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擱淺的海歸

　　李青是個海歸。

　　一只擱淺的海龜。

　　他大學是在楓葉國念的，李家條件其實一般，只是李青念書成績不錯，加上父母攢了一筆錢，讓他得到了出國留學的機會。

　　留學期間，李青選擇了自己一直以來最熱愛的東西，影視特效。

　　當然，他就讀的多倫大學不是國際頂尖學府，并沒有開設專門的影視特效專業，李青其實是一邊念書一邊打工賺錢，靠著獎學金和打工工資在校外報了個影視特效培訓班。

　　沒有優越的學習環境，也不可能拿到正規的學院派證書，但李青憑著從小的理想，一路用愛發電，在大學畢業后居然面試進入了一家影視公司的特效部門。

　　在這家公司，李青從一個稚嫩的毛頭小子，成長為一名出色的影視特效師，并時常得到為鄰國的一些大片做幾組鏡頭的歷練機會。

　　也是在這家公司，李青認識了一群同樣來自華夏的特效師，他們和自己一樣，都抱著師夷技以超夷，學習國外先進的特效技術后，最終回國扛起華夏特效大旗的理想。

　　經過兩年的磨煉，李青的特效技術愈發高超，在一次給鄰國大片做特效時，甚至得到了世界頂尖的特效公司——維塔公司——的賞識，對他發出了實習邀請。

　　面對這樣一個全世界特效人夢寐以求的機會，李青卻選擇了拒絕。

　　因為，他始終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待學成之日，便是回國報效之時！

　　半年前，李青自覺技成，便和幾位朋友一同回國，進入了華夏最頂尖的特效公司，大夢天宮。

　　當時的李青，雄心萬丈，充滿了大干一場，震驚世界的豪情。

　　然而，瑣碎而冷硬的現實很快給了他一記撩陰腿。

　　部門經理扔給他的第一個單子，是給一部國內奇幻大片做一百個鏡頭。

　　李青摩拳擦掌，準備把這部奇幻大片的特效作為自己在國內的出道之作。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他的懵逼了。

　　接到單子之后他才知道，甲方的要求是在三天內把一百個特效鏡頭完成，并且只給了公司不到一百萬。

　　李青有點震驚了，這么短的時間，這么低的價格，確定是要做特效？不是鬧著玩兒？

　　但部門經理并沒有反抗客戶的不合理要求，反而告誡他，必須按時完成，至于特效質量，看著辦，反正觀眾主要看的是小鮮肉男主。

　　特效只是個噱頭。

　　這時李青才知道，原來自己接到的單子并不是分包鏡頭，而是這部所謂的魔幻大片的全部特效鏡頭！

　　也就是說，一部投資上億的電影，全片的特效鏡頭居然只有幾分鐘。

　　“經理，這不是在侮辱電影和特效藝術，侮辱觀眾嗎？”李青氣憤地質問經理。

　　他記得很清楚，當他問出這個問題后，部門經理臉上那先是詫異，而后像看白癡一般看向自己的表情。

　　經理很不屑地對他說：“干這行，能找到個侮辱你的人就不錯了，能干不？不能干就走人！”

　　在和經理大吵了一架之后，李青最終還是屈服了，老老實實地按客戶要求趕工出粗活兒。

　　他熱愛電影事業，他不想放棄。

　　只是，在敷衍趕工地交完活之后，李青連續兩晚睡不著。

　　他只要一想起這部宣傳聲勢浩大，無數觀眾期待的電影上映之后，那些興致勃勃走進影院，最終卻失望甚至憤怒地走出影院的人們，李青就無法在夜里閉上眼睛。

　　不應該是這樣！

　　這么多年來刻苦求學，不惜離鄉背井，所追求的，難道就是糊弄自己，糊弄客戶，糊弄觀眾？

　　李青不甘心，或者說，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于是，他把自己存著那一百個垃圾特效鏡頭的電腦給格式化了，并跑到了那部魔幻大片的制作公司，要求對方也把那些特效鏡頭刪除，并承諾自己會做出更好的特效。

　　然后，李青被那家制作公司的保安給扔了出來，部門經理知道這件事之后，也把他開除了。

　　這個鬧劇，在當時的特效圈里很出名，李青被當成了一個瘋子，沒有任何特效公司愿意接受他。

　　之后，李青和幾個海歸朋友一起建立了戰神特效工作室，打算自己創業。

　　即便在那時，李青依然對自己充滿信心。

　　經過回國這段時間對國內特效行業的了解，李青發現，即便是大夢天宮和糖果屋這樣的國內頂尖公司，在技術水準上與國外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以自己的實力，戰神工作室一鳴驚人只是時間問題。

　　然而，現實在給了李青一記撩陰腿之后，又給了他一記回旋踢。

　　戰神工作室成立半多年以來，別說一鳴驚人，就連小試身手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李青他們根本就沒有做成過一筆單子。

　　其實也有一些投資不大的電視劇、電影制作方找他們，雖然大多價格低，時間要求緊，但為了生存，李青還是接了。

　　只是，他和伙伴們對國內特效行業的情況還是不夠了解。

　　在接了業務，才剛開始做出十多個鏡頭時，甲方往往就會提出新的要求，并且這些要求基本都如出一轍：

　　增加鏡頭，縮減時間，不加價，滯付的尾款從10%升到20%......

　　最終的結果，幾乎都是李青憤怒地臭罵甲方一頓，然后痛痛快快地讓對方滾蛋。

　　當他第三次這么干了之后，就再也接不到單子了......

　　算起來，今天剛好是自己回國后的第六個月。

　　剛歸國時那個豪情萬丈，誓要扛起華夏電影特效大旗的大男孩，現在想起來，好像已經很遙遠了。

　　半年而已，恍如隔世。

　　原來這就是現實的力量......

　　李青腦子里莫名地冒出些可笑而自憐的念頭，一邊推開工作室的大門。

　　“阿青，好消息！”倏地，一個有點嬰兒肥的女孩興奮地沖過來拉住他的手腕，可愛的大眼睛里閃爍著欣喜：

　　“有單子了，是很大很大那種！”

　　“什么？”李青有點沒聽清。

　　“哎呀，陳月高興的連話都說不出清楚了。”一個滿臉青春痘的男生湊了過來，臉上每一顆豆豆都高興地像要噴出巖漿來，他喘了口氣說道：

　　“一家叫天坑娛樂的公司找我們，一千兩百個鏡頭，要求三個月交活兒，價錢......兩千八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