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姨娘與張姨娘、王玉兒一起出來。沈姨娘便邀她們去自己院中小坐,張姨娘閑著也是閑著,能去聽聽笑話,便很有些意動。
王玉兒卻不想去,帶著自己的丫環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王笑本是與潭香在池邊閑坐著曬太陽,忽然見王寶跟在王玉兒主仆身后走著,模樣還頗有些鬼祟。
王笑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便對潭香說道:“我去與弟弟妹妹玩,一會回來。”
潭香便笑道:“好,三少爺不要去太久哦。”
王笑一臉天真地點了點頭,朝著王寶的方向便跟了上去…
“小姐,你今日不該向三少爺打招呼的。”
說話的丫環名叫芳醅。
她是張姨娘特意給王玉兒討來的一等丫環,樣貌秀麗、性格沉穩,又比王玉兒大上幾歲,不似別的小丫頭般毫無心計,由她侍候著,王玉兒便時時有人提點。
此是芳醅說完,王玉兒便笑應道:“他畢竟是我三哥,見面打聲招呼而已。”
芳醅輕聲解釋道:“我見四少爺與大夫人有些不高興。”
王玉兒輕聲道:“我明白的,只是見三哥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小姐明白便好。”
說著,芳醅心中微微有些嘆息——大家大族之中,癡呆兒與庶女這種身份,連互相問個好也要惹人白眼,可憐自家小姐,小小年紀就得學著知書達禮。
忽然,她發覺有只手在自己股間摸了一下。
這一下嚇得芳醅整個人一抖,她轉頭一看,卻見是王寶。
驚呼聲本已到了喉嚨里,此時她卻不敢喊出來,只好慌慌張張行了個萬福,道:“四…四少爺。”
“四哥?”王玉兒轉過頭,有些疑惑。
王寶臉上帶著些奇怪的笑意,抬起一只手放在鼻前,手指輕輕撫著掌心,像在回味著什么。
“五丫頭,你愈來愈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王寶道。
王玉兒一聽便有些失措,低聲道:“四哥,妹妹定然不敢這樣的。”
王寶皺了皺眉,兇惡地瞪了她一眼,道:“你憑什么與那白癡打招呼,我進去時都未見你有如此殷勤。怎么?那死掉的女人生的三個孩子就全是了不起的?連個癡呆兒也能爬到我頭上!”
他這話與其說是王玉兒聽的,倒不如說是自己發泄。
王玉兒聽了這樣肆無忌憚的話,幾乎要嚇呆在那里。過了一會才輕聲道:“四哥你是與母親一起來的,妹妹給母親行了禮,一時便沒顧得上。”
“你少糊弄我,”王寶道:“或者你尋點東西賠給哥哥,或者以后我像欺負那癡呆兒一樣欺負你。”
十四歲的王寶說的這句話,聽在九歲的王玉兒耳里——其實是覺得有些幼稚的。
但她知道自己這四哥真做的出來,打罵自己、潑臟東西、或許欺負自己的丫環等等,想來便覺不堪其擾,而且也沒處告狀,長輩們只會說是鬧著玩,自己便不止一次見過他將三哥打得極兇,還把和了尿的泥往三哥臉上抹…
這事王玉兒曾告訴過張姨娘,張姨娘卻只讓她別管,她多問了一句,卻被親生母親打了一巴掌。
“你一個庶女,倒管起嫡哥哥間的事來了,誰給你的能耐?”——王玉兒永遠記得張姨娘說這句話時的表情。
此時,她真的怕這些事落在自己頭上。這府里,爹是懶得管后院事的,崔氏才是名份上的正經母親。告狀毫無用處,小孩子又還有什么別的辦法?
“四哥,妹妹給你賠罪,要不然我把這個給你。”
說著,她摘下手中的玉鐲替過去。
這是她極喜歡的鐲子,摘時還有些心疼。
王寶譏笑道:“我要你這玩意做甚?你以后若是聽我話,我倒還可以多送你幾個。”
“妹妹沒有別的東西了啊。”王玉兒道。
“呵。”王寶笑了笑。
他便指了指芳醅,臉上露出些奇怪的表情來。
“那也沒別的辦法,把你這丫環讓我一天吧。”
半個月前,王寶剛與房里的丫環春醴經了人事,如今最是有些上頭的時候,此時一看芳醅,他只覺渾血都涌到腦子里。
今天他本來是打算教訓王笑一頓,再讓他把纓兒讓給自己。可惜從杜康齋出來時沒看到纓兒,又見王笑與大哥身邊的潭香呆在一處,沒辦法教育王笑。
他本有些失望,正好瞄到容貌皎好的芳醅,再想到王玉兒也是個好欺負的,便跟了過來。
他心里還有些得意,父親這個姓張的小妾一院子人都是悶不吭聲的性子,欺負了就欺負了。一個丫環,對于自己而言本就是個予取予求的物件,只要王玉兒不聲張,又能有什么事?
王玉兒年幼懵懂,此時聽到這樣的話,臉上頗有些迷茫,道:“四哥,你又不缺人伺候。”
芳醅卻是如當頭一棒,一下子慌了神,忙跪在地上哭著求王寶饒過自己,聲音很是凄慘。
王寶便蹲下來,在芳醅耳邊輕聲道:“你若不應,我有的是辦法整你們,讓崔婆婆打死你也沒有人替你出頭。但你若依了我,以后好日子有的是。要胭脂要首飾,哪樣我拿不來給你。”
芳醅卻只是不停搖頭。
她心中泛起極大的恐懼,就四少爺這種年紀,自己與他出了事,哪會有什么好日子?要點胭脂?呵,等待自己的只有被大夫人拖出去打死一條路。
如此想著,她頓時淚眼婆娑起來,又不敢哭得太大聲,以免連累了自家小家的名聲,只好苦苦哀求著,連“饒命”這樣的話都喊了出來。
這般楚楚可憐的姿態落在王寶眼里,他心中那個念頭反而更強烈起來,便拉過芳醅的手,將她往無人的院子里拉。
王玉兒雖然還沒明白過來,但看芳醅哭得可憐,也知道被王寶帶去不是好事。她便緊緊抱住芳醅的另一支胳膊求王寶不要這樣。
見這模樣,王寶心中大為光火。
“我今天是給你面子。”說著,他又推了王玉兒一把,兇道:“你也別哭鬧,不然我讓崔婆婆打死你的這丫頭。”
一句話將王玉兒嚇住,只好拿一張哭得眼淚巴巴的小臉看向自己的四哥。
芳醅亦是覺得絕望,飛來橫禍,自己竟是前后都是死。
王寶正暗自得意,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轉頭一看,卻是王笑。
“癡呆!我沒來找你,你反倒送過來。”王寶眉頭一擰,嫌惡地罵道。
王笑道:“你要找我做什么?”
王寶不耐煩道:“你今天運氣好,我沒空你理,快滾!”
說著抬腳就向王笑踹過來。
王笑閃身躲過,反腳一勾。
王寶年紀小,又不知節制,每晚與春醴玩耍,白天還要上學堂,連著弄了十幾天,身子頗為虛浮。被這一勾,登時摔在地上。
王笑本就見到他有兩團黑眼圈,此時又看他如此孱弱,便道:“都這樣了還調戲丫環,別的不說,你這小樹一棵,身子骨就吃不消。”
王寶頓時暴跳如雷,爬起身便向王笑打過去,一邊還怒吼著:“你個白癡蠢豬!竟然敢打我!”
他堪堪撲到王笑面前,王笑格了一記,一只手便“啪”一聲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倒也不重,卻分外響亮。
王玉兒還在哭,卻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
王寶臉上不痛,心中卻覺得極是屈辱,氣得面目猙獰,張牙舞爪再次撲向王笑。
可惜他身高體格都不如王笑,竟被王笑一手提住兩只手腕動彈不得。
王笑轉頭對王玉兒道:“你們先回去,切記今天的事不要對別人說。”
王玉兒愣了愣,點點頭,飛快地拉著芳醅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