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前的廣場上,樹立起一個絞刑臺。
幾個貴族被押上臺去,新任大法官之一的比伯湯普森當眾宣讀了犯人的罪行。
他的判詞寫的平白易懂,但邏輯嚴密,人證、物證俱全,挑不出任何錯誤之處。他每宣布一個貴族犯人的可怕的罪行,臺下圍觀的市民義憤填膺,紛紛高呼:
“絞死他、絞死他!”
人群興奮地往前涌去,甚至有人因此而受傷。行刑官一聲令下,犯人就被掛在了半空中。
“自由萬歲!”
“革命萬歲!”
看客們高呼著時髦的口號,如同飲了蜜酒,恍惚間他們所有的情緒都被釋放出來,連精神都得到了升華。
當他們散去時,他們必須面對現實,仍然要為面包而憂心。
波西與卡門爾在這樣的場合不期而遇,前者和他的手下被拉來維持治安,后者則作為自由派機關報的記者在第一線采訪。
“先生,能借個火嗎?”卡門爾對波西說道。
“噢,很樂意為您這樣的紳士效勞。”波西點頭哈腰靠近,掏出火柴作點火狀,壓低聲音道,“這位姓湯普森的大法官,請務必打聽他的一切。但此人極度危險,千萬不要引起他的警覺,切記。”
“謝謝!”卡門爾點著了香煙,高聲說道,然后吐著煙圈離開了廣場。
回到報社,卡門爾只花了半個小時就寫了一篇洋洋灑灑的報道,然后帶著文稿來見馬朗森。
馬朗森給予卡門爾的文章高度評價:“卡門爾,你的文章寫的越來越好了,不愧為領袖欽點的主筆之一,任何修改都會顯的拙劣和可笑。尤其是它的題目,人民的審判?這很好,明天就放在頭版。”
“感謝委員的肯定,這是我的榮幸。”卡門爾道,“事實上論起寫文章,我的風格一向追求邏輯與縝密,力爭不要寫的過于用詞華麗,然而今天我在廣場上也被上了一課。”
“唔,那些被人民審判的貴族沒有被激動的人民撕成碎片嗎?”馬朗森笑著道,“上次公開處刑的時候,有幾個民憤極大的家伙的下場很悲慘,人民恨不得吞下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腐朽者的血肉。他們罪有應得。”
“沒錯,他們罪有應得,這是人民的審判。”卡門爾附和道,“以前我也常常旁聽過法官們的判詞,他們一向高深莫測,判詞寫的要么晦澀難懂,要么東拉西扯,冗長而沉悶,以突顯法官們在自己領域里學問精深。但我今天聽到好幾篇判詞,文風樸實,通俗易懂,即便是文盲也能清楚地知道罪犯的罪行,以及審判的公正、嚴明,同時文理邏輯嚴密而精確,令人信服。這太讓人印象深刻了。”
“嗯,是法務部的湯普森大法官嗎?”馬朗森問。
“是的,這位法官先生是新任命的吧?我以前沒聽說過。按理說這樣的法律專家以前應該小有名氣的,然而我從未聽說他的名字。”卡門爾,“我真想對他做一個專訪。”
“這位大法官是傅克斯先生親自推薦的,據說他一直在國外求學和任職,你以前沒聽說過也不奇怪,我也一樣。湯普森大法官回國后他一直積極投身革命和權利抗爭,他也是《權利法案》起草人之一。”馬朗森道,“有機會,我會讓你對他做個專訪,相信這位法官會給我這個面子。”
“那太好了。委員先生,如果您沒有別的指示,我就先回報社了。”卡門爾道。
“去吧,年輕人,好好干。”馬朗森很看重卡門爾。
“再見,委員先生。”
離開了自由委員會的辦公駐地,卡門爾并沒有直接回報社,而是去了法務部見了自己的朋友,一名叫亨利羅德里格斯的年輕人。
這個時候已經是中午12點,是法務部的職員中午用餐和休息的時候,卡門爾邀請羅德里格斯共進午餐。
“亨利,最近有什么大新聞嗎?”卡門爾問。
“卡門爾,你們記者總想弄個大新聞,哪有那么多大新聞?”亨利報怨道,“事實上,每天都有大新聞,因而就都顯得平淡無奇。”
“哈哈,這倒是事實。”卡門爾笑著道,“聽說你們法務部正在推出一項《平等法案》,取消一切貴族特權,包括他們的爵位,這可是一件大新聞。我想對這一件事做一次深度報道。”
“當然,但這件事有些棘手。你知道的,在圣城以及京畿,那些貴族們都夾著尾巴做人,許多人不是上了絞架就是進了監獄。但在外省,他們仍然控制著政權,尤其是一些偏遠省份。”亨利道,“聽說在你的家鄉熱那亞,保皇堂份子聚在一起,試圖抱團,聚集力量反對革命,他們當中大部分都是流亡貴族。”
“的確如此。”卡門爾點點頭,“這些人不過是茍延殘喘罷了,成不了氣候的。”
“但這些人成功地惹怒了所有郁金香黨人,就連傾向于對他們進行懷柔政策的薩拉曼閣下也不得不采取強硬政策。”亨利道。
“我聽說有人主張派遣軍隊討伐南方。”卡門爾道,“作為熱那亞人,我真不想看到那一天的到來。要知道亞述人和比利斯人正在侵略我們的國家,如果讓這些外敵得逞,歐羅巴真要亡國滅種了。”
“是啊,這個國家已經夠亂了。”亨利喝了一杯果酒,不屑地說道,“不過這都是那些大人物們考慮的事,我只關心我的薪水,以及每月它們能夠買到多少食物,該死,現在物價越來越貴了。”
“你放心,這一頓飯錢我還付得起。”卡門爾打趣道,“如果你嫌開支太高,還不如把心思放在如何仕途上,地位夠高,薪水就夠多。你們部長的年金最多少來得?比大法官如何?我聽說新來的大法官湯普森先生是位專業人士,這樣的人物薪金應該很高吧?”
“他們拿多少錢,跟我沒關系。”亨利道,“至于湯普森先生,天知道他從哪冒出來的。不過我聽說他很可能會接任部長一職,因為…”
亨利像是在顯擺自己的消息靈通:“他的靠山是傅克斯領袖,《平等法案》就是他在傅克斯閣下的授意下搞出來的。親愛的卡門爾,這個曝料值多少?”
“一瓶上等葡萄酒。”卡門爾笑著道,“亨利,不要太貪心了。這是硬通貨。”
“哈哈,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