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溫暖如春。
低吟聲漸歇…
“你天天不回公主府,沒關系嗎?”
王笑本想回答“公主又不在,回去干什么”,好在他多少還有些機靈,臨時改口道:“若是旁人攻訐,我便說是什剎海里死人太多,我被嚇得不敢回去。”
“你把老丈人穩住了?”唐芊芊手指在王笑胸膛上輕輕劃著。
“暫時穩住了,接下來的事動作要快。”
“我這邊可是安排好了。”
唐芊芊微微得意,轉了轉頭。
王笑耳朵觸到她的青絲,略有些癢。
“萬事俱備,等對手的反應吧。”
“嗯。”
“我們做這些,你就不怕京城情況好轉,來年義軍打不下來?”
唐芊芊有些疲倦,倚在他肩上,閉著眼輕聲道:“楚朝守不住京城的。朝延不管百姓,因為居高位者都明白到時候這是義軍的…那我自然要管。”
“這么肯定?”
“眼下這個局面,對于你那個老丈人而言,遷都南京是最好的選擇,此為上策,可惜他下不了決心。”
王笑問道:“若不南遷呢?”
“全力布置宣大防線,拼死一戰。但,這個朝廷若能做到,我義軍也不會有今日之勢。治國之道說起來復雜,其實也不過是仁政愛民,偏偏你那老丈人沒有這樣的果敢與耐心。”
王笑道:“內閣三人給陛下的意見也大抵如是。”
“道理雖是這些道理,皇帝不會聽的。一則朝臣皆有私心,二則這每一條意見最多也只有兩成勝算。皇帝看得清楚,偏還想要一個萬全之策。志大而不見機,多慮而不決,早已失了勝機。這楚朝,氣數以盡。”
“我當時問你楚朝氣數,你還說有二八之年。”
“人家騙你的。”
“你現在就不騙我?”
“整個人都是你的了,還騙你做什么?”
兩人又是一吻…
過了好一會,唐芊芊柔聲道:“你不必太擔心,等義軍拿了天下,你是我的人,我必保你家安然無恙。到時亂世平定,我們當一對神仙眷侶。”
“亂世平定?我卻覺得北邊的建奴才是心腹大患。”
唐芊芊并未去了解過北邊,道:“義軍氣象不同于楚軍,有不可擋之銳,并不怕建奴。就比如,唐朝開國后還不是平定了突厥?”
“建奴與突厥不同。”王笑道:“義軍面對的普通官軍或許可以一戰,碰上邊軍尚未吃力,何況建奴?”
“你不信我義軍戰力?”
“不信。”王笑道:“有你在,我其實并不害怕哪天改朝換代。我怕的卻是建奴入關,萬里江山淪落異族鐵蹄之下。”
唐芊芊扁了扁嘴,不服氣道:“那我們打個賭?”
“嗯?”
“若以后義軍能擋住建奴,你便萬事聽我的。”唐芊芊眼睛彎了彎,笑道:“到時你俯首稱臣,我保你一世富貴喜樂。”
王笑摟了摟她的肩,喟然道:“我巴不得如此,以后吃你的軟飯。”
“討厭。”
“但若是擋不住又如何?”
“那我聽你的。”
“一言為定。”
唐芊芊“嗯”了一聲,又往他身上湊了湊。
這種事卻不是一句賭約便可以放下心的,王笑心知歷史進程,暗嘆還是需要做好準備才行。
他便又問道:“南遷是最好的選擇?”
唐芊芊點點頭,低聲道:“懶得與你再說,人家累了。”
“都歇了好一會了。”
“討厭。”
“蒸汽機也歇好了。”
“你明早還有許多事要做,還想著…玩…”
王笑側頭看去,只見唐芊芊珠釵半落,發鬢微散,額前的頭發散開,臉上的紅暈還未完全褪去,慵懶間有極動人的風姿。
錦繡被褥下,隱隱一點冰肌玉骨。
他心意大動,貼在她耳邊廝磨起來。
“討厭,你去找纓兒好了。”
嘴里這么說著,唐芊芊的手輕輕推了他一下,卻是毫無氣力。
過了一會,纖手便在王笑背上撫起來。
春風爛漫惱嬌慵,十八鬟多無氣力…
一宵苦短。
薄曦透過窗紗,將屋內映得一片朦朧。
榻前的襦裙散落在那里,如一葉荷花。
唐芊芊抬手擦了擦王笑額頭上的汗,輕笑道:“讓你不早些睡,現在睡不成了。”
王笑摟著她道:“不想起來。”
“今天不去了?”
“還有許多事要布置,不去也不行。”王笑微微嘆了一聲,終究還是支起身爬起來。
唐芊芊絲毫沒有起身相送的意思,反倒是頗為興災樂禍沖他揮了揮手:“你今夜早些回來,一起和纓兒下飛行棋。”
“好啊。”
王笑自己動手穿了衣服,哈欠連天。
“桌上有個荷包,送你的。”唐芊芊又道。
王笑拿起那荷包看了看,卻見上面繡著兩只大肥鵝,極有些丑。
他轉頭一看,見唐芊芊雖是故作漫不經心,目光卻有些期待他的評價。
“哈,還真是很…時尚。”
將那荷包塞進懷里,王笑繞到后院穿過密道一路回到王家。
晨露薄曦,府里景致雖俗氣,看久了倒也覺得有些溫馨。
若非生臨亂世,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錯。
遠遠的能聽到陶然居里沈姨娘的笑聲。
“老爺這套五禽戲打得真棒。”
王笑瞥了瞥嘴,爹那動作和鵪鶉一樣,棒個屁…
前廳里,王珍、王珠、秦玄策、秦小竺正坐在一起喝粥。
“早上好啊。”
秦小竺轉身聞聞王笑身上的味道,鼻子一皺,應也不應。
她態度不善,秦玄策也不敢理王笑,只好將頭埋得更低,吸溜吸溜地喝粥。
“秦玄策你吃東西小點聲啊。”
“小聲就不香了。”
王笑找位置坐了,道:“大哥、二哥今天做什么?”
王珍道:“我去找范學齊,他人脈廣,要宣傳防疫由他出面再適合不過。”
“大哥辛苦了。”王笑夾了一片豆腐干到王珍碗里。
王珍無奈一笑,道:“不過是我輩讀書人該做的。”
“二哥呢?”
“找高成益。”王珠淡淡道:“食不語、寢不語。”
王笑筷子上的肉片都快送到他碗上了,此時便收回去自己一口吃了,接著又對秦小竺姐弟道:“那我們…”
秦小竺道:“我沒空,要去十王府。”
末了還補充一句:“那女人竟敢支使我。”
王笑不敢應,只好“哦”了一聲。
“你怎么不給我夾菜?”
王笑只好乖乖給她夾了兩筷子。
秦小竺雖還是板著臉,眼里卻已有笑意流露出來…
吃過飯,王笑與秦玄策便策馬往順天府衙門而去,他們今日約了傅青主來與齊王相見。
到了衙門前,兩人才下馬,卻有一個長須飄飄的老頭領著人迎上來。
那老頭一看就是官氣十足,王笑心中正想著他是來干嘛的,卻聽那老頭喝道:“你們兩個,還想逃學到什么時候?!”
王笑與秦玄策對視一眼,皆有些懵。
“老先生是認錯人了嗎?”
“認錯人?”那老頭喝道:“老夫乃國子監祭酒何正孝!”
王笑與秦玄策被他氣勢所懾,又是一懵。
“附馬都尉王笑,云騎尉秦玄策。你二人受欽命入國子監讀書,為何屢屢不至?!”
措手不及之下,秦玄策難得有些慌。
王笑第一次見他這么慌,想必是小時候沒少挨先生打。
“我…我生病了。”
“我也生病了。”
“頑劣!”何正孝臉一板,竟是雙手捧起一卷圣旨,喝道:“來人,將這兩個頑劣監生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