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中場 北宮朱雀門正對著南宮的玄武門,城樓中,追兵和甲士們身處狹小的環境中,使用短兵互相對刺,不時有人慘叫著倒下。復道雖然寬闊,卻并不能讓幾百人短時間的就通過。家兵們不打斷地戰死,從城頭退到城樓上,又從城樓上退到復道上。
戰死的雙方士兵血灑長空,尸體從半空中跌落。有幾個士兵受傷后還未死,就被擠了下去。他們從十米多高的半空落下,發出恐怖的嚎叫,然后“啪”地摔成了肉醬。若是他們沒有穿著甲胄,說不定還有機會活下來。
被隔離在城頭上的甲士很快就被屠殺殆盡,踏上了復道的則是一邊血戰一邊后撤。陳誠站在城樓上,拉開“落日弓”,對著人頭涌動的復道一箭射去。箭矢沒入一名追兵的胸前,鋒利的箭簇射穿了他身上的甲胄,將他和身后的同袍串在了一起。
身前的甲士一愣,隨即提起環首刀,砍在對面敵人的脖頸處。刀刃從頭盔和甲胄之間的銜接處切了進去,由于用力過猛,直接把腦袋都砍了下來。六陽魁首飛起,跟著往地上掉去。無頭的強壯身體沒了腦袋,依舊抓著兵刃,卻再也沒有了澎湃的驅動力,緩緩地跪了下去。
甲士們已經退到了復道的中央,再退了幾十步后,玄武門這邊弓弩齊發,將追兵射翻了十幾人。追兵留在城樓上的同伴立刻還以顏色,但是距離太遠,箭矢在空中就已經力盡墜地。他們隨即轉換了攻擊目標,將箭矢傾瀉在邊戰邊退甲士身上。由于距離太遠,其他的弓弩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只有大黃弩的射擊依舊強勁有力。
兩邊弓弩不斷射擊,復道上很快就尸橫遍野。四十多名甲士退到了玄武門這邊,幾乎是人人帶傷。追兵被連綿不斷的箭矢射得尸體都堆疊了起來,也不敢繼續上前,狼狽的退回了復道的另外一邊。
陳誠將視野拉近,可以清晰地看到對面的城頭上,正有個將領在大聲呼喝,似乎是想要將士兵拉過來發動突擊。他伸出左手的大拇指,比劃了一下,發現距離已經超過了一百五十步,只得悻悻地將落日弓放下,
這么遠的距離,射擊難度估計超過了十五。除非是大黃弩,不然的話,其他的弓弩根本就沒辦法射倒對面的任何東西。
北宮中的殺戮和劫掠奸淫還在繼續,未來得及撤到南宮的宦者甲士被盡數殺死,女人們的慘叫聲城頭上清晰可聞。退過來的甲士們在玄武門上放聲痛哭,對著北邊怒罵不已,其他的人見了,不免升起兔死狐悲的感覺。
原本不少人還想著隨便抵抗兩下,然后就投降算了。現在見了北宮中的慘狀,立刻就絕了投降的心思。按照那些人的做派,他們要是放下了手中的刀槍,只怕是死得更快。
何進在聽說北宮被攻破后,立刻調轉了進攻的方向,將大量的步兵和射手調進了北宮,這些生力軍沒有參加劫掠,訊速地聚集在朱雀門附近,并且沿著城頭和城門展開。大量的士兵在洛陽城中往來調動,只要等到部署完畢,就會發出雷霆一擊。
城外的西園中,幾個軍營錯落有致地座落在大地上。其中的一處軍營,正是虎賁中郎將袁紹的駐地。當他聽說城中升起了大將軍旗幟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了,好一會后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他看了看笑容有些變形的曹操,壓住了心中的驚怒,站起身來,走到大帳外,對心腹低聲道:“立刻傳令顏良,讓他不要進城了,帶兵到西園這邊來。”
回到大帳之后,袁紹坐回了位置上,問道:“蹇碩堅守不出,孟德可有什么好辦法?”
曹操沉思了一會,道:“我軍眾,敵軍寡,三面包圍,并力攻打就是。”
袁紹沉默了一會,道:“也就只能這樣了。”
他們兩人既然發了話,最主要的是袁紹既然下定了決心,其他的人就只有聽從的分。無論是左右校尉夏牟和淳于瓊,還是助軍左右校尉趙融和馮芳,向來都是唯袁紹馬首是瞻的。
幾人計議已定,各自歸營,帶著兵馬圍住了蹇碩的大營,輪番攻打。然而蹇碩是西園軍元帥,兼領上軍校尉,手中的兵馬最多,大營修的最堅固,營中的強弓硬弩也是最多。淳于瓊好酒嗜殺,逼迫士兵上前,卻被射殺了數百人,他自己身上也中了一箭,帶傷逃回了陣中。
有了前面的榜樣,其他的人都沒了拼命的心思,輪到他們上陣的時候,只是虛應故事而已。曹操倒是想趁早解決了蹇碩再說,但是他手中的兵馬不多,面對著堅守不出的敵人也沒有什么辦法,只能讓士兵頂著盾牌沖了一陣,同樣是死傷枕籍,卻毫無所獲。
西園八校尉中,除了蹇碩和袁紹,剩下的六個人中,曹操足智多謀,淳于瓊驍勇敢戰,這兩人都不行,其他人就更不行了。反正他們兵力夠多,也不怕蹇碩殺了出來。
袁紹回首東望,城中殺聲震天。他心中忐忑,不知道文丑在沒得手之后,有沒有按照計劃連夜遁走。他低聲吩咐身邊的親兵,暗中做好準備,要是情況不對,那就只好三十六計走為上了。
現在士兵們拖拖拉拉的不肯死戰,也有他放縱的結果。他不愿意去大將軍府跟何進照面,總得找個理由才行。要是蹇碩被滅了,他還有什么借口?
輪番進攻了疾馳,士兵傷亡了好幾百人,卻是什么戰果都沒有。還在磨磨蹭蹭的時候,卻有一支騎兵疾馳而來,卻是屯騎校尉馮述帶著的屯騎營。馮述帶兵前來,袁紹心中恐慌不已,不敢派兵阻擋,待聽說馮述是奉了大將軍的命令前來督軍之后,他心中恐慌不但沒有消除,反而變得更加強烈了。
說是督軍,誰知道會不會帶著什么別的目的呢?比如說取他袁本初的首級?
直到顏良帶兵趕了過來,手中有了一支絕對可靠的軍隊后,袁紹這才放下心來。然而馮述卻召集諸將,宣讀了大將軍何進的命令,他對袁紹等人毫不客氣地道:“大將軍有令,日落之前,必須攻破蹇碩大營!若是不能,都尉以上將領皆斬!”
馮述是北軍大將,西園軍卻是為了壓制北軍才設立的,雙方之間早就存了芥蒂。他現在帶著大將軍的命令而來,受命節制西園諸軍,不可謂不得意。什么狗屁西園軍,最后還不是要趴在北軍的腳下?
他是春風得意了,被他訓斥的諸位將領卻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不錯,袁紹曹操他們是以大將軍何進為首,共同對抗宦官集團,但是他們可不是何進的部下,而只是合作關系,是政治上的盟友。何進又有什么資格憑空任命外人來統領他們西園軍?好死不死的還是死對頭北軍出來的?
諸將表現上大聲應諾,低頭的時候卻是互相使著眼色。
馮述志得意滿地安排著出陣順序,并理所當然地將他帶來的四千屯騎當做了督戰隊。
袁紹走出了被鳩占鵲巢的中軍大帳,夏牟等人都圍了上來,低聲問道:“中郎將,我們怎么辦?難道就任憑他一個北軍的人對我們指手畫腳?”
袁紹先不答,側頭過去看曹操,問道:“孟德以為如何?”
曹操道:“大局為重,我們先攻破蹇碩部再說!”
他誠懇地道:“本初,我知道你們心中不忿,但是如今以誅殺宦官為最首要的事情,就算我們有什么不滿,等擊殺了蹇碩之后,再向大將軍分辨就是了!”
袁紹沉默了一會,展顏笑道:“孟德所言甚是!諸位,我們可不能讓北軍的那些家伙給瞧小了!孟德,你部兵馬最為嚴整,還是請你打頭陣!”
曹操慷慨應諾,告辭了諸人,回到了軍中整頓兵馬,準備再戰。
看著曹操走遠了,淳于瓊急道:“本初,可不能就這么算了!”
袁紹左右看了看,見都是自己人,便低聲道;“等會打起來之后,大家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饒是在場的眾人都是膽大妄為之輩,也不由得被袁紹的話說得面面相覷起來。
“這不好吧?”馮芳遲疑地道:“若是大將軍怪罪下來怎么辦?”
袁紹嚴肅地道:“大將軍雖然尊貴,但是朝廷自有法度在!如今天子大行,朝堂大事當由重臣公議,然后推行,哪里能任由大將軍隨心所欲地處置?他只是大將軍,不是天子!”
袁本初說話擲地有聲,極具感染力,而且他所的很有道理,眾將盡皆拜伏。
“那為何不與曹孟德分說?”
袁紹道:“阿瞞心懷忠義,我等成全了他便是。”
洛陽城內,北宮和南宮的之間的寬闊街道上,往日絡繹不絕的行人已經看不到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的甲兵和騎士。在奪取了北宮之后,何進調遣兵馬,沿著南面的城墻和城頭展開。
步兵營和射聲營的士兵都被調到了最前面,準備一鼓作氣將南宮也攻下來。
雙方都在調兵遣將的時候,陳誠在玄武門上,沖著對面喊道:“太后和皇后都在宮中,天子的靈柩也在這里,你們竟然敢帶兵來攻,難道就不怕被誅滅九族嗎?”
他的聲音洪亮,即便是隔著一兩里的距離,也是聽得分明。步兵營和射聲營的士兵聽到之后,不由得有些騷動起來,并且將兩目光投向了各自將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