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因父親在位,我和大哥的仕途因此被壓了壓,不得升遷。”文和孝道:“接下來這幾年,還得要讓堂妹夫多幫襯。”
文和仁道:“可是左閣老那里怎么辦?”
文和孝道:“父親說的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左經綸此人靠不住,便只有靠錢承運了。”
文和仁微微有些遺憾。
若是能選,他當然想選官又大,名聲又好的左經綸。
但此時他多少也有些佩服自己父親的眼光,左、錢一鬧掰,父親馬上就選了錢承運,今夜文家才得以脫困。
文和孝看了跪在地上的文弘達一眼,忽然道:“老三,你替七郎去向錢家女兒提親吧。”
文和仁一愣,訝道:“可是…是親戚啊。”
文和孝道:“事到如今,還管這么多?!”
文弘達大駭,求饒道:“二伯,孩兒不想娶錢怡。”
錢怡長得又不好看,脾氣又壞。
文和孝眼睛一瞇。
你不娶,難道讓我兒子娶嗎?
還敢嘴硬,這若是自己的兒子,此時便要一腳踹過去。
好在文和仁也沒耽誤,飛起一腳便將文弘達踢了個跟頭。
“蠢才,還不是你惹的事?!還敢討價還價。”
文弘達摔在地上,想到錢怡捏人皮肉的厲害手段,心中叫苦不跌。
忽然,他福如心至,喊道:“那讓孩兒娶朵朵吧!”
“朵朵一樣是錢家的女兒,還與我沒有血親…二伯,父親,孩兒想娶朵朵!”
錢府。
操勞一夜,又在案前熬到了天亮。
停下筆,錢承運嘆了一口氣。
他今日沐休,本想到京郊去一趟的。
此時看來卻沒必要去了。
在朝為官,浙黨不好當,閹黨也不好當啊!
“老爺。”文氏才推門起來。
“出去!”錢承運狠狠將筆擲過去。
文氏嚇了一跳,便落荒而逃。
錢承運這才覺得心里好受了些。
自己如今有資格隨便喝罵文氏了。昨夜以后,文家與自己,從此將易勢而處。
二十多年前的窩囊女婿,終于成了擎天大柱。
以后文家這偌大的家業,自己也可以隨意支配了。
代價卻也不低——得罪了王芳。
閹人小氣,齜牙必報。
但不要緊,自己還有一招。
他目光看向桌上自己剛寫好奏折,上面的內容是:勸陛下南巡。
依現如今的形勢,陛下已起了南巡之心,卻不敢開口,需要有人勸。
自己一勸,以后刑部尚書算什么?遲早要入閣執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自己一勸,千古罵名也是跑不了的,怕是以后會如秦儈般遺臭萬年。
“今日我大楚之時局,比宋靖康之前尚不如哉,秦檜力主和議,以成偏安之局,其功緩宋亡且二百余載。今我忝居高位,便是一肩扛下這千古罵名,換來守得半壁江山,又何懼之有?!”
心中這般勸了自己一句,錢承運搖了搖頭。
這種狗屁理由說服不了自己,但到時候可以拿來在朝堂之上與那些人吵架用。
于是他提筆,將這個思路記下來。
這樣這折子一上,王芳算什么?自己才是陛下的柱國股肱!
“老爺,馬車備好了。可是要出發?”有下人在門外問道。
錢承運起身,沉吟起來。
本打算去見見那小子的,但現在和王芳的關系變了,那小子似乎可以派上別的用場…
于是他搖了搖頭,淡淡道:“不去了。派人告訴朵朵,可以多玩幾天,不急著回來。”
大臺鄉,錢家別院。
昨夜里一群人玩到半夜三更,寅時才去睡的覺。
等到午間一覺醒來,錢朵朵便覺得頭隱隱有些暈。
她此時卻不是在家中什么也不管的庶女,在這個別院里,她是主人,便要安排好客人。
一間一間院子拜訪過去,秦小竺還未起來;秦玄策和左明心去看老御醫了;宋蘭兒與左明靜卻早已起來,在栽紙準備做卡牌。
錢朵朵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去看看王笑。
沿著風景如畫的小徑走過一會,才上回廊,便見管家錢六等在哪里。
“四小姐。”錢六低聲道:“老爺交待的事,您似乎一點也沒辦。”
錢朵朵登時便有些怯意,低聲道:“我…我我沒找到機會。”
錢六便道:“您是主子,老奴不過是提醒一下。”
“是,謝過錢叔。”
“但話又說回來,這別院可是夫人當年的陪嫁,這些年夫人自己都未怎么來過…四小姐也不要只顧著玩,既誤了老爺的事,又傷了夫人的心。到時候小的在夫人面前來難做。”
這般說了一句,錢六的眼神中便帶著些威脅的惡意。
錢朵朵登時想到了文氏和文氏身邊的幾個惡嬤嬤,一張臉駭得煞白。
正當此時,突然有個女子笑道:“原來大戶人家的奴才是這樣的規矩,還能把主子嚇一跳的。”
聲音極是好聽,話里的意思卻是在敲打錢六。
錢朵朵本來還以為是左明靜。轉頭看去,卻是看到王笑主仆三人,說話的是那個極美的丫環。
王笑手里則是拿了一個藤條做的小錘子,卻是用來捶背的‘美人小拳’,正笑吟吟地打量著這邊。
“讓客人見笑了。”錢六便轉身向王笑行了一禮。
但他看唐芊芊不過是丫環打扮,心中出頗有些不爽。
一個丫環也敢教訓自己這個錢家的管家?
若是吃了這個暗虧,丟得卻是主人的面子。
錢六便恭恭敬敬地道:“老奴是錢家的老人了,盡本份,說該說的話,見主子貪玩,便要勸上一句:業精于勤荒于嬉。”
在錢六心中,自己這番對答,便是大戶人家的管家應有的樣子。
他說完,目光與唐芊芊、王笑很有禮貌地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意味很明顯。
這句‘業精于勤荒于嬉’就是在暗暗諷刺你們:一個是勾引主子的狐媚丫環,一個是不務正業的荒唐主子。
唐芊芊眉毛一皺,很是不快起來。
她不過是看錢朵朵被嚇了一跳,頗有些可憐,便替她出頭說了一句。
沒想到這老家伙竟還是個硬骨頭。
要吵架,她自然不會吵不過錢六。
但跟一個管家吵起來,沒來由落了臉面…
下一刻,卻見王笑走上前兩步。
“就你話多。”
隨著這句話,他手里的小藤錘便砸在錢六頭上。
錢六挨了這一下,愕然了一下之后,便感到頗為羞忿。
王笑道:“有本事你打我啊。”
語氣很是囂張,樣子卻還是那幅笑吟吟的樣子。
這對他來講,不過是個很小的插曲。
丟下這一句話,他轉身帶著兩丫環施施然地便走開來,很快便將這事拋諸腦后。
對于錢朵朵而言,這卻不僅是一個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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