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剛買的蛋白質塊,許言呆板的站在街上,無比痛苦的情緒刺激著他的內心。
算著自己已經好幾天沒去撿垃圾了,賬戶里的余額正在以血崩式的速度縮水,尤其是家里又添了一副碗筷,情況更是捉襟見肘。
五天前,六一繼承了唐老頭的遺產,除了一家不用付水電租金的書店外,就只有五千塊錢,算是唐老頭剩下的所有東西了。
“唉…我原以為你唐老頭很有錢,沒想到就這點,不過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許言搖著頭繼續向家走去,路過一家小賣店的時候,他轉身走了回來,又是呆板的問道:
“請問有鋼鐵市場的老煙卷么?”
“啥?沒有,那種貨在鋼鐵市場都得淘。”老板吸溜著面條,含糊不清的說道。
“請問鐵沫子牌煙卷多少錢?”
“五塊!”老板有些不耐煩。
“一包。”
回到家里,將晚飯放在桌上,許言來到小屋旁邊的巷子里,悄悄蹲下,輕輕的在地上立了三根鐵沫子牌香煙,用小拇指依次點著。
身后跟出來的老貓艱難的咽下最后一口蛋白質塊,墊著腳朝里看了看。
“這什么意思?你已經連著弄了五天了,是聯系你母星的神秘儀式?”
“我家鄉的習俗。”
老貓跳了一下,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鐵基生命體會抽煙?”
“…我們抽火種能量塊,身體好的還抽能源矩陣呢,那個勁兒大。”許言轉過身平視著老貓,“六一呢,又沒吃飯?”
“今天吃了,看樣子好多了。”老貓撿起煙盒,抽出一根,“不知道的話,我還以為六一是唐先生的孫女呢。”
“差不多。”許言雙手放在膝蓋上,“那時候我帶著六一剛到這里,就是唐老頭幫的忙,第一次見面我差點想一拳頭給他撂倒,然后跑路,沒想到他還有這么復雜的身份。”
“在艦隊服役,一家人都搭進去了,這沒什么好說的…不過話說回來,咱們什么時候能改善改善伙食?這種蛋白質塊我們都是用來發展畜牧業的,我已經受夠了。”
“…是時候想辦法搞點錢了。”許言頗為同意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六一反常的在九點鐘之前起了床,睜眼的第一幕就是忙碌的許言,正在打包家里僅有的鍋碗瓢盆。
聽到動靜的許言回頭看了一眼,六一今天的氣色不錯,看來是挺過來了。
唐老頭的死對一個十七歲的女孩來說是沉重的,他能理解這種復雜的心情,因為十七年前他經歷過更殘酷的。
至于老貓,他的世界觀和許言二人完全不同,不過作為跨種族戰友,舍小家為大家,他對唐老頭倒是挺敬佩。
“要搬家么,老許?”六一揉著迷糊的眼睛。
“對,搬到熱鬧點的地方去,那邊來消息說已經修好了,但是協議上只說給了咱們那間書店,所以這間屋子商會要收回,不愧是做生意的。”
“哦…老貓呢?”
“我回來了!”打開的窗子竄進一道黑影,胡須抖了抖,老貓輕巧的落在桌子上,“大概看了一下,那書店居然占了兩層,二十三層同位置的地方被封死了。”
許言點了點頭:“還有呢?”
“書店落地窗對面是個大排檔,露天燒烤和火鍋,你們這里居然把吃飯的地方建這么高,這要是一言不合打起來,一鍋熱湯潑下去…”
“…我不是叫你去看看商會有沒有偷偷搬東西么?”
“你…確定在這里有人會貪那些玩意?”老貓挑著右眼,“這不像這里的風格。”
“這還能論風格?”六一捅著牙刷,扭頭看著今天有點奇怪的老貓,“我覺得那些書挺好的。”
老貓拍著自己的肚皮,咂著嘴巴:“沒見識了啊,不同文明體系之間的發展和審美有著很大差距,我見過一個星球,他們所有的重要數據都是刻在石板上的,就連星際艦船都是一水的鐵片包石頭,控制臺純手工打磨,和古墓機關一樣,嚓嚓響,除了有點脆,飛的挺快的。”
“喔…老許,咱們什么時候能有一艘飛船?”
“…要什么自行車,我還是抽空把答應你的飛車焊好吧。”許言將一塊飛盤扔到包裹上,金屬繩索自動彈出,系緊,“老貓,晚上改善伙食,你先去踩個點。”
“成交,長官!”老貓眼眸冒著詭異的綠光,從窗子跳了出去。
這時六一湊到跟前,嘴里帶著牙膏沫子,用手擋著小聲說道:“我知道今天老貓哪里奇怪了,他今天居然四腳著地,我懷疑他退化了。”
許言鄭重其事的伸出一根手指:“為了環境生存,退化就是進化,晚上可以喝酒,算是為了慶祝老貓向原始野獸亞種邁出重要一步!”
說實話,許言打心眼里是為了提前給六一慶生,明天就是六月一日,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大方過。
但將心比心,他覺得自己有點多余。
“您好,您的辣鍋~”
鐵皮郵箱一樣的智能服務生將熱氣騰騰的火鍋端了上來,許言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扭頭與其對視,對方的顯示屏上露出了一個微笑的顏表情,氣氛有些尷尬。
“別看了老許,單純的硬件上,你比它高端多了。”老貓坐在嬰兒椅上,完美的適應了如何偽裝成一只寵物。
“我怎么覺得你在罵人。”許言將頭扭了回來,“有空你能再造一個翻譯器不,或者里面信息給我導入一下也行,就一個咱倆還得來回倒騰著用。”
“下肉啦!”六一高聲喊著,將一疊肉片倒進了鍋里。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陰沉的天空并不能阻擋這座城市的明亮,造型浮夸的廣告牌電力十足,紅紫色為主的霓虹燈插滿了視線所及之處,遠處的高大投影正在宣傳著某位明星的最新單曲,違規私建出來的大排檔平臺上熱火朝天。
在其他人眼里,靠近邊緣一桌客人一定是個瘋子,那個女孩手里攥著酒瓶,正在不停的和一只貓還有一個機器人說話。
時間逐漸過去,許言肉痛的為自己完全沒有參與的飯局付了賬,背著六一順著兩樓之間的空中階梯回到了書店。
兩地相聚并不遠,書店在二十二樓,而露天懸空、只有一圈欄桿的火鍋平臺在對面的二十四樓。
如老貓所說,唐老頭這間書店有兩層,商場同等位置的二十三樓是封死的,只能從書店進入。
此時樓上空蕩蕩的,只有一些簡單的家具,許言還沒來得及收拾和改造,起碼地方夠大,弄出個三室一廳綽綽有余。
將喝醉的六一扶到床上,蓋好被子,許言摸了摸她的額頭,拽著非要一起睡的老貓回到了樓下。
“說好的帝國道德呢?對異性的尊重呢?”許言一邊關上了書店的大門,一邊咬著牙說道。
“嗬!我不能總睡地板,你好歹都有個底座充電…話說你的充電口在哪里?”
“玩蛋去!那酒你就舔了兩口,裝什么醉貓呢。”
許言坐到唐老頭經常坐的柜臺后面,翻著那本唐老頭經常翻的書,陷入了沉思。
這里人都窮瘋了,但凡有一點賺錢的門路,早就被別人擠破了頭。
“老貓,以你們的科技,你對銀行賬戶怎么看?”
“嗝…想都別想,數字戰爭不在我的專業范疇,這是那群經常患有頭頂毛發稀缺癥族人的對口工作。”
“那該怎么辦,靠這書店咱們都得喝西北風…”許言拉長了尾音,手中的書頁里突然掉落出一張藍色卡片。
他疑惑的拿在手中,透著光看了看,晶瑩的藍色明顯不是紙張,但上面卻印著‘負一百塊’的字樣。
“這是藍星貨幣虛擬化之前的紙幣?唐老頭還有這古董?怎么是—100?假幣?”
看了又看,許言沒琢磨明白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而柜臺上的老貓已經打起了呼嚕。
他搖了搖頭,將印著—100的藍色鈔票夾進書里,收進了柜臺的抽屜,起身回到了機械底座上充電。
明天他還有點事,電量得預備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