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原泰克工業36號化學實驗室副組長,4號城市中心區戶籍,畢業于零號城市‘土衛六’航天研究院,年輕時曾在聯邦航天部實習,獲得過聯邦銅十字獎章。
后主動辭職,進入泰克工業,曾在多個部門任職,最后轉到36號化學實驗室,擔任副組長職務,那年,他才三十五歲。
十年后,四十五歲時,因作為重大事故負責人,被捕入獄至今。
伊藤櫻查到的信息只有這些,籠統到這位老人寫本自傳,大概也只有一頁紙的內容。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只是個普通的研究員,4號城市是個出人才的地方,即便是現在,聯邦大多數航天領域專家,都是從那里走出來的,而一直飛在天上的1號城市,也是從那里建造,組裝,并飛上天空的。
至于‘土衛六’航天研究院,其授課教師皆是航天部高級研究員,院長則由航天部副部長擔任,是藍星航天專業的頂級大學,沒有之一。
除了這些,獎章和工作經歷就不必贅述,無論是出身,畢業院校,還是工作經歷,亦或者那枚銅十字獎章,隨便挑出一個,都是大多數普通人難以達到的高度。
許言回憶了一遍信息,短短百字,這位名叫安德烈的老人的人生經歷,在大起大落中,用傳奇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即便入獄,相比于36號化學實驗室的其他人,也有了個相當不錯的歸宿。
在來之前的地鐵上,許言甚至在網上還查到了一些聯邦公告,曾經某個重要項目的研究團隊中,安德烈的名字也有資格署名在上面,要知道那個時候他還在航天部,才多大年紀。
“我都這把年紀了,還不能放過我么?”
安德烈的話本應帶著無奈,但語氣卻充滿看透的豁達,嘴角的笑意似乎在說,他早就知道會有今天。
“只是收到指令,來看望一下安德烈先生,你不必往最壞的方面想。”許言細聲細語的說道。
他的身體僵硬,完全充當了錄音機的角色,傳入安德烈耳中的聲音,則再次模擬出了他屬于人類的原聲。
同時,在他的示意下,六一搬著椅子坐到了床前,因為某些信息共享的緣故,外面的跟屁蟲相當于許言的眼睛,可以預防有人突然進來。
“我記得‘黑皇后’的隊標不是這個,她們那里也很少有男人,你們是哪個部門,給死人透露一些秘密也不算違反條例吧?”安德烈嘆了口氣。
他放下手中的數據屏,不知是不是巧合,上面正在報道泰克工業招標的新聞,但隨即被他關閉,然后將身旁吊瓶的流速減緩了一些。
“人老了,當年泄露的東西留在身體里出不來,儀器都不管用,只能靠最簡陋的輸液活命了。”
“器官克隆并不昂貴,咬咬牙,中薪階層也用的起。”許言依舊細聲細語,聽不出關心,也聽不出威脅。
安德烈低頭笑了笑,右手一攤:“我是個犯人,重犯,能這樣活著就不錯了,這里哪能奢望器官移植,另外一棟樓的外科手術室,不知多久沒被他們用過了。”
和安全屋一樣,又是面子工程…許言心里猜到,腳下邁步,坐到了床邊。
“安德烈先生,一年前,36號實驗室除你以外的最后一位研究員,在另一個獄區離開了。”
“我知道,我是他的導師,挺好的孩子,從外面回母星發展,前途無量…可惜了。”安德烈看著對面墻壁上的掛畫,有些失神。
“現在輪到我了,今天過后,36號實驗就不在了,本該用在敵人身上的武器,反過來用到了自己無辜的同類身上,我們罪有應得。”
老人低下頭,窗外的清風吹著本就不多的華發,滿是皺紋和褐色斑塊的手掌搓在一起,仔細看,那些褐色斑塊十分細嫩,許言毫不懷疑,稍微用力就能掐出血絲。
這些褐色斑塊沒有規律的覆蓋在皮膚上,一直延伸進袖口,袖口內側,隱隱約約能看出紅色的痕跡。
果然是武器源質泄露么,特殊航天物質只是借口…許言沉默片刻,開口說道:
“當年事故定責,實驗室組長連帶助手判處死刑,負主要責任,安德烈先生作為副組長,有終止操作的權力。”
許言邊說著,邊從六一手里接過一個兩端金屬封口,中間玻璃打造的小瓶,里面裝了三分之二的透明液體。
輕輕扭動金屬封口,玻璃瓶的一端突起,機械結構展開,伸出了一根注射針,被許言用三指捏住,同時,眼神瞥向了旁邊的吊瓶。
安德烈顯然注意到了,但沒有在意,照舊帶著笑意,半躺在床上,失神的望著天花板。
“如果當年我能想到這一點,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放在古代,我們造成的后果,能被后人罵到人類消失,就算編成神話里的魔鬼,也不足為奇。”
“急功近利,違反條例,罪有應得。”六一冰冷的眼神掃了下,冷漠的說道。
許言咳嗽了一聲,頗為用力,六一收回視線,不再開口。
“是罪有應得,我以為你們早幾年就會過來,也沒想到能有今天,咳咳…”
安德烈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蒼白的臉色泛紅,手背上,脖頸上,褐色斑點像是吸水的海綿,被擠出一縷縷血絲。
“…咳咳,當年我們太急功近利了,議員親自到訪泰克工業,第一站就是36號實驗室,那時候實驗已經接近尾聲,全組所有人都希望能在年前完成,第二年中旬,就可以在作戰星系取得優勢,打通通向銀核區的近路航道。”
許言心中暗自點頭,曲率引擎因為船體的承受能力,并非可以全部推廣覆蓋,大多數艦船和艦隊還是要通過星門遠行,如果空間節點某些特殊屬性不同,哪怕位置相近的兩個星門,穿梭到同一片區域,所消耗的資源也會相差很大。
但更令他注意的是,安德烈所說,當年有一位議員到訪,是哪位議員?
聯邦議會十三個席位理論上是終身制的,除非在任期間有過污點,可以被超過三分之二的議員同意彈劾。
可按照資料顯示,從當年到現在,這一屆議會還沒有更換過人選,也就是說,這位議員還在位。
許言心中瞬息將消息理順,但他又不能開口詢問,作為一位特遣隊員,以這副身軀來這里,甚至還有可能是中高層人員,主動詢問就露餡了。
“你懷念他們么,安德烈先生?我是指你的那些同事。”
安德烈扭頭看著許言手中的玻璃瓶,目不轉睛的開口:
“當然,他們都是優秀的人,可既然是優秀的人,就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我以為研究者會和戰士一樣,永遠保持冷靜。”許言玩味的笑道。
安德烈搖了搖頭,用雙臂支撐起上半身,費力的說道:
“當年決定越過檢查的是亞辛組長,如果他能活到現在,比我還要大二十多歲,可惜他的助手是個年輕人,他那個老家伙聽不住勸,我當年又意氣正盛,最后才變成這個結果。”
“我本以為自己活不到現在,沒想到大法庭給了我無期,也許是看在我受到影響,打算讓我折磨到去世…咳咳咳咳…可今天你們還是來了,他們能把我放到醫院,我就知道,我沒有多長時間了,無論是你們動手,還是我自然死亡。”
伴隨著咳嗽,安德烈終于長長的舒了口氣,身體的異樣和震動讓他的臉色更加蒼白,眼中充滿血絲,虛弱的躺在了床上。
許言稍稍沉默,他還在思考怎么側面打聽當年那位議員,但經過短暫的接觸,像安德烈這樣的性格,如果露餡,他絕不會再透露半個字,說不定還會順便按下求助鈴搖人。
看了看時間,于是他起身用手指彈了彈吊瓶,既然已經知道是位議員,這么大的目標,也沒必要一定從安德烈的口中得知。
“祝您睡個好覺。”他平靜的說道。
注射針頭刺入了吊瓶口,無色透明的液體被推了進去,安德烈笑著抬頭,緩緩閉上了雙眼。
PS:這兩天值夜班,實在是抱歉,對不住大家,對不住,對不住,明天開始盡力補更,上架的話也有爆更。
…雖然編輯那邊還沒有上架的消息,我自己也想再多寫一寫再上架。
嗯,還是得和你們說一聲,道個歉,這兩天都是一更,再不言不語的話,說不過去。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