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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北地(16)

  第一百一十六章北地(16)

  呂方見到陳誠站到了步兵戰線的前面,臉都綠了。這可不比騎兵作戰,騎兵對沖第一排的傷亡率也就比后面的高個兩三成。用步兵對抗騎兵,站在第一排的,基本上都是把自己當成了死人。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是賺了。

  “主公身負數萬將士的厚望,應該坐鎮中軍指揮才是!”呂方恨鐵不成鋼地叫道:“即便是想要親臨戰陣,等機會帶騎兵沖鋒就是,和步兵一樣拿著長槍蹲戰線是什么道理?請恕臣不明白!”

  陳誠覺得呂方說的很有道理,就對趙云道:“子龍你帶上我的親兵去后面待命。”

  趙云搖了搖頭,道:“主公都站在這里,我又怎么能躲到后面?”

  陳誠將眼睛一瞪,喝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在下命令!”

  趙云一愣,拱手道:“遵命!”

  說罷,他招呼其他親兵道:“都跟我來!”

  呂方大叫道:“主公也請到將旗下面去指揮!”

  陳誠道:“這次你來指揮。”

  呂方還待再勸,陳誠喝道:“你要是不能行,那就直說,我讓徐榮去指揮!”

  “哼!”呂方恨恨地道:“我從未見過這般用兵的!”

  他轉身跳上戰馬,向著將旗的方向奔了過去。陳誠心中哀嘆:鬼才愿意拿著長槍蹲在第一排,但是不這么做,那些縣中豪強的私兵怎么可能有堅守的信心?

  剛才見了匈奴人弄出來的大陣仗,連他自己都心中震驚,更不用說其他人了。他的武藝是很強,在百人左右的戰斗中,幾乎是無往而不利。在千人規模的戰斗中,也能靠著突襲敵將,或是游走射箭的方式取得巨大的優勢。

  但是隨著兵力變得更多,他的作用就會越來越低。他能在一次戰斗中斬殺一百人,兩百人,這就差不多是極限了,難道還能指望他一個人車翻幾萬名敵人不成?就算是幾萬頭豬,那也要抓好幾天啊。

  而且說實話,他并不認為自己臨陣指揮的水平有多高。打仗這種事情要么靠天賦,要么靠吃經驗。他的天賦大概算是中等偏上,經驗吃的也不多。韓信說劉邦能指揮十萬軍隊,換成他陳誠,大概也就一兩萬吧。

  主要是這個時代聯絡延遲的厲害,根本不能進行微操,像什么“把機槍陣地前移十米”這種事情,想都不要想了。反正現在是成宜,楊秋和他自己分別指揮一路兵馬,那他也沒什么好指揮的,奮力殺敵就是了,砍人才是他最擅長的。

  數萬騎兵的動靜驚天動地,煙塵蔓延十數里。匈奴人分出了二十幾個千人隊,向著南邊撲了過來。左翼的成宜軍中鼓聲大作,六千騎展開,拉出了兩里多長的正面,迎著匈奴人沖了上去。

  中間的楊秋和陳誠則選擇了相同的戰術,都是將步兵放在前排,騎兵放在后面,準備防守反擊。當匈奴人的騎兵沖上來的時候,步兵戰陣中梆子聲響,數千張強弓斜指上空,齊齊發射,箭矢升起,像是一片急速移動的烏云。

  密密麻麻的箭矢落下,百多名名匈奴騎兵當場落馬,隨即被后面的人踩成了肉醬。更多的人和馬身上帶箭,卻都是只傷不死。即便匈奴人的甲胄很糟糕,但是拋射的輕箭殺傷力還是太小了。而且匈奴輕騎移動迅速,許多箭矢都斜著插入了地面。

  第二輪的箭矢射殺了更多的匈奴人,然后是第三輪的直射,對面的匈奴騎兵紛紛倒地。弓手射完了三輪,飛速地往后面跑去。強弩兵緊張地將千多張強弩舉起,然后用力地扣動扳機。機括聲中,短弩矢激射而出。強勁的弩矢射穿了飛奔而來的戰馬和人體,數百匹戰馬嘶鳴著倒地。

  這個時候,匈奴人已經沖到了陣前不到三十步的距離。看著成千上萬的騎兵沖撞過來,陳誠只覺得自己像是處在驚濤駭浪之中。他在心中暗罵:哪里有這樣使用騎兵的?這些人真是太野蠻了!

  他扯開嗓子怒吼起來:“穩住,穩住!”

  在他身邊,長槍手們站起身來,肩并肩地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長槍斜著向外指出。即便是陳誠身上穿了兩重戰甲,這個時候也不能保證完全無事。對面的匈奴人已經近到能看的很清楚的地步,臟兮兮臭烘烘的衣服,猙獰的面目,精神高度緊張之下,時間像是被放慢了成百上千倍。

  他看著正對面的匈奴人手中的長槍被舉起,閃爍著寒芒的槍尖上泛起點點漣漪。周圍的聲音被拉長,所有人的動作都變的緩慢無比,看上去十分的可笑。

  陳誠左手握緊,用盾牌護住身體的側翼,右臂發力,肱二頭肌高高隆起,將盔甲都頂了起來,手中的長槍緩慢而堅定地對著迎面而來的戰馬刺去。

  就在這樣的時候,他還有空去想別的問題。每一次戰斗,都要豁盡全力。對于戰斗在第一線的士兵來說,每次開戰,都有可能是生和死的轉換。如果不是仗著不會真的死亡,我還能夠如此的英勇嗎?

  連管仲等人都有拋棄兵刃棄軍而逃的時候,難道自己會比他們更加堅定無畏嗎?答案大概是否定的吧。

  長槍緩慢地碰觸到了戰馬的脖頸,時間的流速忽然恢復了正常。戰馬被鋒利的長槍捅穿了身體,慘叫著撞在了陳誠身前的盾牌上。巨大的動量傳遞過來,將他撞得后退了一步。他的后背上一震,動能傳遞過去,將身后的士兵撞的倒在了地上。

  陳誠用盾牌推開戰馬的尸體,長槍向地上的匈奴人扎去。那名匈奴人帶戰馬壓住了身體,動彈不得,看著陳誠舉起了長槍,不由得發出了絕望的哀嚎。長槍刺下,正中匈奴人的脖子。鋒利的槍尖斜著切進去,切斷了脊柱,那人當場就變成了尸體。

  長槍用力地抽了回來,再猛地向邊上刺出。邊上的匈奴人剛從地上爬起,見到陳誠干脆利落地殺了一個同伴,被他揮舞長槍的速度驚到了。等見到陳誠的起手式,這個匈奴人的臉上不由得露出驚恐的神色,他顧不得別的,扔掉了武器,雙手抓住盾牌擋了過來。

  然后寒光一閃,風聲呼嘯中,匈奴人的身體一震,手上的盾牌頓時碎裂。長槍擊穿了盾牌后,去勢不止,將盾牌的主人刺穿。陳誠用力地將長槍收回,再對著下一個敵人刺了出去。他的前后左右都陷入到了混戰之中,騎兵的沖擊力不是步兵可以輕易抵消的。就算馬匹被長槍刺死了,但是撞過來的力道卻沒那么容易消除。

  整條戰線上亂成了一片,陳誠軍的步兵傷亡慘重,卻也殺傷了許多匈奴騎兵。在失去了沖擊力后,匈奴人的戰斗力大為降低。陷入到步兵戰陣中的戰馬前進不得,后退也不得,甚至連轉身都很困難,被步兵們一個接一個地砍翻在地。

  步兵方陣后方的弓弩手對著戰線上自由射擊,箭矢和短弩矢在戰場上橫飛,將一個個匈奴人射殺。匈奴人的游擊射手也騎著戰馬在外圍向戰陣中傾瀉箭矢,不時有士兵慘叫著倒下。

  更外面的地方,匈奴人的騎兵從戰陣的空隙處穿插了進去,一部分人直接撲向后方的將旗,另外的人則是用直刀短矛去斬殺步兵戰陣邊緣的士兵,或是一邊飛奔一邊開弓射箭。匈奴人使用的短矛不算長,也就在一米五到兩米之間,比之步兵所用的長矛要短的多,若是步兵們意志堅定,匈奴人根本占不到便宜。

  陳誠埋頭廝殺,他舉著盾牌和長槍,一邊大聲咆哮,一邊將一個個的敵人殺死。漸漸地,許多士兵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起大叫著向失去了沖擊力的匈奴人殺去。在他身前不遠處,一名匈奴人用短矛捅穿了一名步兵,他還沒將短矛拔出來,陳誠已經向前奔出三步,將手中的長槍扔了出去。

  長槍去似流星,將那名匈奴人從馬背上擊落。數名步兵沖了上去,圍著那人一頓亂砍,直砍得血肉橫飛。不知道廝殺了多久,陳誠只覺得全身上下被鮮血浸透,連眼睛都被糊住了,身邊卻突然一空。他回過神來,往周邊一看,只見身邊橫七豎八地倒了幾十具尸體。

  周圍的士兵也都像是血葫蘆似的,滿身都是鮮血。一些匈奴騎兵狼狽地撤了回去,卻被趙云帶著騎兵從后掩殺了一陣。馬蹄聲中,銀槍白馬的趙云勢不可擋,在眾人的注視中將一個個的敵人挑落馬下。

  在右邊的黃河之上,幾十條渡船下了鐵錨,在江邊一字排開,船上的士兵正在忙著給強弩上弦。后方的將旗下,鳴金聲響起,趙云勒住戰馬,帶著騎兵轉身奔了回來。陣地上響起一陣歡呼聲,士兵們向著撤退中的敵人發出了各種各樣的謾罵聲。

  “呼呼”,陳誠深深地吸氣,胸膛中充滿了猩甜的味道。砍殺了許久,邊上的大部分士兵都是疲倦欲死,他卻只覺得精神越發的好了。每次兵刃切入肉體,每次鋼鐵之間碰撞的火星四射,都讓他的精神更加的昂揚。

  陳誠將手指放在口中,發出了響亮的唿哨聲。咕嚕長嘶一聲,穿過滿地的尸體和人群,飛奔到了他的跟前。陳誠翻身上馬,奔回了高地上插著將旗的地方。

  呂方見到陳誠騎馬上了高地,往邊上走了兩步,將指揮權讓了出來。

  “立刻讓民夫上前打掃戰場,我軍的傷員盡快后送,把匈奴人的傷兵抬到前面去。”陳誠道:“再找幾個囫圇的戰俘,讓他去跟匈奴人的首領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愿意把傷兵交還給他們。”

  這種招數他不是第一次用了,只要對方接了招,無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都會落入圈套之中。要是同意,那么就會浪費時間,而且傷兵被帶回去后,看到的士兵就避免不了會感同身受,會心生恐懼。要是不同意,則是會讓士兵們心生疑慮,下次戰斗的時候他們就會想,千萬不能受傷,不然的話那就死定了。

  陳誠心想:這就叫做陽謀!

  那幾個被釋放的匈奴人騎著馬飛快地往北方跑去,就像是被猛獸追捕的兔子。

  但陳誠的希望很快就變成了失望,對面的大纛之下,又分出了幾只騎兵部隊,小跑著奔了出來。匈奴騎兵奔出來后,向著兩邊展開,排成了寬大的正面。

  陳誠以手加額,自言自語道:我就知道事情永遠都不會是一帆風順的。

  原來匈奴人只是暫時退卻整隊,而不是被擊退了。陣地上的步兵們相顧失色,不少人開始回頭向后方張望。他們的武藝并不差,但是組織度卻要比北軍差了許多。才抗住了匈奴人的一次突擊,步兵方陣就已經有了崩潰的跡象。

  但這也怪不得他們,方才沖上來的匈奴人像是發了瘋似的,竟然有許多連人帶馬一起撞了過來的。好在大部分的馬匹還是不敢直面尖銳的長矛,不然的話,光靠撞擊就能把這邊的五個步兵方陣都給撞穿了。

  而且這些匈奴人裝備都很是不錯,估計是敵人的精銳。

  看著己方狼藉的陣地,以及陣地上滿身血污的將士們,陳誠心中嘆息了一聲,暗道:我原本以為匈奴人跟烏桓人差不多的,卻沒想到他們這么有種。烏桓人被張舉張純捏的一點脾氣都沒有,心氣神跟匈奴人沒得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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