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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冰霜美婦笑面犬 諂媚契盟腹劍人(中)

  “是薩摩耶前輩嗎?

  在下檀宗慶云,聽說前輩今日兼程趕來,便有心一晤。

  不知前輩可愿現身一見?”

  慶云的寒暄彬彬有禮,暗處卻回以一聲冷哼,

  “薩摩耶?

  那你已經見到了。

  眼前這四位,都是薩摩耶。

  你小子太不老實!

  想要見拙荊,卻拿老夫來說事。

  今夜,不見!”

  “在下實為…”

  “不見!休在聒噪。

  否則,你見到的將是我的劍!”

  隨著薩摩耶的這聲暴喝,夜忽然靜得出奇。

  那些白狼吐著舌頭,依舊保持微笑,不曾吠叫,

  遠處的獅吼聲也停了下來。

  只余下空氣湍流帶出的輕微聲響,不知是城頭的夜風,還是暗處里潛藏著的呼吸。

  就這樣在靜默中對峙了片刻,慶云只能長吁一聲,向四周拱了拱手,緩緩退去。

  “這小子,真不知輕重,竟然得罪了薩摩耶折袖。”

  “明天怕是有他好看了。”

  “嗯,這下不怕沒有人挑頭生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聽,慶云總覺得那些陰暗的角落里滿是嘰嘰喳喳的竊竊私語。

  慶云挑了一處暗巷,驀然止步,

  他向巷子里望了兩眼,輕聲問道,

  “華陽先生,您找我么?”

  慶云的感知力本來就不弱,所以他才能捕捉到那些涌動的暗潮。

  但如華陽先生這樣的強者若是有心瞞過他的耳目,他自然也是不可能有所察覺的。

  他聽見暗巷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那必然便是一種邀約。

  華陽先生捋須微笑,在光與暗的交接處漸漸顯形,和藹的聲音隨即響起,似是對眼前的少年頗為嘉許,

  “你剛才,定然也已經感覺到了?”

  “嗯,好像有不少人在窺伺呢。”

  “除了貧道,還有九個人。

  兩名是任城王的眼線,五名是你們檀宗弟子。

  還有兩個,如果貧道猜得不錯,應該是天宗派來湊熱鬧的。”

  慶云雖然知道附近藏的有人,卻無法斷定有多少,是些什么人。

  眼見華陽先生能做到如此地步,也只能由衷贊嘆,

  “華陽先生明察秋毫,竟然連…”

  華陽先生生性淡泊,立刻打斷了這些沒有營養的馬屁,

  盡管他知道慶云是有感而發,但他卻并不想在這些沒有意義的說辭上浪費時間,

  “好了,先談談那個薩摩耶吧,

  你方才可有感覺到什么?”

  慶云見華陽先生問得慎重,便認真思考了片刻,這才正色答復道,

  “方才晚輩其實已經感覺到了薩摩耶折袖的氣息。

  似乎,嗯!

  似乎與前日天竺使節來訪時隱在暗處的那道氣息有些相似。

  呼吸的節奏,步法,似乎出自一脈,但細處又略微有些不同。”

  華陽先生不住點頭,

  “嗯,也難為你感知如此細膩。

  不錯,和貧道的看法略同。

  他們的確師承一脈,但顯然不是同一個人。”

  “那人究竟是什么來頭?”

  “貧道也不知道。

  那人是胡人,薩摩耶也是胡人。

  那人武功不在天宗八王之下,薩摩耶也與八王功力仿佛。

  二人師出一脈,難保沒有什么淵源。

  明日宴上,慶小友對那個薩摩耶,還需多多留意才是。”

  慶云又仔細琢磨了片刻,忽然小聲嘀咕道,

  “我感覺不一定…”

  “哦?不一定什么?”

  華陽先生自然沒有錯過慶云那句貌似自言自語的嘟囔。

  眼見前輩問起,慶云也只能硬著頭皮提出些許異議,

  “方以類聚,物以群分。

  我感覺那薩摩耶,不應該是窮兇極惡之輩。”

  “因為,那幾只小白狼?”

  慶云點了點頭,補充道,

  “那幾只小白狼被馴養的格外溫順,如果沒有一位心思細膩極具耐心的主人,是萬萬調教不出如此性子的。”

  華陽先生輕吁了一口氣,仰面向天,也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片刻,終于像是做了什么決定一般,向慶云告誡道,

  “你好像很愿意相信別人。

  嗯,這也不是壞事。

  反正,明天就可見分曉了。

  不過,你身邊有些人,還是需要注意一下。”

  慶云聞言,轉頭望向華陽先生,見后者仍然將目光投在星幕之上,仿佛正在考慮著措辭,不由展顏一笑,搶先問道,

  “先生是想提醒我留心瓠師姐么?

  她的身份,其實我已經知道了。”

  “哦?”

  華陽先生終于收斂了目光,

  再望向慶云時,眼中深意與方才終究有些不同。

  若說以前華陽先生對慶云的那種欣賞,純屬是長輩對于晚輩的賞識,

  而現在他所表達的,卻真有幾分惜才的味道了,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這次北上,原本就沒有必要帶上我的。

  師姐最初的目的,大概只是為了引師傅探尋十八年前的一些秘辛。

  大約她是怕師傅此行會脫離控制,又見我比較單純,臨時起意將我一起裹挾北來。

  鬧梁國,向蓋坤示警,與殷姑娘對峙;

  入呂府,故意留下線索,引官兵拿人。

  呂文祖臨死前的一劍,本來斬的就是她,我又豈會不知道呢。

  暅之曾經提醒過我,只是當時證據不足,我不愿妄自猜疑。

  但是她在蘭若后山的行動也非常怪異,曾經有意引我去截刺殺高貴人的兇手。

  那時我便對她起了懷疑,其后恰好有機會向胡世玉求證。

  封魔奴發動夜襲當夜,胡世玉趁機塞給了我一張紙條,上面記錄了四姐在保義軍中的番號。

  她與寄再興一樣,都是階級很高的便衣密探。

  她本為空空空空所囚,那日被我們從荒村救出,她便想夜探馮太后所居禪院,結果被忽律軍截住,受了些傷。

  四姐一直在暗中為魏王做事,我是知道的,但她卻也是很照顧我的。

  也許一開始將我帶出江南的時候還沒什么,

  但是鬧梁國,探呂府,都已是過了命的交情,

  她如果想對我不利,我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這不,我現在還是好好的?

  再說,現在魏王本就有意維護我,她與我更沒有什么利益沖突。

  日后若是有需要小心的時候,我自然是會小心的。”

  華陽先生聽慶云將這月余的事情重新捋了一邊,厘清幕后諸多關鍵,調理分明,思路清晰,不由贊道,

  “哎!你這小子,居然有如此洞察力。

  若是不繼承貧道衣缽,我那些占星相面的本事,怕真是要變成屠龍技咯。”

  “暅之兄他不愿意學嗎?”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劣徒那脾性。

  對這些玄之又玄的門道,他自然是不肯信的。”

  “那先生自己信嗎?”

  華陽先生將雙眉一挑,佯嗔道,

  “嗯?不信,學他做什么?”

  “先生若信,那此道必有可取之處。

  只要先生愿教,晚輩也樂意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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