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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青霉可將青囊浣 黃耆更固黃庭堅(中)

  這《青囊書》包羅甚廣,不止限于內,外醫道,還包含了聚氣三焦,疏通二脈的練氣法門。

  按照華佗的醫道,藥石針砭為下,養生強體為上。

  練氣,吐吶,五禽戲與飲食搭配,

  長期的調理,才能保證人的活力。

  健,方可康,等到你找到醫生來幫你康復,那已經悖離了“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的根本道義。

  盛世之極,是人間無圣人;

  醫道之極,是世上無醫生。

  所以扁鵲不敢自稱名醫,而他的神醫兄長卻其名不著。

  陶弘景由上午一直讀到深夜,不曾進食休息,

  他在紙上謄記的小抄也已經積壓了數十頁。

  暅之一直守在旁邊為老師磨墨,老師不去休息,他也不敢離開。

  最后暅之見全元起著實倦了,這才提醒老師仍坐在別人房里。

  陶弘景尬笑了幾聲,但就是挪不動腿,直到全元起告訴他可以將書借去看,這老道士才興高采烈地的收拾起眼前一攤黃紙。

  臨出門前,華陽先生塞了一張方子給暅之,囑咐他照方抓藥,為慶云術后條理。

  有一說一,在醫學理論研究這方面,陶弘景絕對是曠古爍今的幾位大能之一,遠非全元起可比。

  也許斷病主刀全元起確實強了他一線,但是歸納藥理,總結藥方,陶弘景的功績可謂澤被百代。

  他讀書半日,悟出的這一劑方,便是日后益氣理虛降肝火的標準答案:

  黃耆,人參,甘草國老為君,

  黃精,葳蕤,蒼術為臣。

  暅之知道老師的脾氣,若是沒有必然把握,定不會將方子交到他手上,于是便歡歡喜喜下山抓藥去了。

  到了第二天的清晨,暅之按照老師的方子煎藥喂服,明顯已能感覺到慶云的四肢回暖,淤青散去,那種久違的生命氣息似乎又被重新拉回了軀殼。

  午時三刻,陽氣最上時,慶云嘴唇翕動,已經逐漸恢復了知覺。

  晚間,慶云雙目已可張開,只是人尚虛弱,言語吃力,

  全神醫閉門禁人打擾,一概不得探視。

  又一日,慶云神志復甦,起身如常,除了創口疼痛,以及換肝后的水腫,各項機能已無異常。

  他堅持要下地行走,卻被眾人攔住,非要讓他在依方調養幾日。

  七日之后,除了不能劇烈運動拉扯創口,慶云往日神采已復,健談氣順,食欲極佳。

  想那七天之前,慶云已經被下了藥石無回的斷語,沒想到全神醫的神術硬生生將他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這重生之喜,怎么也是要慶祝一下的。

  莫愁姑娘這幾日臉薄不肯露面,卻也一直關心著慶云的消息。

  這幾日他知道慶云的身體逐漸好轉,早就在暗自張羅著這一桌大宴了。

  莫愁姑娘的手藝不輸御廚,

  那日在虎牢關有人向魏王報告莫愁府上私自開宴,魏王特別招來小龍王詢問此事,卻只問了一個問題:菜色何如?

  聽聞小龍王一番盛贊,魏王便私下里邀請莫愁為水陸大會代庖當日午膳。

  魏王以及諸國使節所食均出自莫愁的素手,所以他們才沒有向那些禁軍一樣遭到混入御廚房的抱大僓算計。

  兩次筵席其實都是莫愁倉促為之,并沒有時間提前準備特別的食材。

  但今番就不同了,在尋常菜色的基礎之上,我們的五星米麒麟大廚李莫愁又添了一些自己獨創的菜品。

  她專門到鎮上尋了羊羔坐臀、小豬耳朵、小牛腰子、獐腿肉和兔肉,將它們打成肉末混合辛,香一并腌制,灌入腸衣,塑為肉條。

  羊臀肥厚,得其膏香;

  豬耳脆滑,增其口感;

  牛腰軟糯,可嘉后味;

  獐腿結實,賦其嚼勁;

  兔肉百搭,潤滑百味。

  這幾種食材充分混合,灌入腸衣,風干之后再煮熟切片…

  那真是香脆耐嚼,入口流油,辛香之味輪流撞擊味蕾,令人回味無窮。

  當莫愁捧著這等美食出現的時候,慶云仿佛連外傷都瞬間恢復了,追著那陣香風,一路小跑著哀求莫愁賞他嘗鮮。

  慶云在眾人中本就是小字輩,而今又是病號,莫愁母性驟生,自然不會忤了他的性子,便伸出蔥蔥玉指,拈了幾片,投喂在慶云嘴里。

  慶云兩排牙齒一合,那羊臀肉里的油就橫標了出來,落在地上,如梅花點點。

  陶弘景恰好瞧見,隨口吟了四句雜句取笑道:

  雜陳五糜入愁腸,不思百味混椒姜。

饞涎何需羞相拭,欲滴誰家庭烙梅?小  龍王趁莫愁不備,也偷了兩片灌腸塞在嘴里,口中一邊冒油一邊揶揄陶弘景,

  “唔~嗯~華陽先生您這個武學醫道自然都是沒得說,只是文心還差了三分。

  這首歪詩作的,連韻腳都不對。”

  其實陶弘景不過只是順口一溜,小龍王也只不過是找個借口掩飾偷食的尷尬,但架不住有人要顯擺。

  蕭衍一直想找機會引起莫愁姑娘的注意,這時候一聽小龍王提起文心,來了興致。

  這文心之說,本是昔齊竟陵王幕僚,與蕭衍同列竟陵八友的沈約所提,

  沈約的弟子劉勰正在整理一本文學書,名曰《文心雕龍》。

  因此蕭衍一講起這文心,便頗有口若懸河,欲罷不能之勢。

  開始考究起這最后一句“欲滴誰家庭烙梅”應該如何修改,方不離規矩。

  這書生意氣一旦風發,便如野馬難收韁。

  莫愁眼見沒人制他,只能一邊擺盤,一邊接過了話頭,

  “我覺著華陽先生這幾句小詩挺好,將饞涎欲滴的樣子寫活了。

  尤其最后這一句,雖沒踩到韻腳,卻最有詩意,

  聽上去仿佛是‘玉笛誰家聽落梅’,很有畫面感。

  以后這道菜品便可以此為名,倒也能遮了你們眼下偷食的丑態。”

  莫愁姑娘本就是大家閨秀,讀過些詩書的女子,所以品評也自有見地。

  蕭衍聽她一開口,態度便一下子大轉彎,跟著夸起華陽比喻生動以及…

  更為重要的,自然是莫愁姑娘的廚藝。

  蜚馱堂眼下擺的一場筵席還真是大陣仗,

  華陽先生,竟陵王一行,蕭衍的部屬,慶云諸兄弟與殷姑娘,還有在這里養病的吉白尼,高橋尼,整整十八人。

  其時民風尚分食,這十八桌羅列排布,任何一間庵堂都放不下。

  于是眾人便在院中結陣勸食。

  大家且食且聊,除了大贊莫愁姑娘的手藝,自然也不忘了夸全神醫的手段。

  慶云和高橋尼也先后向全神醫致謝。

  聽著高橋尼一口生硬的華語,慶云忽然想起了自己在虎牢的猜測,

  于是忽然丹田運力,舌綻春雷,吼了一嗓,震驚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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