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就是你的經歷?”
許言坐在底座上充電,連新聞都放在了一邊,聽著老貓是如何跟隨母艦遠行宇宙,結果中途遇襲,流落藍星的悲慘往事。
“沒錯。”老貓咬了一口蛋白質塊,“你無法理解那種感覺,遠離家鄉,永遠也無法回去的感覺。”
我其實挺理解的…許言打了個響指,將家里的燈光關閉。
“我覺得我更理解不了一個只有貓的星球,居然可以邁進星辰大海。”
“宇宙比你想象的大,大到沒有邊界,理論上基數無限大,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老貓用紙巾精致的擦著他利爪般的指甲,“我們隔壁星系還有一群推糞球的蟲子在研究核能呢。”
“另外,請不要把我們和那些原始的野獸亞種做比較,我很認真。”
“好的,老貓。”
許言點了點頭,充好電的他起身開始收拾老貓的逃生艙殘骸,準備打包賣掉,廢鐵也是錢啊,何況是太空產品。
這是昨晚六一從李老頭車庫搬回來的,本來是進不來的,然后老貓進去一頓折騰,逃生艙就像西瓜一樣碎了。
為此六一難過了好久,早上去考試的時候都是噘著嘴走的,不過用老貓的話說,這玩意沒什么科技含量,充其量就是個鐵殼子。
“你和那個女性直立猿什么關系,自己人么?”
“你應該感謝她不在這,要不然她就得換個新扳手了…還有你最好小心點,她只是暫時被我蒙騙,作為我的掩護。”許言睜眼說著瞎話。
“不過話說回來,你真的能和貓說話?”
“嗬!我再強調一遍,不能!就像我摘了翻譯器,直立猿的語言和猴子叫沒有任何區別,這是不同文明根本上的差別!”
許言比了個OK,也沒管老貓懂沒懂,將打包好的殘骸堆到角落,家里一下子變得滿滿當當。
揮舞著六一給他修好的左手,許言做回底座,打了個響指繼續充電。
一上午的時間就在一人一貓的拌嘴中過去,大約下午兩點左右,六一急匆匆的趕了回來,破天荒的沒有用腳開門。
“考完了!放假了!老許!我生日!”六一叉著腰,“去年你送我個扳手,今年得換點新花樣。”
“我看你錘子有點舊了,要不我給你買個錘子?”
“也行!”
床上的老貓默默轉過了身,突然覺得不是所有直立猿都有智商,怪不得許言會找她當掩護。
下午時分,這個奇怪的組合在許六一的帶領下走出家門,走進了貧民區的深處。
雖然說是貧民區,同時撿垃圾的人也不少,但科技的進步也讓這里不是真的饑寒交迫,‘貧’,只是相對于城市中心的說法,是與那些富人的對比。
不過許言家是真的窮,恐怕整個零號城市只有他是完全依靠撿垃圾為生,就如同現在,加上一只貓,這個家里能正大光明拋頭露面的只有許六一一個人。
“我們就這樣走在直立猿的世界中,難道不怕被發現?”老貓操著低沉的嗓子,僅剩的右眼滴溜溜的亂轉。
“我覺得我還好,你就不能坐下來,非要站在我懷里豈不是更可疑?”許言雙手托著老貓,一板一眼的跟在六一身后。
“只有原始的野獸亞種才會選擇四腳著地,帝國軍人就是死,也不會效仿丑惡的低等族群。”
“…隨你便,被人發現我可不會保你。”
“我可是你手下的士兵,長官。”老貓的右眼一眨一眨,沒有絲毫尊敬的意思。
“作為長官,我有權力在手下被俘虜時,采取讓其永遠閉嘴的決定。”
老貓愣了一下,扯著脖子上的項圈,選擇了暫時閉嘴,但依舊高傲的雙腿直立在許言的胳膊上。
“老許,前邊拐角那家的扳手出了新貨,聽說是中間區淘汰的特殊合金,特別禁用,要不你再給我買個扳手吧?”
許言沒有出聲,淡青色的眸子轉為藍色,表示自己沒意見。
有時候他真覺得六一這傻孩子挺好養活,柴米油鹽醬醋茶不是吃不起,如果六一的飯量能稍微正常那么一丁點,他們也能過上白米白面的生活,而不是廉價的人造蛋白質塊和植物油素膏。
三人就這么在街上溜達,許六一秉承著只逛不買的準則,每一家店都要進去看看,上到鑲嵌著微型電腦的外套,下到可以當打火機用的玩具布偶,沒個消停。
百無聊賴的許言只好帶著招財老貓站在街邊,目光正對著一家汽車商城,瞳孔微縮,不要說什么飛車,那玩意有錢人才買得起,現在能開上四個輪子,哪怕三個輪子的許言也知足。
街上人來人往,目光都奇怪的看著這對機貓組合,直到六一拎著一袋子五金零件出來,這才繼續直奔前面一條街。
越往城市的里面走,恢宏的樓宇就越高大,彩色的燈光牌子提前在傍晚點亮,到了這里,許言才算有了置身于科技世界的感覺,而不是挨著垃圾區的一水平房。
窮啊。
“老許,走,去書店。”
六一招呼著許言走進了一家商場,乘坐電梯來到了位于二十二樓的保健區。
顧名思義,這層樓多是足浴桑拿,下了班的男人們總喜歡在回家前來這里放松一下,樓上就是酒吧迪廳,有時候年輕人也喜歡下來醒酒。
一路上許言抱著個招財貓的姿勢引來不少目光,根本沒有臉皮的他一點也不尷尬,甚至還想去樓下的機器人清洗店洗個澡。
二十二樓,二十二號店,這是個開在保健區,被眾多‘歡迎光臨’包圍的書店,名字也很接地氣,就叫‘書店’。
老板是個老頭,每天都會固執的等待著客人,可在這個世界,誰會無聊到來這里看紙質書浪費時間,又不是家里停電、電腦關機,開在這種地方,一個月可能只有一個客人,光是租金電費就是一大筆開銷。
奇怪的組合走進書店,六一習慣性和柜臺前的老頭打了個招呼,沒錯,六一就是一個月一次的唯一客人,沒接觸到學校相關課程之前,她的所有機械知識都是從這里免費看來的。
和往常一樣,走進書店的六一直奔深處,許言在門口愣了一會,肩膀頂了頂老貓的屁股:“幫我看著她,別讓她出來。”
“遵命,長官。”老貓胡須一抖,輕巧的跳了下去,好在店里只有他們,沒人注意一只用雙腿走路的貓。
腦袋不動,眼神四處打量,許言悄悄靠近柜臺,明明沒有感情的機械眸子被他賦予了痛苦的意味。
“老爺子,你知道她們管我要了多少么?五萬!你明明估計也就個一兩千!”許言壓低了聲音。
“她們那群人什么時候按照常理出過牌?都過去十幾年了,你怎么連六一也不如?”老頭笑呵呵的翻過一頁書,挑著眼睛看著許言。
“你一把年紀不能活到狗肚子里吧,明明知道,還要我去向異種人買,我懷疑你和他們是一伙的,說吧,五萬塊你分了多少?”
老頭淡定的放下手里的書,從旁邊拿來一根煙卷,不慌不慌的點燃,吐出一口煙氣 “我就是個開書店的,一把年紀了,你干嘛非要盯著我呢,早知道當年就不救你們了,嘗嘗么,鋼鐵市場的老貨…忘了,你只是個機器人。”老頭嘴角帶笑,擺明了許言拿他沒辦法。
許言無奈轉過身,背靠在了柜臺上,他確實拿這老爺子沒辦法,誰讓當初自己帶著六一貿然進入人類社會,就是他幫自己挺過了最難的一段時間呢。
現在自己那三十平的小房子,房產證上寫的都是他的名字,唐德。
“唐德,我是一點沒看出來德在哪。”許言搓著金屬手指。
“沒想到你還懂這些,真不知道是誰把你研究出來的,六一的父親么?”
“老頭,我就是六一的父親。”許言轉過身很認真的說道。
“隨你便隨你便,別把我純嶺木的柜臺硌壞了,這樹已經絕種了。”唐德揮手扇了扇二手煙,“總之我是看在六一的面子上才幫你的,我不管你是AI,還是六一父親的殘留意識,你想做什么,別牽扯到六一那孩子。”
許言心里翻了個白眼,在唐德的眼里,自己可能就是個瘋狂科學家將意識導入機械的失敗產物,但看在他這么喜歡六一的份上,許言也懶得和他理論,只能獨自將價值五萬塊的苦水往肚子里咽。
“五萬塊,所以說你還是買到了‘黑廚刀’的消息?”夜色降臨,唐德起身打開了掛在樓外廣告牌。
剛剛想要找個地方坐下的許言怔了怔:“…老頭,我今天要把你書店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