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出不去。
你!還不快去開門!
是要試試本侯的劍嗎?”
酈道元立刻就領會了殷色可的用意,順竿往上爬,直接發作。
那小校也被唬得打了一個激靈,男人泡妞的時候這面子能丟得起嗎?
這事兒若處理不好,說不得那酈家的紈绔子還真就會急眼。
他尚不知城中戒嚴所謂何事,是軍務,還是提老爺得私事。
自己這身份,要是和一位侯爺硬剛起來,怕是難以善了。
殷色可偏偏又在旁邊煽風點火,激得那酈侯爺額上青筋一條條暴起。
小校僵持了片刻,終于崩潰,回頭吩咐道,
“留一個什長在門前。
其他人,列陣!守在門洞前。
等一下要是有人接近,
殺無赦!
留下得快去開門,先放酈侯爺出去。”
封城信號還沒有亮起的時候,酈道元一行人就已經在附近等了很久,
作為城防將官,這些細節可逃不過他的眼睛。
因此他篤定城中狀況與酈侯爺并無關系,
況且他做事謹慎,在外面留了兵陣,只放出去這三人,應該問題不大。
“可是我還在等…”
酈道元還要分辨,那小校冷臉應道,
“酈侯爺也當是知輕重的人。
能見月下潮涌鶯細啼已經足夠,難道還想待冬來雙燕鎩羽飛嗎?
不吉利啊!”
殷色可秋波款款,螓首輕頓,向酈道元遞了個顏色。
旁人看來只不過是秋波暗送的郎情妾意,
但二人并無私情,酈侯爺馬上便領悟了其中意思。
殷色可點頭,暗示詐門為上,不要過多糾纏反露馬腳。
于是他故作不平,口氣卻軟了下來,
“你,你壞侯爺好事…
你,罷了罷了,快去開門!”
“開門!”
那小校回頭吼了一聲,便讓在一側,退在城墻根下,示意酈侯爺通過。
門洞里的士兵只剩了一個十人隊,
他們面面相覷,望了望長官,又望了望城門口排開的槍陣,終于有人帶頭開始動手了。
殷色可藕臂輕抬,將右手手心向下平伸出來,渾身慵若無骨。
酈道元哈哈大笑,一把將她的小手捉住,二人并肩向門洞里走去。
一根纖纖玉指在他的手心里輕劃了一個交叉,
酈道元神色不變依然談笑自若,可是心里卻在犯著嘀咕。
他的身手雖然不如蕭鋒,宗羅云,但顯然也是登堂入室的高手,解決掉眼前這十數人當不成什么問題。
只是若是想要不動聲色,瞞過外面槍林盾陣,那就力有不逮了。
外面的大部隊一旦被驚動,必然會殺退三人,重新掩門,前功盡棄。
就在他腦中拼命轉圈,苦無良策的時候,忽然感覺腮幫一涼,仿佛是被什么液體濺到。
酈道元伸手輕輕一揩,粘稠滑膩,還有一股腥甜的氣味,舉在眼前一看,果然是血!
他驚愕的回頭看去,只見方才那名小校依舊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動作姿勢仍與兩人擦肩而過時一般無二。
轉頭再去瞧殷色可。
她依舊笑顏如花,只是那微微上翹的嘴角似乎多了幾分邪氣。
這是他第一次見識殷色可的手段。
殷色可的武功固然不能與此時的慶云相比,但若因她柔弱的外表就誤以為是好捏的柿子,那無疑是犯了致命的錯誤。
幼便被當作殺人機器來培養,雖然她的武功不是頂尖,但殺人的手法絕對一流。
等到她再次將手中的銀針甩出時,酈道元才開始意識到身邊這名“弱女子”的恐怖之處。
凝眉的秘密,便是藏針。
金屬針在當時都是如金銀般珍貴的物什,自然不能如后世一般,當作消耗品一把把地灑出去。
殷色可在每一根針的末端都穿有麻線,甩出之后,還可收回。
去時銀,歸時緋,帶起幾點猩紅。
城門緩緩開啟,撕開一線星空,漸向兩邊擴散。
遠處的星芒似乎眨動了幾下,幾名門卒便如同被石化般,呆立不動,目光無神地守在門洞兩側。
知人知面不知心吶,這妮子,面若桃李,內有蛇蝎…惹不起,惹不起。
酈道元的笑容已經僵住,還好他們此時背對槍陣,不虞露出馬腳。
三人將腳步放到最慢,如同遲暮的老者。
守門的小校和門卒,面染星光,蒼白如雪,再也無法發出一點聲音。
組成槍陣的健卒訓練有素,雙目精芒直射,警惕地望向城中,沒有一人回頭。
在這樣詭異的氣氛里,夜闌靜得令人發指。
夜風自門洞吹入,直吹得那些布陣健兒后頸發涼。
怎么這么久?
怎么這么靜?
可是只要沒有軍令,他們便不能回頭。
再強的精兵也是人,人總有懈怠的時候。
不知何時,槍陣中終于有人按捺不住,轉回頭去,望著酈侯爺一行三人亦踟亦躕施施前行,以及那些呆若木雞的同僚。
那名小卒心中涌起一股不詳之感,卻也窺不出任何端倪。
他拍了拍身邊的同僚,更多的人放松了手中武器,回頭來看。
陣型逐漸散亂,終于變成一群合眾之烏,嗡嗡地交頭接耳起來。
率先回頭的那名小卒最是大膽,他違命脫陣,走向了守城小校,
“頭,我們,我們就這樣等著他們過…啊!敵情!”
等到他看清了小校眉心的血跡和灰敗的眼眶,他終于驚呼出聲。
那校官的尸體也不知是受了風的搖擺還是尖嘯聲的震蕩,沿著墻根軟軟地滑落,癱在地上。
一群士兵呼啦啦亂作一團,有幾名膽大果決的搶先躥了出去要將酈道元三人留下。
殷色可,酈道元兩人奮身拔劍,將領頭的數人盡數斬倒。
方才雍容嫻雅的貴婦人,忽然披發怒吼,血染娥眉,化作了啖人的妖婦,
嚇退了好幾名準備沖上前來的壯漢。
這百來精兵若是結陣抗敵,就算是陶弘景,覺法聯手怕也無力抗衡。
只是他們眼下群龍無首,進退失矩,戰力便大打折扣。
恰在此時,三道旋風自他們背后卷起,卻是慶云等人趕到了。
慶云遠遠望見城門有一隊兵馬,看上去怎么也該有百來人,若己方不先聲奪人,很難全員殺出城去。
于是他左手一拉機括,雷切起手,耀眼的電弧在夜空中格外奪目。
被雷光掃到的倒霉鬼一個個哀嚎倒地,身體僵直。
兩名重甲武士自持銅盔鐵胄密不透風,便想以身為墻掩護隊友,
結果只是被電弧輕輕一觸便轟然倒地。
在慶云身后,降龍卅八掌勁捭闔,長風破浪劍氣縱橫,都是惹不起的溫柔。
前有女魃,后有雷公,這些個大頭兵哪里見過如此陣仗?
頓時潰如涌泉,哄然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