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許言的感知在房間中掃過,確認了緊張兮兮的六一,以及隨時準備撲出來的老貓的位置。
對方‘看’到的不僅僅是我?也能‘看’到其他人?什么情況?真是人格分裂,普通人格主外,超人人格住在大腦?
許言的腦子瞬間蹦出了幾個問題,眼前的情況讓他罕見的有些糊涂。
“你們到底是誰!我要打調查局通訊報警了!私自闖入聯邦公民家里,你們這是違反了聯邦法令條例!”
這是我家才對吧…許言心里吐槽一句,同時迅速思考著對策,機不可失,誰知道下次還會不會有這種情況。
對方的振振有詞的警告被無視,許言看不到任何場景,只能聽見對面的聲音…嚴格說是信息在他腦海中轉化,由他腦補出的聲音。
不僅僅是說話聲,在許言保持沉默后,他的腦中還響起了急促的腳步,以及似乎是物品碰撞的聲音,并由此推斷出對方應該只有一個人,此時正處于慌亂狀態。
‘聯邦公民…調查局…法令…這些熟悉的詞匯可以解釋多重人格,但物品的碰撞聲是怎么回事?’
許言心中思索,機械眼眸縮了兩圈,注意到一旁的六一和老貓依舊很緊張,但沒有什么特殊的反應。
他的手還放在陳藝的腦門上,腦海中的聲音越來越亂,就像一個慌不擇路逃跑的人,撞翻了鍋碗瓢盆。
可聲音似乎并未遠去,而是一直在附近晃悠,偶有遠離,也會很快再次接近。
許言沉思著,決定將自己的信息線條分出幾根,試圖接觸陳藝腦部位置更多的異常線條,也許會有更加清晰的感官。
可就在這時,飄窗上的老貓炸成毛團,低沉的‘喵嗚’一聲:“有人…”
話音未落,角落的柜子被無形的東西撞了一下,宮璽的畫紙散落一地,顏料盒也被打翻。
許言立刻察覺出事情不對頭,電子感官視界中,十數根信息線卷出,隨意選擇,與陳藝腦部位置的異常線條接觸。
龐雜的信息流瞬間沖撞進了許言的腦海,他的思維仿佛一個打開木門的旅人,背后是溫暖的林中小屋,迎面就是狂暴如海的風雪。
他知道任何一個生命體都很復雜,但這種程度的信息流,絕不是一個正常人類所能擁有的!
那一瞬間,他想到了網關,想到了由無數數據凝聚而成的聯邦網關,可和這風雪相比,聯邦的網關就像一扇破舊的柴門。
也許連柴門都不如。
機械眼眸頻繁閃爍,機械大腦處于宕機的邊緣,信息線已經失去控制,無法收回。
許言的思維于混亂的風雪中死死的堅持,他仿佛看到無數由狂風夾雜而來的雪花冰晶,下一刻就要將他吞沒,不可阻擋!
就在他心想完蛋了的時候,床上的陳藝動了下眼皮,安穩的翻了個身。
腦海中,時間靜止了一剎那,信息流形成的暴風雨還是將許言吞噬,沖刷著他的身體,可他的思維意識除了有點發蒙,并沒有遭受什么重大打擊。
慢慢的,信息流的脾氣安穩下來,不再那么的狂暴無理,許言的意識也逐漸恢復清醒,不再混混沌沌。
此時,他出現了清晰的視覺,是的,他確認是視覺。
他站在一個陽光明媚的白色房間里,入眼就是一扇大大的落地窗,窗外太陽高照,樓宇聳立,白云散涌。
這是藍星永遠也不可能出現的場景。
靜靜的看了一會,心中帶著后怕,帶著自己太過沖動的反省,許言暫時松了口氣,嘗試著轉動視角。
可他旋即一愣,發現即便不用特意轉動,他的視角已經處在了360°的狀態,只是剛才太過激動,被他忽略了。
以他為中心,周圍是很有情調的復古家具,帶著上輩子的西式風格,白色壁紙,加上拐了一百零八個彎的黃銅水晶大吊燈,他一陣恍惚,以為回到了地球。
重新鎮定心神,房間除了普通的家具,還有一張大床,看樣子是個臥室,同樣帶著濃厚的西式風格,感官上精致…而且很貴。
但角落里卻突兀的擺著幾臺看不懂的機器,只能通過上面的椅子,猜測是需要有人坐上去的。
正如他剛剛聽到的聲音一樣,這里很亂,像是有人豬突猛進了一波。
很快,許言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與床正對的墻壁,那里有一張樸素的金屬書桌,上面雜亂的擺滿了各種紙張,寫滿了文字。
而書桌的一角,還散放著五六個藥瓶,上面寫著:興奮劑。
除此之外,書桌側面,四五個數據屏上,各種圖案和數據正在緩緩滑動,但他還沒來得及看清上面的東西,書桌下面便傳來了響動。
一根似乎是衣柜里的金屬桿子,順著椅子縫隙捅了出來,毫無意義的在空氣中揮舞,還不時伴隨著:呵!哈!
許言下意識想挑眉,卻發現自己沒有這個功能,此時的他依舊有著金屬身軀,不過只是一幅虛幻的影子,像是沒有源頭的人工投影。
他嘗試著操縱意識向前,金屬身軀的影子也一同邁步走向書桌。
衣柜桿子劃過他的身體,沒有實感,就在他琢磨著怎么把椅子搬出去的時候,金屬桿子掉落在地,一個瘦弱到像是營養不良的青年,推著椅子,大口喘氣的爬了出來。
他驚慌的看著許言,顫巍巍的伸出手指:“我告訴你!私闖公民住所,我馬上就要給調查局打電話了!”
你倒是打呀…許言無奈的暗語一句,自從他出現在這里,發現這里還有人的時候,他就試圖接管這個房間的通訊,而且成功了,甚至可以通過房間的電子設備傳達自己的聲音。
也許這種狀態,他更像一個鬼魂。
“你…你…你到底是誰!是不是覬覦我的研究成果!告訴你!就是毀了你也休想偷走!”
青年虛弱的背靠著書桌,竹竿一樣的身體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能當場去世,鳥窩式頭發帶著油膩,臉上發灰的皮膚緊貼著骨骼,黑眼圈像墨鏡一樣濃重。
身上的白色長外套很久沒洗了,他大口的喘著氣,肺部發出破風箱的動靜,一邊咳嗽,一邊死死的撐著身體。
許言沒有說話,而是在看清青年的樣貌時,充滿了復雜的心情。
陳藝今年,大概在十五歲左右,而眼前青年起碼也要二十五了,可他們的樣子卻是十分相似,哪怕說是雙胞胎兄弟,或者這個青年是陳藝長大之后,許言也覺得不過分。
這是陳藝的大腦?還是別的…許言沒有頭緒的靜立在原地,看著窗外和藍星一樣發達的世界,以及天上的陽光白云,心里突兀的升起一陣荒誕。
許久,許言怕青年承受不住此時的氣氛,心臟驟停,于是控制一旁的設備問道:
“你的名字?”
“陳…陳藝!”青年鼓勁的回道,眸子中有不安,語氣中有逞強。
拙劣的演技…許言心中輕笑,凝視著青年陳藝的雙眼。
人在第一反應的時候,往往都是控制不住的真實,他在第一次聽到青年陳藝的聲音時,可是很清楚的察覺到一股鎮定的味道。
而此時對方的雙眼,只有驚慌,沒有恐懼。
許言心里上了道保險,多了許多疑問,但并未因此草率的下定結論。
“你的研究成果,進展如何?”許言沒有去問這是哪里,這個世界是哪里。
“你果然是為了我的研究成果來的!我和你拼了!”
你也太浮夸了吧…許言一怔,就見青年瞪著眼睛轉身,疲憊的拿起了桌角的藥瓶,仰頭灌進了嘴里,然后彎腰撿起了地上的衣柜桿子。
就在他準備看對方表演的時候,視線開始模糊,狂暴的信息流從背后撲來,沖刷著他的身體。
“老許?老許你別嚇我!”六一拍著許言的肩膀,滿臉的擔心。
不久,關節發出響動,許言暗淡些許的眸子重新恢復光彩,有些僵硬的收回了放在陳藝腦門的手掌。
“…我沒事,先…把他弄醒…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