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閑抬頭看看天空,口中道:“天色不早了,我來幫你一把。”說罷向前幾步,走到那蠟燭前蹲下,雙手環住蠟燭,只見那蠟燭的火苗燒的更旺,周遭的輕煙仿佛陷入一個漩渦,打著旋兒鉆入那通風孔內。
“啊!”程靈素口中禁不住的驚訝出聲,又用小手輕捂嘴巴道:“大哥這是內功嗎,聽師傅說幾百年前的武林中人不似現在,那時候的內功高深者可隔空傷人,沒想到我竟有幸得見。”
余閑哪里會什么內功,他不過是在燭焰處施加超能力改變空氣運動方向,使之成為一個小小的渦流,火焰加入了更多的氧氣做助燃劑自然燃燒的更旺,再改變外側的空氣流動方向,讓輕煙通通鉆進通氣孔內。
“嗯,算是內功吧。不過這內功只我一人能學,卻是教不了你。”余閑解釋道。
程靈素又不是老拳師,雖然她智計無雙,性格卻是溫柔賢淑,輕笑道:“如此厲害的內功,定是大哥師門秘傳神功,小妹怎么會有那般心思。”
“你想哪里去了,要是你能學我什么都教你。這叫作矢量操控,要學這個是看命數的。門中會這個的除了我也只剩一人了,他號稱一方通行,將矢量操控練到了第五層(lv5),我只是第四層,雖說只是一層之差,卻有天壤之別,在他面前我估計都走不過兩個回合。”頓了一頓,又道:“我早就給你找好了內功秘籍,亦可做到我這樣,等練到深處還可保持容顏,七十老婦也如二八少女一般,只是那里路途遙遠,要等我們處理了這里的事情,才能動身去取。”
程靈素聽余閑早就為自己做好打算,心里甜甜的,如果換一個人告訴她世上還有這般的神功,她是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信的,余閑說出來她的心里沒有半分疑慮。過不多時,程靈素看看蠟燭,道:“好了,大哥,已經夠了。”
蠟燭的火焰像是被無形手指捏住,發出“啪”的一聲輕響滅了,余閑拿起蠟燭遞給程靈素,口中嗯聲答應。
兩人回到鐵屋之前,見那鐵匠坐在地上。程靈素道:“王大叔,勞您駕鑿開這條縫!”所指之處,正是適才她要鐵匠焊上了的地方。那鐵匠也沒問什么原因,拿出鐵錘鐵鑿,叮叮當當地鑿了起來,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已將焊上的縫隙鑿開。程靈素說道:“開門吧。”
那鐵匠用鐵錘東敲敲,西打打,倒轉鐵錘,用錘柄一撬,當的一聲,一塊大鐵板落了下來,露出一個六尺高、三尺寬的門來。這鐵匠對鐵屋的構造似乎了如指掌,伸手在門邊一拉,便有一座小小的鐵梯伸出,從門上通向內里。
程靈素道:“咱們把蘭花留在外面。”二人將身上插的一束花都拋在地上。程靈素手持野營燈跨步走進,余閑和王鐵匠跟著進去。
走完鐵梯,是一個狹窄的甬道,轉了兩個彎,來到一個小小廳堂。只見墻上掛著書畫對聯,湘妃竹的桌椅,陳設甚是雅致。程靈素毫不停留,一直走向后進,直走到一間廚房模樣的屋子。
此時這廚房里,姜鐵山和薛雀倒在地下,不知是死是活。七心海棠所制蠟燭的輕煙從通氣孔中投入就是為了這樣的效果。廚房的中間有一只大鐵鍋盛滿熱水,鍋中竟坐著一個青年男子。這人赤裸著上身,鍋中水氣不斷噴出,看來這水雖未沸騰,卻也甚熱。
程靈素臉上微微一紅,說道:“大哥,你去瞧他…瞧他身上還有沒有衣服。”
余閑探首到鍋前一看,道:“他穿著褲子。”
程靈素點點頭,走近鍋邊,探了探那人鼻息,道:“你到灶下加些柴火!”
余閑不問原由,蹲下又加了幾根木柴。
程靈素開口道:“這是小鐵,是二師兄與三師姐的兒子,之前中了我七心海棠的毒。我師哥師姐想要熬出他身上的毒素,但沒有七心海棠的花粉,總是治不好的。”余閑雖然沒有問,她還是對余閑解釋了自己的目的,就怕余閑誤會。
程靈素伸手入鍋,試了試水溫,從懷里摸出一個小小的藥瓶,倒出些黃色粉末,塞在姜鐵山和薛雀鼻子里。
稍待片刻,二人先后打了幾個噴嚏,睜眼醒轉,只見程靈素手中拿著一只水瓢,從鍋中盛了一瓢熱水倒去,再從水缸中盛了一瓢冷水加入鍋內。夫婦二人對望一眼,初醒時那又驚又怒的神色立即轉為喜色,知道她既然肯出手相救,獨生愛子便是死里逃生。兩人站起身來,默然不語,心中各是一股說不出的滋味,愛子明明是中了她的毒手,此刻她又來相救,向她道謝犯不著,但是她確實救了自己的兒子;再過,她不過是小師妹,自己的兒子年紀還大過她,哪知師父偏心,傳給她的本事遠勝過自己夫婦,接連受她克制,竟是縛手縛腳,沒半點的辦法。
程靈素一見水氣略盛,便撇去一瓢熱水,添加一瓢冷水,使姜小鐵身上的毒素逐步熬出。熬了一會兒,他忽向王鐵匠道:“再不動手,便報不了仇啦!”王鐵匠道:“是!”在灶邊拾起一段硬柴,劈頭蓋臉便向姜鐵山打去。
姜鐵山大怒,喝道:“你干什么?”一把抓住硬柴,待要還手。薛雀道:“鐵山,咱們今日有求于師妹,這幾下也挨不起嗎?”姜鐵山一呆,怒道:“好!”松手放開了硬柴。王鐵匠一柴打下,姜鐵山不閃不避挺著頭讓他猛擊一記。王鐵匠罵道:“你搶老子田地,逼老子給你鑄造鐵屋,還打的老子斷了三根肋骨,在床上躺了半年,狗娘養的,想不到也有今日。”罵一句,便用硬柴猛擊一下,他打了幾十年鐵,雖是不會武功,但右臂的打擊力何等剛猛,打了幾下,硬柴便斷了。
姜鐵山始終不還手,咬著牙任他毆打。王鐵匠打斷了三根木柴,見姜鐵山滿臉是血,卻咬著牙一聲不哼,他是個良善之人,覺得氣出了,雖然當年自己受他父子毆打遠慘于此,但也不為己甚,將硬柴往地下一拋,向程靈素抱拳道:“程姑娘,今日你替我出了這口氣,小人難以報答。”
程靈素道:“王大叔不義多禮”轉頭向薛雀道:“三師姐,你們把田地還了王大叔,沖著小妹的面子,以后也別找他報仇,好不好?”
薛雀低沉著嗓子道:“我們這輩子永不踏入湖南省境內了。再說,這種人也不會叫我們念念不忘。”
程靈素道:“好,就是這樣。王大叔,你先回去吧,這里沒你的事了。”
余閑攔著王鐵匠,道:“王大叔,你這田值多少銀子,還是將田賣與他們,帶著家人離開吧。這家人是什么德行你也清楚,你能把自己的身價姓名交給他們是否信守承諾嗎?”
程靈素對自己的師兄師姐終究是有感情因素影響判斷的,她也不知道江湖是的人心會險惡到何種地步,今日要是讓王鐵匠就這么走了,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們一家就死在那個角落里了。
王鐵匠一聽余閑這話,后背冷汗也冒了出來,剛才光顧著報仇,忘了這家人的陰毒,他向余閑抱拳行禮道:“多謝公子提醒,我這田地連帶打造鐵屋的鐵料共值五十兩紋銀,這是我打鐵多年的積蓄。”
余閑轉頭對薛雀道:“這地賣給你們了,拿一百兩銀子來,多的就算是給王鐵匠的醫藥費了。”這家里薛雀是掌柜的,給姜鐵山說也沒什么用。
薛雀臉色一陣變換,顯是余閑看透了她的心思,她本來卻是想著離了今日便叫王鐵匠一家不得好死,看來是不行了。從懷里一陣摸索,薛雀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余閑。
余閑看看,銀票是真的,從廣東到湖南這一路都是用鳳天南處得來的銀票,他對銀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又轉手交給程靈素,道:“靈素你看看,這銀票沒什么問題吧。”
程靈素拿過銀票仔細端詳,又聞了聞,說道:“沒問題。”程靈素此時有些羞惱,看剛才薛雀的臉色,要不是余閑,恐怕這王鐵匠一家真的難逃毒手,自己雖然聰明,對人心的險惡終究認識的太過膚淺了。
程靈素將銀票交給王鐵匠,語帶歉意道:“對不住了,王大叔。是我考慮不周,差點將你置于險地,你回家收拾了細軟,天一亮便走吧”。
王鐵匠珍而重之的將之揣到懷里,又用手輕拍兩下,確認已經放好,抱拳道:“哪能怪姑娘,小人對姑娘只有謝意。”言罷,他跨出鐵門,轉頭又問:“公子貴姓?”
余閑道:“我姓余。”
王鐵匠道:“好,余公子,咱們再見了,你這一輩子可得好好待程姑娘啊。”
“當然!”余閑斬釘截鐵。
王鐵匠點頭收拾了風箱家什,挑在肩頭便走。他走出幾步,突然放開嗓子,唱起洞庭湖邊的情歌來。
“小妹子待情郎…恩情深。”
“你莫負了…一段情”
“你見了她面時…要待她好”
“你不見她面時…天天要十七八遍掛在心!”
他嗓子有些嘶啞,但靜夜中聽著這曲情歌,自有一股蕩人心魄的纏綿味道。余閑站在門口,聽著情歌漸漸遠去,隱沒不見,這才回到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