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名叫蒲留仙的漢子應了一聲,
其實他方才一直瞄著桌上的這方木匣,眼睛里仿佛生出兩團火焰,就像是獵豹看見獵物時眼中的光輝。
他聽到呼保義的召喚,立刻走上前來,撫摸著木匣四角的機關,
“四聯蒲元鎖,真的是四聯蒲元鎖。
我,我終于見到實物了!”
“哦?蒲元鎖?
怎么,和你祖上有關么?”
“不錯!
齊郡蒲氏,出晉將軍蒲洪,
原是氐王姓氏,苻氏之先,與川氐蒲氏同屬有扈之裔。
下官這些微末之技,其實都是得了祖上的遺蔭。
普通的機關榫機,自然不在話下。
包括族中秘傳的蒲元鎖,雙聯蒲元鎖,也都能隨手拆解。
但是做到四聯…
屬下也只是聽說,未曾見過實物。
這四鎖聯動,本身就能做很多文章,屬下也需要仔細摸索。
只是不知,此鎖為何人所設?”
慶云微笑應道,
“是我二哥,南齊長水校尉祖沖之家的公子,祖暅之。”
“哦,難怪。
江山代有人才出。
當今之世,若說起榫機一道,
自然唯有祖家配持牛耳。”
蒲留仙也不再矯情,他認真地扳動那道機括,逐一試探每根榫頭的反應。
他的手腳極快,但動作卻出奇穩定,輕輕抖動一下榫頭,附耳一聽,心中便大概有了底。
“原來是這樣!很巧妙啊。”
蒲元鎖畢竟用到的木料不多,蒲留仙擺弄了片刻已略窺門徑。
那黑衣人則趁著這片刻尿點時間與慶云互做介紹。
山東呼保義一方四人,
龍頭呼延雙鞭,
鬼手蒲留仙,
神行太保宋翻宋飛鳥,
黑三郎宋世景。
昨夜夜探客棧的,便是以輕功見長的宋飛鳥。
幾人隨意打了幾個哈哈,鬼手便有了突破,
只聽卡嗒一聲,第一快榫頭松動了。
那鎖盤很快便被拆解成長長短短的一堆木條。
周圍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究竟是何等奇珍值得用這樣設計精巧的機關盒保存?
盒蓋打開,里面放著一面圓盾樣的東西,以及一個小瓷瓶。
慶云搶先拾起那個瓷瓶,見上面果然寫著“紫君固元丹”五個大字,不禁大喜過望。
“呼延將軍,不好意思。
我有些急事,去去就來。”
慶云說罷,便如風一樣奔了出去。
呼保義向匣子里瞄了兩眼,見那面圓盾配有臂箍,雖然造型奇特些,但仍是普通的臂盾,倒是頗有幾分失望。
有酈侯爺在一旁,他自然不好意思將小輩的東西拿出來仔細翻看,于是只好和侯爺閑聊一些官場軼事。
慶云果如所約,很快便趕了回來,
這一次他似乎是心情大好,開門見山地給呼保義吃了顆定心丸。
“呼延將軍,我們在濟陰城其實是被利用了。
濟陰長史何金虎是南朝臥底,忽律天機。
我們這支隊伍有許多好手,身份復雜,若是一進城便出了亂子,定會引起懷疑。
于是便被選做了背鍋俠。
我們本來以被濟陰總捕頭賈仁困住,但是何金虎卻忽然出現殺了賈仁有意將我們放走。
我看到他們的人馬出城向東,應是在水路另有接應,入魯中山區以懾濟南。
呼延將軍手下定然廣布眼線,只要稍作察知,便知真偽。”
這正是呼延蛇鞭所等待的答案,
雖然他心中大抵有數,但在他這個位置,若不加查證,偏信偏聽,那便是失職。
慶云所述與保義預先所得情報并無沖突,加之他神色坦然,不似有詐,
呼延蛇鞭便對此再無懷疑。
“嗯,按照我們的預計,濟南城也當有一難。
既然如此,慶宗主還要入城么?”
慶云望了酈侯爺一眼,后者忙自懷中取出一份信箋,向呼延蛇鞭說道,
“去還是要去的。
因為忽律強行發動,我們尚未在濟陰換過文書。
所以還要入濟南城找鹿生說明原委,換置齊州文牒。”
“嗯,也是正理。
此去鮮卑故地,山高水遠,后面路還長著呢。
是要有個正式公文才是。
這樣,文牒的事情,非我保義職責所在,
但是我可以給你一道令牌,
入了濟南,若遇了什么刁難,出示此牌多半便不再會有人留難。
入城的舟馬已經備好,本官就先眾位一步了。
有緣的話,我們濟南城見。”
“好!”
慶云知道對方去心似箭,也不再廢話,送客道別。
眼見呼延一行走遠,慶云抱了匣子,忙去見殷色可。
殷姑娘剛剛服用過華陽先生的仙丹,面色紅潤,氣色大好,正在調息歸元,加強藥力的吸收。
她的病征本就是體力透支后的臟器衰竭,紫君固元丹最是對癥。
慶云見狀,知是無礙,便拿起了那面臂盾研究起來。
那臂盾的盾面平整,并不符合傳統力學,盾體格外厚重,分有四層,兩層金屬板,夾了兩層透明的頗黎。
從手臂固定的那一側結構來看,這臂盾似乎還藏有特別的機關。
盾外側的金屬護板鐫有金文,
“雷,切?”
慶云對于釋詁一道略窺門徑,倒還認得。
只是這雷切是什么意思?
他略微轉動了一下護板,終于恍然大悟,
那護板是可旋轉的圓盤,那兩個金文本意應是“切雷”。
不過好像是雷切這個名字更霸氣些吧,慶云心道。
他知道二哥做的東西絕對不簡單,光憑他自己研究,那是斷然無法窺知其秘。
于是他又望向匣中,果然見到方才臂盾遮住的盒底還留有一封書箋。
書箋上已將諸寶一一做了介紹。
首先詳細解說的便是四聯蒲元鎖的解法。
慶云看得心中暗自腹誹,
哥哥你是忙糊涂了吧,把開鎖的方法鎖在盒子里…
不過回想當日華陽先生的狀況,以及二哥心亂如麻的樣子,慶云很快便也釋然了。
紫君固元丹的材料收集不易,前些日子祖暅之在洛陽無事,這才在小龍王的幫助下配制了一些。
華陽先生目前的主要病因是血毒侵體,固元丹雖然能幫助華陽先生恢復數日不食的體力,卻無法洗髓療毒。
這丹藥對先生已無大用,但是對殷姑娘的恢復卻是大有裨益,
所以二哥將大多數丹藥都留給了殷姑娘。
慶云感二哥之高義,又嘆其大意,直到今日才得機開匣取藥。
箋末所附簡圖,便是那不知名為雷切還是切雷的臂盾說明書。
慶云看了一遍,竟仍無法解讀其意。
于是便一遍又一遍,逐字研究。
讀到第七遍的時候,似乎終于有所領悟,
他這才拾起雷切,再次擺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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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近兩章新登場的人物里,刀塔三兄弟,DOTA天王嘲諷,MOBA天肚子疼,賽韓信送野王均為杜撰名,由托塔天王晁蓋,摸著天杜千,云里金剛宋萬演化而來。蒲留仙本是山東淄博蒲氏名人蒲松齡的字。除此而外,出場者均為真名。宋,蒲兩世源流亦為信考。
宋翻與宋世景都將是兼資文武的北朝名臣,宋氏子姓,與關外箕子國均為先商后人。后秦國姓苻氏出蒲氏,以及山東四川兩支蒲氏都是當年氐秦后裔。古之夷狄蠻胡,就算不是炎黃的后人,也是伏羲女媧蚩尤的苗裔。
如今的漢族,是無數次民族融合的結果,這一點是本作再三強調過的。過了北魏這一朝,就連劉,王,李,盧,周,陸等等經典漢姓,都有了鮮卑支脈。這些改漢姓的鮮卑人都是貴族,大多歷隋唐五代不倒,金人南下時出現的所謂“南自南,北自北”的論調并非空穴來風。至元時,其國以江北人為漢人(包括金人),江南人為南人。
有人說科舉南北分卷是明朝人的發明,其實不是,遼金元都是分卷科舉的。其中元分四卷,據《元史選舉一》:天下選合格者三百人赴會試,于內取中選者一百人,內蒙古、色目、漢人、南人分卷考試,各二十五人,蒙古人取合格者七十五人:大都十五人,上都六人,河東五人,真定等五人,東平等五人。山東四人,遼陽五人,河南五人,陜西五人,甘肅三人,嶺北三人,江浙五人,江西三人,湖廣三人,四川一人,云南一人,征東一人。色目人取合格者七十五人:大都十人,上都四人,河東四人,東平等四人,山東五人,真定等五人,河南五人,四川三人,甘肅二人,陜西三人,嶺北二人,遼陽二人,云南二人,征東一人,湖廣七人,江浙一十人,江西六人。漢人取合格者七十五人:大都一十人,上都四人,真定等十一人,東平等九人,山東七人,河東七人,河南九人,四川五人,云南二人,甘肅二人,嶺北一人,陜西五人,遼陽二人,征東一人。南人取合格者七十五人:湖廣一十八人,江浙二十八人,江西二十二人,河南七人。
由是可見,元代選舉分四榜,配名額,主觀優劣我們不評判,但條文其實比明代分榜更加細致。我們知道明代科舉江西霸榜事件震驚全國,故有其后的南北分卷。而在元朝的時候,江西考區就擁有最多配額,有三名蒙人名額,六名色目名額以及二十二名南人名額。江浙兩地并作一個考區,方可與江西媲美。所以明代所遇的科舉問題,在元朝已經如是,而且他們一定是做過相關的調查,才能給出大概合理的分配預案,既保證基本公平,又照顧了落后地域。哎?這套制度是不是有點熟悉?
許多人鼓吹什么元代四等人制度,這完全是捕風捉影。其實當時的政策只是定義了四類人,法律也有兩套。所以蒙人,色目人犯法與漢人,南人的裁決機構不同。這個制度也不是元朝獨創,最早出自遼國。據《遼史百官志一》:遼國官制,分北、南院。北面治宮帳、部族、屬國之政,南面治漢人州縣、租賦、軍馬之事。因俗而治,得其宜矣。
因俗而治,得其宜矣,這個初衷沒有問題。而在越來越多的遼,金,元人貴族接受了中原文化的洗禮和教育,其俗漸近,這其實是一個良性的過程。當我們用敵視,用看待異類的眼光看待遼,金,元這樣的非中原主體民族政權時,我們往往會失去一些客觀性。事實上統治也是一個博弈的過程,這些關外民族入主中原,他們想要坐穩江山,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花更大的心思,讓出更多的利益,才能找到一個平衡點。而這個平衡最后都會走向同一個終點——統治階級的漢化。
這是什么原因?這就是中原文明數千年積累的文化軟實力。故文化不亡則國不亡,文化不亡則民族不亡。
說道這里,很多人可能會“義憤填膺”的認為作者在為外部族群的入侵開脫,為投降主義開脫。No!在時代里看問題,和回頭看問題的角度不應相同。話說得難聽一點,站在今時今日的角度,也許你還能分辨清楚大清朝的時候你的家族屬于哪一族群,可是再向前回溯呢?何為漢人?晉代皇家司馬氏不但曾娶胡女,還有皇帝是昆侖奴所生。南北朝,隋唐,鮮卑貴族和七宗五姓廣泛通婚,你是憑什么選擇了自己的族群立場?
你只能選擇自己的文化立場。
所處時代漩渦當中為民族之興衰盡力自然義不容辭。可是在歷史的車輪無情碾過的事實下,我們不但要銘記那些保家衛國熱血奮戰的英雄,我們也要看到那些為保護中華民族的文化做出貢獻的衛道英雄,比如崔伯淵,比如趙周臣。他們對中華文明的存續起到的作用一樣不容忽視。
中華民族存亡之危機,從來不曾出現于歷史,無論是五胡亂華,蒙古南下,還是清軍入關。中華文化都以淵渟岳峙的姿態迎接新的朝拜者。而我們真正的危機,出現在西方的工業革命之后,西方基督文明憑借強大的生產力優勢超越了自黃金時代走出的伊詩蘭文明,成為了世界上最具競爭力的文化之一。在東亞,他們首先在日本的文化戰場取得了勝利,與傳統的東方文明發生了劇烈碰撞。在槍炮軍艦的碾壓下,中華文明第一次受到全面的整體性的沖擊和撼動。
真正的危機,其實就在今天,在這個時代,國人對自己的文化最缺乏自信的時刻。在以引西方名言為榮,言必稱希臘,不知有經典,以西方習慣性稱呼法為高級,以西方視角和文化篩(s花ng)選(chong)標準為科學信條,連那些神本論產生的社會科學推論也照單全收,不加思辨,盲目崇拜,這才是令人最為痛心疾首的文化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