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閑反問黃藥師,語氣平淡不含任何情緒。
黃藥師道:“你是要替天行道?”他以為余閑也是那種武功有成就要行走江湖抱打不平的俠士。
余閑輕蔑一笑,眼睛微微一瞇道:“天地不仁,它根本不在意人的存在,我憑什么替它行道。我殺梅超風就是想殺她,說起來再揍你一頓似乎也是個好選擇。”
“哦,不知我又為什么讓小兄弟這么厭惡?”黃藥師現在出奇地平靜下來,可能是他沒有把握用無力讓余閑低頭。
“因為討厭你的虛偽和膽怯。”余閑道。
黃藥師一愣,闖蕩江湖幾十年第一次有人這么評價他。他可是以率性著稱的東邪啊。
“當年華山論劍王重陽得到了九陰真經,你和歐陽鋒都是心有不甘。歐陽鋒這人卑鄙兇狠,他要秘籍就去明刀明槍地強。雖然行事下作了些,但是不愧對他反派的人設。”
黃藥師聯系上下文勉強明白了反派和人設的概念,他看著余閑等他繼續往下講。
“可是你,你為了得到九陰真經在周伯通出去藏經的半道上利用你的妻子馮衡從他手中騙去的九陰真經。”
“這事兒說是騙也行,說是偷也對,不管用哪個詞都是一件下作事。”
“你不是非常愛你的妻子嗎,你為什么要她參與這么下作的事,你不虛偽嗎?是不是現在你也覺得自己惡心?”
黃藥師聽到余閑提起妻子頓時臉色發青,他看向余閑的眼神慢慢都是危險的氣息。
余閑對這種眼神威脅視而不見,不夸張的說論實力五絕在他面前連大一些的螞蟻都算不上。
“你號稱東邪,無視世俗禮法,卻連徒弟們的自由戀愛也要橫加干涉,嚇得他們要從桃花島私奔。這種寬以待已,嚴以待人的人在我的家鄉被稱為雙標狗。”
余閑此時的眼神有些玩味,他確實對黃藥師的這種雙標態度很不喜歡。
黃藥師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聲音道:“你…繼續說。”
“當然要繼續”,余閑又道:“馮衡為了替你默寫九陰真經精力不濟難產去世。比不反省自己的過失卻把周伯通抓來囚禁在島上,他有什么錯?他的錯就是太天真要被你這聰明人騙?”
“你將他囚在島上卻不傷害他是因為什么?因為你善良?因為你深明大義?都不是,那是因為你想用囚禁周伯通的方式暗示自己都是因為他不小心防備,讓你們得手才害死馮衡,這事兒不是你的責任。”
“但是你內心中還是有個聲音告訴你,周伯通根本就沒有錯。錯都在你一個人身上,你不敢承擔妻子被你害死的責任,”
“所以你有時會放縱黃蓉去給周伯通送些吃食,讓他過的好些,這樣或許能夠彌補你心中的一點愧疚。”
“虛偽,惡心。”
余閑語氣越說越激烈,不由的加重了語氣。
一旁的黃蓉看著一動不動亦不解釋的黃藥師,凄然問道:“爹爹,他說的是真的嗎?”
女兒的言語不犀利,態度不惡劣,威力卻比余閑的話大十倍百倍。
黃蓉從小到大都沒見過自己的母親,自她記事起黃藥師就不許她問關于母親的事,甚至母親這個概念都是她從書本和大自然中的動物身上學來的。
黃藥師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表情在女兒的逼視下起了變化,他微微合上雙眼,不敢看黃蓉的表情。
余閑還在一件一件說著事情,“梅超風兩口子跑了,帶著你妻子用命換來的九陰真經跑了。你又將他們的責任遷怒到其他無辜弟子的身上。他們被你挑斷了腳筋,逐出桃花島。”
“曲靈風為了討你歡喜去皇宮里面盜取名貴字畫,被大內侍衛追蹤到,死在了牛家村家中的密室里。他的女兒是個傻子,到現在還一個人孤零零生活在那里。”
“武眠風到死還想著要我把鐵八卦拋進東海,想必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夠有朝一日重回師門吧。”
“他們本不該受到這些苦難的,你覺得這些事的責任都是在誰,都是他們咎由自取的是嗎?”
陸乘風跪在地上,像個孩子一般偷偷用眼角瞄了黃藥師一眼。他能看出自己的師父此時心情絕對非常沉重,甚至不比師娘去世那天更輕。
“師父,師徒如父子,弟子犯了錯您懲罰弟子,弟子們都絕對沒有怨言。請不要多想。”
黃藥師看著陸乘風黑發中已經摻了少許銀絲,他輕聲道:“這些年苦了你了。”
陸乘風露出一絲笑容,眼中充滿希望道“不苦,今日得見恩師乘風喜不自勝,喜不自勝。”
愚忠的弟子、悲戚的女兒,二者如同一把尖刀剜開黃藥師心底最深處藏匿著的不可見人的傷疤,順手再在上面撒上了一把椒鹽。
“噗”,黃藥師看著二人忽然心頭一疼吐出一口鮮血,血花灑到了陸乘風的肩頭。
陸乘風慌忙拖著殘腳膝行到黃藥師腳邊扶住了他,黃蓉看到父親吐血也不顧關于母親的事情忙上來查看。
黃蓉急忙從懷里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粒九花玉露丸喂近黃藥師的口中,不住地替他撫胸順氣。
十幾秒后黃藥師方才緩過起來,他抹掉嘴角的鮮血對著余閑淡淡道:“你接著說。”
余閑搖頭,他已經達到目的。
這個能夠穿越武俠世界的系統給他最大的福利也就是這個,能夠彌補一些遺憾,也能讓自己親身去那些恨得牙癢的角色面前痛快的輸出心中的沉郁。
“靈素咱們走。”
程靈素跟著余閑,兩人再次踏波而行回到對岸。
程靈素抓著余閑的手,道:“大哥你今天怎么了?”
余閑輕拍她的柔荑,微笑道:“沒事,有些東西在心里趁機久了就會發酵變質。黃老邪的事兒說來和我一毛錢關系都沒有,我也是看三國流淚——替古人擔憂。”
程靈素笑道:“大哥是好人。”
余閑無緣無故又收到一張好人卡,他露出一個苦笑,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太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