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才十九歲,但是已經明白了很多事情。人被殺,就會死,這個道理在他的大哥袁譚被殺的時候就明白了。哪怕是袁紹的兒子,被殺了也一樣會死。這可真是太糟糕了,他才十九歲啊,可不想這么快就死了。
可是袁紹現在都只剩下一座城池了,還是不肯投降認輸,非得拉著大伙一起去死,這可怎么辦呢?
袁尚跪坐在蒲團上,長吁短嘆地道:“父親大人太固執了,不懂得投降輸一半的道理。早點投降,還能保住富貴,現在投降,能保住性命。再等幾天,我們袁家人可真是要死得干干凈凈了。”
他問表情平淡的史阿,“師父,你有辦法帶我們逃出去嗎?”
史阿點了點頭,說道:“這個不難,今天晚上就能走。”
袁尚面上露出喜色,說道:“我就知道,以師父的本領,做這些事情是易如反掌。”
史阿道:“逃出去不難,但是公子有沒有想過,日后該如何立身?”
袁尚愣了愣,問道:“師父這話是什么意思?”
“袁公看來是打算死守了,戰后袁家定然會遭到清算。天下雖大,公子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大將軍威震天下,只需一紙文書,就能讓人取了公子的首級。”
“啊?”袁尚摸了摸脖子,苦笑道:“這項上的首級,我還想多留幾天。師父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但說無妨。”
史阿垂下了眼簾,沉默了起來。袁尚愣了一愣,對左右道:“你們都先下去。”
等邊上的人都退下去之后,袁尚又道“現在已經沒人了,師父請說。”
史阿睜開眼睛,說道:“大將軍向來有功者賞,有過者罰。若是公子能在大將軍那里立下些功勞,想必是能保住日后富貴的。”
“在大將軍那里立下功勞?”袁尚皺起了眉頭,“我怎么能在大將軍那里.........你是叫我獻城投降?”
史阿的眼簾又垂了下去,“要是公子不愿意,我們今晚即可離開,日后找個地方隱姓埋名,也未必不能安度余生。無論是朝鮮還是交州,那里都是大將軍勢力所不及之處。只要公子不被人認出來,那就應該沒事。”
袁尚的面色變幻幾次,然后一咬牙,說道:“怎么可能一輩子不被人認出來?還是打開城門投降吧!師父能聯系上大將軍嗎?”
史阿淡淡地道:“這也不難。”
第二天晚上,袁紹正在寢宮中安睡,忽然有人闖了進來,“主公,大事不好了!”
袁紹抓著寶劍從床榻上坐起,喝問道:“出什么事情了?外面怎么這么吵?”
來人氣急敗壞地道:“公子打開了城門,引朝廷大軍入城了!”
“胡說!”袁紹大叫道:“這怎么可能?”
“是真的!敵人已經快殺過來了,主公快隨我突圍!”
“突圍?”袁紹慘然道:“還能突圍去哪里?聽說曹孟德放了一把火,將他自己燒成了灰燼。也罷,我便步了他的后塵吧。來人,把這里都撒上火油!”
火焰很快就燃燒起來了,袁紹披頭散發地坐在地上,寶劍放在他的身邊。他連續喝了幾口酒,心中的悲涼無以復加。喝著喝著,他想起了很多的事情。當年在洛陽的時候,與三五好友一起痛飲,當真是人間樂事。后來擊退張燕和公孫瓚,平定河北,自己的聲威達到了頂峰。
但是現在淳于瓊和曹操都已經死了,自己也馬上就要死了,當年的西園八校尉,死了個干干凈凈,以后這天下,就真的是陳賊了的吧。
可恨,可恨!我就是不甘心啊!
袁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狂吼道:“想我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布天下,怎么會落到如此下場?陳賊,陳賊,恨不能與汝俱亡!”
火焰卷了過來,袁紹橫劍在脖頸間一抹。獻血濺射中,身體頹然倒地。在生命的最后瞬間,袁本初卻是想起了一個不太相干的事情來:曹阿瞞慣會使詭計,未必就真的死了.....
鄴城的城門被打開之后,朝廷大軍一擁而入。其他的各處城門城墻也很快失守,各路大軍紛紛沖進城去。張燕,公孫瓚,臧霸等人的兵馬軍紀不佳,軍中稂莠不齊,沖進來之后就開始大肆劫掠。
尤其是是張燕部的兵馬,他們和袁紹結下了血海深仇。雙方之間的仇怨,當真是傾盡三江之水也無法洗清。在其他人搶劫奸/淫的時候,張燕軍卻是徑直撲向袁氏將領和文臣的府邸,將袁紹麾下的文武官員連同他們的家眷都給殺得干干凈凈。
唯一可惜的,就是袁紹居然已經引火自焚了,讓張燕軍的將士們覺得不夠解恨。按照他們的想法,是要把袁紹綁起來,一刀刀地把身上的肉給割下來的。現在這種死法,真是便宜他了!
為了發泄,為了報復,袁家留在城中的人也是被殺了個干凈。甚至連投降了的袁尚的家眷也都被屠戮精光,就像是袁紹軍幾年前對黑山軍做的那樣。風水輪流轉,當年袁軍殺人,現在黑山軍也殺人,誰也不比誰更好。
不過陳誠不能放任屠殺繼續進行下去,在城中的情況有失控的跡象之后,立刻讓趙思和魏冉帶著牙兵上街彈壓。在一口氣砍了一百多顆腦袋后,局面才漸漸地好轉了下來。
鄴城陷落,袁紹自焚而死,曾經雄踞河北的袁氏集團就此灰飛煙滅。但是河北這塊肥肉可是有很多人都想要的。因為戰爭進程很快的緣故,河北的元氣并沒有受到損傷,現在還有五百多萬人口,無論是誰,只要能得到這些人口和土地,就能一躍成為天下最強力的諸侯。
如果沒有大將軍的話,應該是這樣。
陳誠怎么會將河北這塊肥肉分給別人?諸侯們立下了功勞的,可以給金銀布帛,可以給官職爵位,但是絕不可能將河北的土地人口分割了給他們。在戰后的第四天,陳誠就已經下令趙云改任冀州牧,以閻行為并州牧,又加臧霸為青州刺史,并命令和諸侯們的軍隊返回各自的地盤去。
對于這樣的命令,諸侯們自然都是有些不滿的,但是下面的士兵卻是很高興,他們在打進河北之后,搶到了許多財物,正是想要回家過幾天快活日子的時候。聽說可以回家了,士兵們都是很歡聲雷動。
在留下趙云鎮守河北之后,陳誠帶著大軍向南越過黃河,然后在洛陽停了下來。經過兩年的修生養息,河南與弘農已經恢復了許多元氣,但是人口數量還是只有戰前的一半。許多田地依舊處于荒蕪狀態。
陳誠在洛陽待了十天之后,宣布這些荒蕪了的,沒人耕種的田地全部收歸大將軍府所有,并且將之分給了牙兵和那些從西涼和關中跟著一起過來打仗的將士。大將軍有功必賞的做事風格大家都是知道的,但是一次拿出三百萬畝田地出來當做賞賜,依舊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而且這些田地大多可是有主人的,雖然人家現在沒有耕種,但是也不能就這么給吞了吧?不少人立刻就義憤填膺起來,許多士人和官員相互串聯,紛紛上書,希望大將軍收回成命,不要與民爭利。
聽到了人民的呼聲之后,陳誠從善如流,沒幾天就頒布了一條新的法律,宣布“田地只要三年沒有耕種,就會被收歸國有”,同時又強調了一遍以前的土地法,“任何人,只要是沒有土地的,都可以免費向國家申請三十畝的田地”。
剛剛擊敗了曹操和袁紹,陳誠的威望達到了一個新的頂峰,趁著這個機會,當然是要對內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朝廷也從長安遷回了洛陽,三省六部的官員們在陸陸續續地搬到洛陽這邊來。
不過這樣說可能不太嚴謹,因為天子還是被留在了長安,只有何太后和其余的幾位公主一起回到了洛陽。大將軍說了,洛陽的宮室還沒修好,不足以為天子居所。至于洛陽的宮殿什么時候才能修好?
那大概要等到五六年之后了,要先將田地開墾出來,然后挖掘溝渠,清理河道,修補城墻,再修建道路和糧倉,驛站等,要把這些配套設施都給完成了,才能進行下一步的工作不是?
在這期間,天子就盡管放心在長安住著就是了。
將政治和軍事中心搬回洛陽,主要是為了就近控制河北與中原。光河北一地,人口就有關中和涼州加起來那么多。若是再加上兗州和豫州,就是關中那邊的好幾倍了。這么龐大的力量,必須要被牢牢地掌握在手里才行。
隨后,閻忠,徐超,趙云,徐榮,呂方,閻行,等文武百官一起上書,以大將軍功高的為由,請天子下令,冊封大將軍為魏國公。閻忠倒是想給陳誠上個涼國公的名號,但是這個名頭聽起來就有一股草臺班子的味道,于是只能作罷。
關中的那些人,比如說孟佗等人,則是想著給陳誠冠上秦國公的名號,但是這樣一來,西涼的那些文臣武將們又不干了。咱們不能占到便宜,也不能讓關中人得了好處不是?陳誠自稱是魏郡人,那就干脆封為魏國公好了 天子下詔之后,一般還要辭讓個一兩回,以顯得自己很是謙遜。不過陳誠又豈能學那些做派?他接過詔令后,對眾人道:“本來呢,我只是想在涼州找個地方避難的。但是大家推舉我當了涼州牧,當時我就說,也不是我謙虛,大家還是另請高明吧。可是成宜和楊秋他們說了,大家已經定好了就是我。于是我就念了兩句詩,然后當上了涼州牧。
后來又當了大將軍,現在又要讓我當魏國公。我本來也是不想當的。但是既然大家這么熱情,那我就勉為其難的先試試,要是不行,咱們再另選賢能。當涼州牧的時候,我就念了兩句詩,這次也念兩句吧。”
陳誠朝著或是目瞪口呆,或是已經習慣了的眾人看了看,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豈因福禍避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