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廉縣 在美稷過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清晨,陳誠就帶著軍隊向著臨戎進發。現在已經是九月中旬了,回到臨戎要花十天。從臨戎前往廉縣,要是不那么急,也要十天。就是說他到達廉縣的時候,正好趕上秋收。
廉縣附近被匈奴人來回燒殺,今年估計沒什么收成。邊上的兩個縣的糧食產量也會減少很多,能有一半就算是不錯了。因為將匈奴人擋在了黃河西面的緣故,隔壁的靈州倒還是能收獲許多糧食的。就是不知道他們愿不愿意拿出一些,來救濟一下陳誠這個涼州牧了。
俗話說:善財難舍。之前他們能痛痛快快地交出那么多的部曲和錢糧,是因為有匈奴人大兵壓境,要是被匈奴人殺了過來,再多的錢財都保不住。但是現在匈奴人已經跪了,靈州的豪強們還愿意繼續出人出糧嗎?
陳誠對此一點都不看好,所以他才要在秋收之前趕回廉縣去。
近千名騎兵并沒有沿著來時的道路返回,而是從更南邊一些地方橫穿五原郡和朔方郡。陳誠手上的這只軍隊人數雖然不多,但是氣勢卻是十足,從不同的地方經過,就是為了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匈奴人。
效果也很是不錯,當看到這么雄壯的軍隊后,沿途的匈奴部落都是變的溫順了許多。
等回到了臨戎城之后,軍隊先修整了三天,陳誠在處理完本地的一些事情后,特別是交代了本地的官員要做好秋收工作之后,他立刻又帶著兵馬南下。
劉倩抱怨道:“為什么我感覺我們一直在行軍啊?難道就不能停下來好好地休息幾天嗎?”
陳誠笑道:“等到了廉縣,如果沒什么特別的事情,我們可以一直待到明年夏天了。”
劉倩這才高興起來,騎著小馬在隊列中快活地奔馳。“銀鈴”的性子很溫順,不像“咕嚕”。這些日子以來,“咕嚕”脾氣越發的暴躁了。每次還要專門給它準備一個隔間,不然的話,就會將其它的馬匹給咬傷。
陳誠不知道“咕嚕”怎么會變成這樣的,找了幾個會養馬的漢人和匈奴人問過后,得出的結論是:大概,也許,可能是到了發情期了。
好吧,既然是這樣,那就多給它召找幾匹漂亮的母馬好了,以后可以生一大堆小馬出來。
部隊沿著當初匈奴人進軍和撤退的路線南下,沿途經常可以看到路邊的累累白骨。剛開始的時候,劉倩還會感到心驚,但是越是往南,見到的白骨就越多。在幾處涼州軍和匈奴人大戰的戰場附近,到處可見人馬尸骨,以及散落在周圍的武器碎片。
這個時候,劉倩已經毫不動容,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師父,這些尸體怎么沒人收拾?”
“因為來不及吧。”
劉倩感慨道:“打仗真是既辛苦,又危險的事情啊。”
“嘿,這你又不懂了。”陳誠在馬背上笑道:“對于這個世界上的有些人來說,他們每日里錦衣玉食,什么東西都嘗試過了,就難免......對于那些人來說,打仗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為有趣的事情。”
“不會吧?”劉倩驚訝地道:“難道還會有人喜歡打仗這么辛苦的事情的?師父,你不是騙我的吧?”
“當然,我以前認識個姓孫的,他就說過:秋高馬肥,正好打仗以作消遣。”
劉倩瞪大了眼睛,問道:“師父。你說的那個姓孫的,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這個真不是,那人姓孫,不過不叫孫悟空,而是叫孫傳芳,字馨遠,也曾經是響當當的英雄豪杰呢。”
“.........孫悟空又是誰?”
蹄聲“隆隆”,驚動道路兩旁的飛鳥。遠處的山頭上,有騎兵正在揮舞手中的紅色旗幟。
“主公!”親兵奔了過來,指著旗幟揮舞的地方,高聲道:“呂將軍派來迎接的人到了。”
陳誠點點頭,高聲道:“吹響號角,讓士兵們先休息一會。”
悠長的號角聲響起,軍官們側耳傾聽了一會,然后大聲呼喝起來,“止步,原地休息!”
士兵們紛紛跳下了馬背,牽著戰馬下道路邊。他們先給坐騎和備用的馬匹喂食,等馬匹吃的差不多了之后,才輪到他們自己。對于騎兵來說,坐騎就是第二條生命,甚至有時候比他們自己更重要。
自己挨餓不要緊,先得把馬匹給喂飽才行。很多時候,戰馬跑的快那么一點,就能救下他們自己的性命。再說了,人是可以在馬背上進食排泄的,馬匹在奔馳的時候,可沒辦法吃東西喝水。
等了大概十多分鐘,背上插著靠旗的偵騎在親兵的帶領下騎馬走了過來。見到陳誠后,偵騎翻身下馬,單膝下跪,然后大聲道:“啟稟主公,呂將軍在城外三十里處等候,并派我等前來給主公帶路。”
陳誠和顏悅色地道:“辛苦了,你也先休息一會,等下還要勞煩你給我們帶路。”
他的長相在向著嚴肅剛猛的方向發展,如果不做出和顏悅色的樣子,就會讓人看了會覺得心生畏懼。不過他從小受到的教育本來就是“沒有職位的高低,只有社會分工的不同”,所以對放下身段這種事是一點都不抗拒的。
偵騎有些激動,他拜伏在地,高聲道:“諾!”
休息了大約二十分鐘后,隊伍再次向著南邊進發,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在城東三十里的位置碰到了等在那里的呂方部。呂方是跟隨陳誠從洛陽殺出來的越騎五都尉之一,在擊破匈奴人之后,就被派到了廉縣。
原本他還對這樣的任命有些不滿,但是在陳誠向他透露準備將這里作為今后經營的重點之后,這才放下了心中的憤懣。
“拜見主公!”
陳誠跳下馬背,將他扶起,道:“如今正是秋收的時候,到處都要人手。你怎么還親自來了?隨便派個人來迎接就行了啊。”
呂方站起身來,道:“主公此言差矣,秋收是很重要,但是難道還會比主公本身更重要嗎?”
陳誠笑了笑,道:“有什么事等到了廉縣再說。”
呂方面露驚訝之色,然后沉默下來,騎馬到前方帶路去了。按照漢家制度,五里一郵,十里一亭,在交通大道上三十里為一驛。這里本來有個驛站,但是在匈奴人入侵的時候,驛站被焚毀了。呂方帶兵返回廉縣之后,又派人將這里修繕一新,并駐扎了少量兵馬,用以警備四方。
當然,駐扎在這里的士兵也需要自己開墾田地和放牧的。廉縣這里的田地被毀了大半,但是擊破匈奴人后,奪取了不少的牲口,讓士兵們在這里放牧,也能減輕一些軍中的壓力。
從驛站出發,沿著大道往南再走了一個時辰,就到了目的地。廉縣曾經在匈奴人的圍攻下堅守了十幾天,城墻和城中滿是戰爭留下的痕跡。城中的居民很少,偌大的城池中,除了少數僥幸逃過屠殺的百姓外,就只有呂方帶來的士兵。
城中的斷壁殘垣并沒有全部清理干凈,但是街道和主要建筑都已經修補的七七八八。陳誠讓趙云帶著軍隊去軍營中駐扎,自己則是帶著二十多名親兵住進了呂方為他準備好的府邸之中。
等到在房間中坐定,陳誠讓親兵退了出去,然后道:“好了,有什么事情讓你迫不及待地出城三十里來見我?”
呂方立刻拜倒在地,道:“主公,靈州徐縣長推說今年雨水不好,加之為了支援對匈奴人的戰爭,征調了太多人力,導致田地無人打理,今年的收成會比去年少很多.........”
陳誠面無表情地聽呂方說了好一會,等他停下來之后,才在臉上堆起了微笑,問道:“也就是說,我們今年在靈州收不到什么稅賦了?徐縣長說今年能上交多少了嗎?”
呂方道:“徐縣長說能上交一萬石。”
“什么?”饒是陳誠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也被這個數字驚到了,“你不是弄錯了吧?是不是把十萬石說成了一萬石?”
如果能收到十萬石的糧食,按照靈州的人口和田地數量來看,是十稅一的水平,跟東漢初年的賦稅差不多。漢初的時候雖然有過“三十稅一”的時代,但那是只算了田賦。把其他各項都加起來,真實稅率應該還是在一成到兩成之間。
當然,這是朝廷收到的賦稅,百姓的負擔應該比這要大。就像現在中原各地,明面上的賦稅也不太多,但哪里要是不收個五成或者更多的糧食,都能算是善政了。
呂方也很無奈,他搖頭道:“沒有十萬石,徐縣長說了,就只有一萬石。”
陳誠壓下心中的怒氣,緩緩地道:“閻長史怎么說?”
閻忠一直在靈州籌備錢糧,若是沒有他前后奔波,成宜根本就不可能在黃河西邊跟匈奴人對峙那么久。
呂方道:“這.........”
他雖然是陳誠麾下的首席大將,但閻忠卻是陳誠的謀主。如果說呂方是眾將之中戰功最大的,那么閻忠所立下的功勞,足以抵得上數個呂方。要不是閻忠為陳誠前后奔走,別說成宜楊秋了,就算是靈州本地的豪強也未必會那么容易地納頭就拜。
呂方遲疑了一會,道:“最近靈州有些傳言,與閻長史有關,不知道主公是否知道了。”
“恩?”陳誠一挑眉,問道:“有什么傳言?”
雖然房間中沒有別人,但是呂方還是壓低了聲音,道:“聽說閻長史的侄子與韓遂的女兒定下了婚約,在入冬之前就會完婚。”
“哈哈,”陳誠笑道:“怎會有這樣的傳言?閻長史對韓遂很是瞧不上,又怎么會讓自己的侄子去娶韓文約的女兒?”
呂方表情嚴肅地道:“只怕這件事并不是謠言。”
“呂卿想的太多了。”
“主公,”呂方的表情愈發的嚴肅,“閻長史曾派遣閻行前往漢陽,閻行回靈州后,住處中也確實多了一個美貌少女。”
“..........你派人監視閻長史?”
呂方臉色微變,急忙辯解道:“沒有,是有士兵去靈州購買東西,無意中聽人說起,回來之后報告了上來。臣以為茲事體大,這才派人去打聽了一下,絕不是有意監視靈州官員的!”
陳誠坐在椅子上思索了一會,道:“我知道了,你派人去跟閻長史通報一聲,就說我后天會去靈州,與他商量涼州的事情。”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