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奴很快也得了消息,飛降朱柳營。
此時風魔小隊已經被是賁族人盡數拿下,
封間被人反綁起來口中銜枚,嗬嗬不平,卻難成聲。
封魔奴面帶慍色,質問道,
“世侄這是何意?”
是賁青以晚輩禮見過封魔奴,不卑不亢,昂然作答,
“封世伯,您問小侄是何用意,未免就有些不分先后了。
封間暴起行兇,被小侄的人無意間看到,他便起意殺人滅口!
馮恩人被他所傷,生死不知,朱柳營上下均是親眼所見。
而今死者,傷者,兇器,人證俱在,
世伯難道反要向小侄問罪不成?”
封魔奴大驚,忙詢問兩名被綁起的風魔小頭目,
這兩人將所見說過一遍,封魔奴猶自將信將疑,
再問了幾名朱柳營的小廝,最后還專門詢問當事人李屏兒,得到的答復都一般無二。
所有人都只見封間一人動手,幾乎殺死馮,李二人。
那黃臉漢子名喚裴摧宰,江湖人送綽號金槍客,也算得是一方人物。
雖然除了李屏兒,并無人提及裴摧宰的死因,但是馮宵庭幾日前便是身被重傷行動不便,而李屏兒又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婦人,都不似有斬殺那等強手的能力。
封魔奴皺了皺眉,提出要驗看馮宵庭傷勢。
是賁子心頭火起,竟也顧不得尊卑,當場發作。
他一把撕開了馮宵庭的前襟鮮血立刻便涌了出來可是后者依然毫無痛感,顯然人事不省 “這樣還需要驗嗎?
還需要再糟蹋他一遍嗎?
前幾日寨里最亂的時候馮兄弟為營救我的事情奔波,并不在寨中。
我回寨以后馮兄弟又為我擋了惡人的劍鋒,已經是去了半條命。
而今你還要懷疑他嗎?
我知道封間是王座的義子而今查出來兇手是他您面子上過不去,
但請不要再折騰我的人了!”
是賁青所言句句是實,讓封魔奴毫無反駁之力。
第一現場幸存的兩名受害人,
一名是是賁子找來的死士前些時日并不在寨中 一名是身份明了的弱女子,封三娘曾親口證其清白。
說他們栽贓封間,或是說他們與前些日子里的兇案有關,于理皆不通。
可是反觀封間…
雖然是自己的義子,也跟隨了自己十余年可他畢竟是來路不明的販奴…
天宗,保義忽律這些隱秘行動的組織都曾經培養過一些少年,控制了他們的雙親再將他們包裝成孤兒奴乞派去各處臥底。
難不成?
盡管封魔奴不愿意相信,但是鐵證如山他也不得不將目光投向了封間。
一股血泉從封間口中涌出那顆銜枚的綁繩不知何時已經被他咬斷。
不好他要嚼舌自盡!
封魔奴急沖上前,是賁族人卻未會意,齊刷刷挺劍攔住。
“他在嚼舌,他在嚼舌!”
封魔奴此時自覺理虧,沒有硬來,只能大聲提醒。
張麟鵬眼明手快,聞言一把便將封間撲倒,隨意找了些布片塞在他嘴里,向四周招呼道,
“取炭,取炭,快取些炭來!”
北國已落了初雪,朱柳營這種銷金之地自然是少不得在屋中供炭火的。
很快便有人取來了燃炭。
張麟鵬用劍戳起燒紅的木炭,嚓地塞入了封間口中。
封間鼻腔里發出幾聲嗚嗚的悲鳴,全身一陣痙攣,便歪脖昏了過去。
封魔奴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偏偏還無法阻止。
封間嚼舌,要保他活命,只能立即止血防瘡。
用燃炭燒毀血管,以灰止血,怕是眼下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待封間的傷口都被處理好了,是賁青很大度地把風魔小隊的人都交還了出去。
“世伯,小侄不想與你為敵。
今日之事,小侄只想先救下兄弟。
世伯手下的人,我原封不動,全還了回來。
至于封間的事情,剛才您也看到了。
我相信世伯自會秉公處理。
小侄族中事物繁多,馮兄弟也亟需醫治。
侄兒便不耽誤師伯時間了。
天守再會。”
封魔奴望著癱軟入泥的封間,也只有讓人將他先架回去再說。
封間本是胡人販奴,大字不識幾個,一旦舌頭被割掉,連段完整的意思都表達不出來。
更何況,樁樁鐵證都指向于他。
封魔奴仔細思忖,自覺寨中人對封間多半沒有防備,
他的劍法來自自己親授,雖不及二哥路孨,但也絕對是江湖一流。
若是他猝起發難,說不定…
難道真會是他?
一旦這樣的猜忌種下了種子,封間的所有舉動在他眼中都像是在認罪。
他狂怒,他暴走,他摔桌摔椅,他毆打審訊人員…
他這就是在認罪!
封魔奴與封間相處了這么長時間,也算是情感深厚,終不想取了他的性命。
黃昏下,古道,西風,瘦馬,
一人一騎被逐出了易京寨。
易水寒,心更涼,
頎長的照影從路的遠方一直拖到大寨下方,似是在表達著騎手的戀戀不舍。
封魔奴立于寨門之上,老淚縱橫,但是心底里還是有一塊大石落了地。
隱藏那么深的內鬼,終于還是被揪出來了。
路孨這時候心里也不太好受。
封間是與他并肩作戰,共過患難的好兄弟。
兩人之間的回憶,滿滿都是青春和熱血。
他為了了解清楚事情原委,向風魔小隊的隊員反復求證,甚至還跑過幾趟朱柳營。
然而他所聽到的故事都大同小異。
封間殺人事件經過了一日一夜的醞釀,已經成了傳奇話本般的故事,
那瘋魔使用的劍招,搏殺的過程,事先的布置,對白,都被傳得有鼻子有眼。
甚至連前些日子封三娘,西門廣大的遇害也已經被腦補出了細節,
就差配上曲子,找個歌女唱成詞兒了。
他甚至想過去找是賁青,親自問問馮宵庭,
但是看到是賁族人面目上的警惕,最終還是作罷了。
可他卻沒想到,是賁青居然會主動上門,提了壺酒,反過來找他訴苦。
年輕人之間的交流本就沒有隔閡,再加上酒精的刺激,二人很快便無話不談。
是賁青雖然狠狠將封間吐槽了一番,但似乎還是顧慮到了路孨的感受,用詞極為收斂。
路孨知他口下留德,心中不無感激。
二人喝到酣處,身上都有些燥熱,路孨隨手撕開了前襟,又去取酒。
是賁青咦了一聲,指著路孨前胸問道,
“路兄身上怎會有此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