在門外望風。”村長伸出手指向一個方向：“那邊直航。”
林德點頭：“可以。”轉身就走，村長大喜過望的跟上：“多謝大人的信任，從我剛才見您第一眼我就意識到了，您是擁有莫大威能的強者，是當代的美男子，沒想到連品性也如此楷模…”
腦肌要瘋，什么鬼？這老頭瘋了吧？！之前對自己又是試探又是耍小聰明的，為什么對林德就這樣？！你可是半魔人啊，總不至于也和平民NPC一樣被爵位身份糊一眼吧！話說人類的身份在百族這有價值嗎？
腦肌偷偷找了個空檔，拉住半魔人村長，小聲道：“我也是領地的榮譽二級軍官。”
他說的是自己在游戲里的榮譽點上升后獲得的頭銜，分成好多級，在領地里還算有用，并且根據品級可以獲得一些特殊軍需購買資格。但在林德領地外，嗨不是他說，其他人壓根沒聽過，要是有用早被玩家玩出花樣了，難道真實的用途是在新地圖上？
村長一副“你是不是蠢驢”的表情望著他：“你在說什么？”
好吧，自己想多了…腦肌不解道：“那你這么殷勤干嘛？你剛才還一臉不耐煩問我實力如何呢！”
“可你不是告訴我了嗎。”村長表情更直白了，直白到直接說了出來：“你之前也不傻啊，現在怎么這么蠢！五階啊五階，就算是傳說中，也是小負責人級別了，當年多少人舍棄良知種族自己的世界不就是為了到達五階！更何況…我問你啊。”村長往前看了看林德背影，偷摸摸道：“那位大人，是不是魔鬼后裔？”
腦肌一邊覺得自己是不是偷偷發掘到了什么格里芬家族隱秘，一邊又覺得這老頭腦子今天處于參差狀態，不可盡信，于是謹慎問道：“你為什么會這么問？”
“氣質太像了，太像記載中的魔鬼的氣質了，剛才他一笑我就覺得后脖發涼！好像被盯上，不聽話下一秒就得真涼，這也和你說的吻合啊，心機深沉、面善心惡。我和你說，雖然我們文獻上經常罵魔鬼，但頂上也說了，打得過拿得住魔鬼小命的話，還是可以聽一部分他的計劃的，通常前半段都沒問題，后半段不聽一般不會死，剛好能玩場大的。”
腦肌了然：“哦，所以惡魔還是認同魔鬼更有腦子對吧。”
“我們惡魔又不追求那些不重要的東西。”村長下意識開脫后，才更小聲道：“總之，我能感受到，不配合你你也不會殺了我，但他絕對能讓我…”他對著自己脖子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呵，謝謝你認同我的親善。”腦肌受不了道：“你直接說你欺軟怕硬不得了。”
“對啊，總結得好！欺軟怕硬這個詞準確啊！誰不欺軟怕硬？”村長今天第一次露出贊賞的表情：“可知道誰是軟誰是硬才是難題啊，這才是最大的智慧，也就是我年紀大，看得清。”
“哈還夸上自己了，你真的應該見見我朋友，你簡直是他親爺爺。”腦肌猛地反應過來，一唾：“你才軟！”
“哎相信我，年紀大了，軟是所有人的歸宿。”村長不在意道：“并且我剛才說的，是打得過還拿得住的情況。”
“所以打不過的時候呢？”
“要不然早點自殺免得魔鬼折磨你，要不然就表現得無趣順從，讓他不感興趣，至少能死的輕松點。反正拒絕、迂回什么的沒用，玩不過的，你大概不知道這句話，魔鬼總能達成魔鬼的目的。”
腦肌想了想：林德這個NPC，既狗又不狗。說不狗是因為如果不近距離接觸，你會覺得他簡直就是NPC領主典范，大力推廣技術、普及教育、注重民生、后勤完美、態度溫和不搞事、偶爾還能帥一把、對待玩家的異常無禮乃至奇怪的地方，也不像其他NPC領主一樣大驚小怪。不過自己這樣，有機會單獨接觸又足夠敏感多思的人就能感覺到，林德得體下隱形的，是個本質不容別人拒絕的人：
“雖然我覺得你在胡扯，但好像也沒差別。別誤會，他真不是什么后裔，人家來歷清楚的很，有多少代族譜那種貴族，并且…”腦肌這次沒有吐槽，認真道：“他不會憑心情殺人。”
村長本來想嗤笑，但看腦肌表情十分鄭重，忍不住問：“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會分析啊，一個人表現出什么樣其實并不重要，但我總結過林哥、我是說我尊敬的林德領主行為，他幾乎只做有必要的事，是目的非常明確的類型。”腦肌不聲不響，好像沒意識到自己沒事總結別人行為有多認真多慮一樣：“你不懂，我有多受不了那些無腦白左或者突然弒父殺夫的領袖了。”
“…”村長是沒聽懂后一句吐槽，他只是再次綻放笑容，用“笑著發出聲音嘴巴居然不動”神技道：“你尊敬的領主在看你。”
林德也不知道聽到沒，恰到好處的體貼道：“我們可以走了嗎。”
“走，現在就走。”腦肌尷尬的往前邁步，發現是懸崖，又更尷尬的收回胖juojuo。
“稍等。”林德轉身，不再理他們，每個頂級玩家都有自己的過人之處，于是林德也習慣性的表現不同，倒不是特意，而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天賦。他可以病弱時死死地抱住艾爾莎夫人大腿，建立起健康良好的關系，也可以提升能力后不動聲色的改變依賴狀態迅速獲得獨立和話語權，這不全是謀劃，而是他下意識就能根據自己想要的位置改變細節，來影響別人的判斷。于是，博學的精靈能認為他是同類的學者，狡詐的貴族認為這個人和自己一樣壞的冒泡，野心家和理想家都可以向林德述說他們心底的話，不認為林德會不理解。
他沒有顏色，而是反襯別人顏色的透明。
從此反推，林德從自己的態度反而更明白了腦肌是那種人，多謀不善斷，需要別人推一把，可又需要尊敬討厭冒犯，因此不需要說太清楚，禮貌的替他下決定就行了。
嘿，誰說只能玩家研究NPC的，在此之前，明明是策劃先研究玩家，才能每次活動進準惡心到所有類型玩家啊。
哦他自己當然不是那種惡心玩家的策劃，只不過聽到身后討論自己的對話后，順便反推牛刀小試而已。
他把剛才這部分推理放進腦海“不重要”文件夾，手上拿出包裹往身后兩人扔：“背上。”
村長和腦肌從善如流背上包裹，然后就聽見林德如常道：“跳。”
玩家：“啊？”
NPC：“不好意思，大人什 ———么！！！”
一陣狂風，從林德手中的號角涌出，居然能神奇的拐彎回來反推著幾人沖下了懸崖，隨后在失重的半魔人尖叫中，包裹砰的一聲打開，腦肌一看樂了。
呦，滑翔傘？
反正腦肌是什么都不用做，想做也不會。
前面的林德還不忘回首，細心安慰（不說人話）道：“不跳也可以。”
呵呵，腦肌聽著半魔人的尖叫，林德是不是在報復剛才自己兩人“小聲”的談話啊？這一刻他突然有點信了——林德要是魔鬼，他還真一點都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