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你們說,我現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似一枚棋盤之子,更猶如立于迷霧中央,摸不清前進的方向。”柯納德公爵如實相告,他一頭渾渾噩噩,宛若被世界拋棄。
帝國方面都認為他遭遇不幸,死在天災大火之中,甚至還產生了一系列好壞難定的額外變故。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一輩子藏身隱匿,種花弄草,閑酒寫詩,遠離那些亂糟糟的是是非非,但是貌似不行。
他的尊嚴,他的傲氣,不允許他置身事外。
夜林微微一笑,遞了一本書給他,書是貝亞娜上學期的教科書,古代歷史,世界史。
而且整本書新的像剛發下來的一樣,熊丫頭就沒怎么打開用過!
隨便翻開幾頁,就能找到一些不算陌生的故事,比如坎特溫鬼神之亂,班圖族第一第二次雪色戰役,貝爾瑪爾公國成立,佩魯斯分裂等等一系列歷史上里程碑式的大事件。
編寫書籍的學者,都是以一種中立與客觀的態度記載歷史,但是嘛估計德洛斯會強烈反對這本教科書。
“被枷鎖拷上的沉重歷史,正在此刻發生。”希婭特看似隨口一說,也是在提醒。
正生活于“現在”,這一分這一秒的人們,心里清楚且明白,他們自己此刻所經歷的內亂事件,未來一定會在史書中有大段的特寫描繪,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閉目深呼吸,睜開,仿佛一眼望穿了時間長河,與生活在未來之人注視對話,我們的現在,是你們的歷史。
我們想知道你們是怎么評價這段歷史的,你們可能也想知道身處于重大事件中的我們,又是怎么一種感受。
“所以…”柯納德皺眉深思,頭緒開始逐漸清明,枯燥的胸膛都是充斥一分豪氣。
大小姐冰雪聰明,直接點明了關鍵之處,“公爵大人,你想讓未來之人,如何評價如今帝國內亂的結局呢?”
結局之一,里昂繼續延續自己的鐵血統治,殘忍手段,種種野心勃勃的罪惡實驗,究竟會誕生出何種丑陋邪惡的果實,無人可知。
另一條路,便是善惡有報,罪惡者要為他們的行為付出相應的代價,之后的帝國會如何發展延續,仍然沒有人能說的明白。
柯納德公爵慢慢捧著一杯冷茶,沉默許久許久,這種極有可能會決定歷史走向的選擇,并沒有給他帶來太多自豪感,反而分外沉重如山,壓的心頭開始沉悶。
“我希望,十年后的阿拉德,會如何評價現在的此刻?十年后的帝國,又應該是怎樣一副光景,繁華,亦或者是落幕…”
直至黃昏時分,日落西斜,黑夜即將強勢霸占整個世界。
但是代表著希望的黎明,也正在一步一步的走來。
“終究,還是希望帝國能堂堂正正,沐浴著燦爛的陽光。”
柯納德公爵戴上了一頂白色假發,出現在帝國一處軍營,想要制止一場即將與革命軍爆發的慘烈戰爭。
“停手吧,我們握緊的刀劍,應該是揮向破壞和平的敵人,而不是再內訌流血了。”
“柯納德公爵?!”軍中,一位百夫長瞪大了眼睛,立刻放下戒備的刀劍,滿是震驚和不可置信。
聽說,皇都帷塔倫都準備要給公爵大人舉辦一場風光的大葬禮了,如今怎么一轉眼,“死人”又冒了出來。
是帷塔倫方面的信息有誤,還是說眼前這個公爵是假扮的?
“莫貝里諾,我記得你。”柯納德和藹一笑,親切道:“第三軍團第七營的士兵,曾經被一條大腿粗細的黑蛇嚇出了病,躺在床上修養了三天。”
“公爵大人,真的是您?”莫貝里諾一怔,旋即狂喜過望,不顧黑歷史被揭開的羞恥,激動到難以自持。
之前他就信誓旦旦的和朋友們說,公爵大人一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怎么可能被厄運加身。
大火中沒有找到尸體,就不能說公爵大人死了。
這一處帝國軍營頓時一片沸騰喧囂,大多是喜出望外,認為公爵大人是吉人天相,在天災魔法中都逃出一命。
然而在暗中,另一位百夫長提起一張勁弓,遙遙瞄準柯納德公爵的身體,陰森的小眼滿是冷漠與陰沉。
帝國宣稱是反抗軍引發了大爆炸,謀害了公爵大人,可如今柯納德卻好端端的出現在眾人面前,謊言,也將不攻自破。
那么,這讓帝國的士兵和子民們如何去想,帝國皇室再次遺憾失信,本就岌岌可危的信譽,會徹底崩碎成一地雞毛。
“公爵大人,你不死,起碼一半的軍隊會停手觀望,這對陛下來說可不是好事,所以,你還是死了吧,黑鍋繼續讓反叛軍背著,對我們誰都好。”
百夫長面孔隱隱有些猙獰,弓弦如滿月,一瞬松開手指,箭矢破空尖嘯!
暗中襲殺的一箭,全無防備之下,覺醒者也會飲恨當場。
但就在他手指松開的一剎那,柯納德似乎心有所感,轉頭看向他藏身的箭塔,一向堅毅如鐵,斷骨破肉都不動聲色的公爵,眼眸深處是濃濃的悲傷。
箭矢尖戾,攜帶著致死的鋒銳,直指柯納德正中眉心。
偷襲的百夫長還未來得及欣賞公爵的死亡姿態,便驚恐的使勁捂住胸口,他心臟的位置,赫然冒出來一節純白的劍尖。
“呵…”
千影瀟灑利落的抽回短劍,從緊身皮褲的側面口袋取出一張紙巾,優雅的擦拭白牙上面的血珠,她原本的白牙和黑曜壞掉了,現在的武器是夜林用“光之根源”和“暗之根源”做的。
這兩種材料源自于機械星球海伯倫,都有不沾液體的效果,不過她特地請求夜林稍加改造,因為她喜歡看著帝國罪人的血,慢慢滑過劍尖。
修長筆直的美腿踩著箭塔的圍欄,千影伸手蕩著半透明的鬼縛絲,從十幾米高的地方翩然落下,輕靈不失優雅。
“您沒事吧?”千影尊敬問道,有墨梅提前設置的念氣罩,偷襲的箭矢沒能造成效果。
沙礫之中會有珍珠,再怎么冶煉的黃金也會有雜質,帝國的貴族階級腐朽大半,但也不是所有貴族都貪圖享樂,迂腐頑固。
她的養父對柯納德·克魯格大人的評價很高,說他是…一位赤誠的蠢家伙。
“我沒事,你就是克勞·威爾侯爵的養女吧,他可安好?”
前帝國騎士團的團長克勞·威爾侯爵,也因為對轉移實驗深惡痛絕,偷偷帶走了一批實驗體,使得里昂震怒,下令追殺。
“勞您掛念,父親他在西海岸,還算不錯。”
“西海岸…現在的話,不止吧。”柯納德公爵笑容頗為意味深長,作為帝國地位最為顯赫的騎士團團長,帝國大部分騎士階級,都視克勞·威爾侯爵為奮斗的偶像。
很多騎士,也都是他悉心教導出來的。
只要克勞·威爾振臂一揮,響應者定然不在少數。
而且以那個老家伙對轉移實驗深惡痛絕的性子來說,他不可能放過眼下這個能夠推翻帝國暴君統治的機會。
之后,事態的發展也一如所料,柯納德·克魯格公爵還活著的消息,震撼了整個帝國包括皇都,謠言不攻自破,帝國數個軍團當場無視皇室的命令,停手停戰。
隨后,失蹤已久的前帝國騎士團團長克勞·威爾也突然現身,痛斥比爾馬克實驗的慘無人道,是突破道德底線的罪惡。
德洛斯苦心經營的局面,瞬間崩塌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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