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臏檀子豢諜鴆殺哀牢山,向威王展示了不戰屈人萬里的能力,讓威王下定決心自稷下分出一個同級機構。
檀宮建立的初衷竟然是作為一個專門的諜報機構!
威王當年并沒有選擇將這個機構大白天下,因而在史書當中,幾乎找不到檀宮的痕跡。
當時仕于齊國的兵家諸子,沒有一人在號稱兼容百家的稷下學社兼任教授,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間諜是國之利器,最重要的品質就是忠誠,因此檀宮只在兩齊王族中選拔死士。
慶云琢磨著,按這帛書上說,自己的先祖慶軻自孩提時就被就被擇入檀宮培養。
在同級諸生當中蓋,崔,高,慶,都是當年呂氏王族的后人。
陳,虞則和田氏同族。
這幾支族人在各自潛伏的國度都開枝散葉,脈延后世,看似都達到了應有的效果。
因此帛書中雖然沒有仔細描寫當時檀宮如何訓練管理,但那必然是一套成熟,嚴謹,而且有效的制度。
蓋聶,讀到這個名字,慶云皺了皺眉。
這蓋家和慶家的恩怨糾纏了數百年,倒也真是冥冥其數。
慶軻刺秦王前曾見過蓋聶,并為蓋聶折辱。
今日張影鋒正是用這段往事羞辱慶軻,方致場面失控。
不知道這本手札里會不會提到當初具體的情形呢?
慶云正要再看下去,手臂卻被按住,竟未察覺暅之已在身后。
“今天就到這里吧,我們在梁國被通緝,還沒逃出安全范圍。
明天一早要出發,務必要趕在天黑之前抵達洛京。
洛京是都城,不會因為梁國這些芝麻大的小事海捕擾民。
到了那里,我們就安全了。有的是時間。”
暅之的語氣非常溫和,到真有些兄長風范。
慶云自然不會與他相爭,便找了塊皮料,剪下一條做了書簽,生怕其他材料會傷了帛頁。
然后用綢布將書包好,再小心翼翼地收回鐵盒,這才去安歇。
第二日去洛京的路上,慶云的問題明顯就比前些天更深入了些,
“師姐,此次門中盛會,不知道有資格成為檀君候選的,有些什么樣的人物?”
瓠采亭想了想,答道:“有資格競爭檀君的,不出十族。
除了檀王兩氏,還有共王七子的后人,再加上以國為氏的齊氏嫡王族。
這些年門人四散,相互聯系并不多。聽說王虞兩族已經定居江南無意北返。
陳師叔雖然來了,但他和蓋坤,我的師父高氏一脈,都已經明確表示無意競爭檀君之位。
崔家和呂家這些年混得都還不錯。
尤其崔家目前是江北第一等門閥,雖然受國史、檀宗刺王兩案有些影響,依然地位超然。
齊家雖然動向不明,但這一支已經凋敝百年,怕是掀不起什么風浪。
我覺得如果檀家的后人不出現的話,能夠爭奪檀君位置的,應該只有崔呂兩家了。
崔家雖然勢大,近些年卻沒什么杰出的人才,呂家固然只有一個呂文祖,結果卻在五五之數。殷師妹,你覺得呢?”
殷色可莞爾輕笑,“師姐的分析,自然精辟。
我師父已經很久不過問門中事務了,這次推舉檀君,他會不會到場尚未可知。
高家這些年在魏國雖然也是根深葉茂,但始終被崔家壓了一頭,我猜高家必是要扶植呂文祖的。
這次你們特地連陳師叔都請了回來,想來是志在必得。
對外家五祭酒,怕是也做了不少工作吧?”
瓠采亭露出一絲狡獪的神色,不置可否,“只是蘇祭酒的態度,還未明確呢。”
“蘇觀主啊,莫說是議選檀君,哪怕是議選天子,他也是不會感興趣的。”
采亭面露得色,“蘇觀主只要不發聲,對呂師伯就是好消息。”
殷色可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駁道,“可是我還有一個壞消息,沒告訴師姐。”
“什么?”
“檀家還留有后人,此刻也已經到了魏國。
這一次五大祭酒就是聽說這個消息才打算重新聚攏門人擇定檀君的。”
慶云一開始聽得很是認真,但是聽到瓠采亭論檀宗十家,卻獨獨沒有提起慶家,心下難免黯然。
其實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慶家現在就剩下他一根獨苗。
而以他的資歷,怕是連表態的資格都沒有。
后來見瓠殷二女斗起嘴來,更感無趣,于是雙股一夾,用皮鞭對馬臀狠狠地抽了一記。
那馬吃痛,希律一聲竄了出去。
前方正好是岔路,那馬隨意挑了個方向沖了過去。
慶云不停揚鞭,可憐的馬兒沒命似得逃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只見道路漸窄,地勢漸高,路旁林深草密,已然脫離了官道。
慶云雖然頭腦還在發熱,也察覺走錯了方向,正欲撥馬回走,隱約間聽到前方不遠處有呼喝之聲。
年輕人最是好奇,他只是想聽清那群人在說什么,手上的韁繩便自然又松了下來。
那馬的屁股仍是辣辣生疼,怪叫著依舊前奔,撒蹄繞過坡路轉折處。
橫里正撞見十來個蒙面人截著三騎路人怒聲呵斥,看上去像是剪徑劫匪。
慶云心情低落,正愁無處發泄,偏偏路遇不平。
嘿嘿,他連想都沒想,一聲大喝便拔劍便沖了過去。
被攔住的三人里,為首的是位公子,風度翩翩,溫潤如玉,面色從容毫不慌張。
此時見眼前已然打作一團,身旁兩名魁梧漢子正要下馬援手,卻被那公子伸手攔住,
“且慢,這孩子劍法不錯,足以自保。且先看看那些蒙面人的底細。”
慶云憋著一口悶氣殺入蒙面人之中,甫一交手,便暗暗叫苦。
眼前這伙人豈是尋常剪徑小賊?
那十余人手中青光閃爍,都是明晃晃的長劍,雖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一看就是時常保養的上等武具,絕對不是等閑毛賊所能擁有。
他且戰且退,看了幾招,只見頭前攻得最兇的兩人用的竟然都是東宗劍法,心下微凜。
難道是因為昨日我們挑了東宗的場子,所以引動東宗的江湖勢力暗中盤查?
他又偷閑掃了一下被攔住的三人,兩名壯漢,帶著一位眉清目秀的佳公子。
那公子神情篤定,俊逸風姿照人不敢直視。
哦!是了,這些強人莫不是在懷疑那位公子是女子易容改扮來的?
這三名路人甲乙丙恐怕是做了我們的替罪羊才遭盤查?
想到己等三人闖的禍事,已然殃及“無辜”,自然更不能置身事外,于是心下便有了盤算。
暅之他們看著自己跑向這條路,應該很快就會追上來,只要拖得片刻,四人聯手,這十余人也不足慮。
于是慶云大喝一聲,“你們要找的便是小爺,休要擾了旁人。來,來,來,且與小爺戰個痛快!”
那三人先是呆了一呆,不過如他們這等剪徑攔路的營生,遇到挑戰,只能有一種反應。
四道劍影,頓時纏得又緊了幾分。
那公子聽得微微蹙了蹙眉,完全不明白這是什么情況。
向左手那個中年大漢問道,“席叔,你怎么看?”
那漢子恭謹地一抱拳:“大人,這些人應該來自斬蛇山莊。”
公子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小家伙呢?”
中年大漢又看了幾招,搖了搖頭,“這小子劍術太雜,有法無章。有些像是檀宗的,又有些像似西宗的,不對,道宗?哎,不猜了!下官眼拙,看不出來!”
“嗯,你去接應一下吧。我看他快撐不住了。”
“唉!”那漢子應了一聲,翻身下馬,趁勢跨前一步,隨后又是一步跨出。
他的步伐并不快,跨步的動作怕是連尋常人也能看得真真切切,但不知怎得,就是這樣隨意幾步,便跨前數丈,逼近了戰團。
慶云此時的狀況果然不是很好,確切地說,是非常糟糕。
他一察覺到對方是硬點子,便已經換了對策,手中劍舞得風雨不透,偶爾佯攻也不過是圍魏救趙,只想多支撐片刻。
饒是如此,仍是過于輕敵,他豈能料到這十余人都是斬蛇山莊的高手?
若是單獨放對,恐怕修為都不在自己之下,領頭的二人更是強悍。
只不過被他這沒頭沒腦的一沖,對方不知深淺,不知來路,也不知還有沒有援兵。
再加上人多手雜,所念所想所慮皆有不同,一時間力使不在一處,反而互相掣肘,這才讓一心取守勢的慶云撐了十數照面。但其間兇險,怎是一句險象環生了得?
但偏偏那壯漢依舊將步子踱得悠哉游哉,堪堪近了戰團,才向背后信手一探,摸出一柄巨斧。
那斧頭不知是什么材料打制的,赫然是赤紅的血色!
持斧的雙手緩緩舉起,再斜斜劈落,那動作非常隨意,斧頭的去勢也分外清晰,就像是山野樵夫的伐木把式,看上去毫無威脅。
落在陣型最后的兩位劍士早已瞥見那壯漢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在意。
和前面那個不知深淺,不知門派的少年比起來,身后的這個憨貨不足為慮。
眼看對方舉起斧頭,那么也就是閃個身,一劍戳回去,便能料理了。
他們心里如此尋思,手腳便也是如此動作。兩人一左一右,瞬步響轉,面上各自掛著一絲蔑笑,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壯漢轟然倒下的一刻。
可是不知怎得,那抹詭異的笑容,就這樣僵在了二人臉上。
他們面部的神經瞬間僵硬,連疼痛都沒有感覺到,脊柱的主神經便被切斷,二分為四,血光暴現。
那柄赤紅的巨斧刃鋒閃過一縷興奮的神光,又仿佛是在嘲笑,但在一瞬間便又化身為貪婪的兇獸,再次將頭緩緩揚起。
奇變雖是陡生,那些冷血劍士反應更快,戰斗重心霍然轉移。
有三名劍士早轉過神,劍光霍霍,自三個方向向那壯漢絞來。他們早已看清那一斧的來路,沉重笨拙的橫斬依然是那樣平淡無奇,怎么可能快過靈蛇吐信般的劍招?
“咔~噗~!”筋肉,骨頭,鋼劍,似乎是在同時斷開。
幾種聲響,不分先后,混成了一聲不脆不悶的干響。
又是六片尸身,散落在地上。
“赤斧!赤斧顯靈了!”混亂中也不知是誰一聲驚叫,那群蒙面人眼見五位同伴瞬間癱倒在血雨之中。
哪還不知來了硬點子,一時便如驚弓之鳥,也顧不得慶云,向兩側密林四散逃去。
赤斧乃是漢代民間崇拜的散仙,眼見那大漢神威凜凜,如天將下凡,須眉染血,手中巨斧摧影搖光,可不正如赤斧本尊顯道?
神佛殺心起,
凡人芻狗同!
那漢子信步錯臂之間,又是數爿肢骸墜落塵頭。
馬上公子似乎也不太樂見如此血腥的場景,抬腕托唇輕輕咳了幾聲。
那大漢聞聲便停了腳步,望著亡命奔逃的劍士背影,嘴角間掛起一絲笑意,帶著三分嘲笑,另有七分,卻是惋惜。
只聽咻咻幾聲清響,林中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在飛速攢動,緊接著就聽得啊呀數聲,自不同方向傳來。
那陣殺豬般的喊聲一落,四下便重歸一片死寂。
慶云自然已經看呆,如木雞般不能言語,而林中的腳步聲也已完全斷絕,想來那批蒙面人里,并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目擊如此一場虐殺,那公子的神色依然一如常態,鎮定地吩咐道,“檢查一下尸體。”,語氣雖不嚴厲,卻自有一股無法抗拒的威嚴。
那大漢應了聲諾,隨手在身邊的碎尸里摸了摸,果然摸出幾塊腰牌,便轉身呈給白衣公子。
“席叔好眼力,果然是他們。
這腰牌且留著,日后或有用處。
讓叔明去查查還有沒有漏網,莫留下活口,泄露了行蹤。”
那大漢聽罷,便吮住雙指,吹了個響哨。
林中便也響起長短不一一陣連續的口哨作為回應。
白衣公子淡然吩咐了一切,便將目光望向了慶云。
此時身后又有三匹馬到了,正是暅之等人,眼見這一地狼藉,不明情況。
因見著慶云杵在那里并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便沒有冒然出手,只是警惕地望向對面三人。
慶云此時心亂入麻,他剛才聽那公子淡然地吐出“莫留下活口”五字,便在盤算對方是否會對己方猝然出手。
但又念及方才那十余悍匪的死狀,自覺即便現在示警,讓暅之等人撥馬先行,也未必逃得出對方林中潛伏的手段。
若是對方真的起了殺心,此時四人便絕無幸免之理,那么既然對方還沒有動,何必主動刺激他們呢?
心念及此,慶云只是拱手一揖,也是盡量淡然說道,“多謝這位公子為在下解圍。”
那白衣公子微微一哂,似乎并無惡意,
“不妨,其實他們本就是為我而來。
少俠仗義出手,還沒有謝過。
只是我等此行頗有不便,這里的后事還望幾位少俠幫忙料理一下。
方才發生的事情,還望莫向旁人提及,否則難免會惹禍事上身。
好自為之,告辭!”
公子說罷微微抱拳,縱馬自慶云身邊馳過,目光又有意無意間掃了一眼祖暅之,隨即便不再回頭,絕塵而去。
身后兩位壯漢,忙也提韁跟上,并無言語。
二女方才在戒備之中,因而強忍這一地殘枝血塊帶來的不適感。
此時見對方三人已走,不由一股酸腥頂在喉頭。
暅之急忙下馬幫慶云用沙土掩了血跡,在將尸體拖入林中,點了一把山火,四人這才才重新上路。
擦這攤屁股,到不是因為方才那公子的吩咐。
而是念及他們在梁國郡剛剛犯事,若附近緊接連出了大案,很容易被并案偵緝。
屆時洛都也會依照梁國送來的線索仔細排查,對他們來說,自然是個大麻煩。
待一切停當,幾人才撥馬重回官道。
慶云便將事情的原委仔細分說了一遍。
暅之自言自語道,“赤斧,赤斧?你說那赤斧漢被稱為席叔?”
慶云點了點頭。
暅之了然道,“是了,也難怪他們如此謹慎。
這一行人是從齊國來的,那個公子一定是某位身份超然的王室貴胄,否則怎么請得動席闡文做他的護衛?”
瓠采亭嘴快,搶問道,“這席闡文是什么人?”
“嗯,席將軍是故光祿大夫蕭赤斧的副將。
昔日蕭赤斧掌中一柄赤斧萬夫莫當,席闡文乃是他座下第一猛賁。
二人相交莫逆,浴血互濡。
自蕭赤斧死后,那叱咤誰何所用的巨斧便贈與了席闡文。
蕭赤斧嫡子蕭穎胄襲爵,為齊衛尉,便由席闡文代授武功。
蕭穎胄字云長,以字行,使一口龍脊偃月刀,走的也是大開大闔有進無退的路子。
依慶弟所述,估計白衣公子身旁另一位大漢便是那蕭云長了。”
漢晉時期的光祿大夫,可不是明清時期伺候皇上膳食的小官。
而是轄羽林,郎中,負責拱衛王族治安的禁衛將軍。
當時皇帝的禁衛部隊,殿內大小官員均受光祿勛光祿大夫節制,殿外兵卒受衛尉節制。
所以既然那白衣公子是由衛尉部隊親自護衛,身份自然非同一般。
“祖哥哥,你也是齊國武官出身,可知道林中那怪獸是什么東西?
剛才經慶哥哥一說,我瞥見路旁的樹林就頭皮發麻。”
這殷色可的嘴,可真是越來越甜,幾個人剛剛熟絡,稱呼便越見親昵。
那一聲不知是慶哥哥還是情哥哥叫出來,說者雖然無意,但不知聽者是否也能古井不波呢?
“哪里會有什么怪獸!料來只是響箭而已。”
慶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響箭?不可能!在林中瞄準放箭?絕對不可能!”
“尋常人或許不可以,但對于你剛剛提到的那人,不過是小菜一碟。
太史叔明,那個號稱可以飛矢繡花的男人,說來也算是愚兄的一位故人。”
慶云恍然大悟,“難怪,難怪那個公子臨行的時候特意打量了一下你。
想來是那個什么叔明認出你來了。
我當時還在想,席闡文下令搜人的時候,林子里打回的口哨怎么那么復雜。
如果只是表達回應,這樣的暗語未免太不實用了。”
暅之見慶云能有如此見地,目光頗為嘉許,“不錯,大抵就是如此了。
那位公子我一時尚猜不出身份。
他們既然來自齊國,必有要事,實在不宜曝露。
大概因為我也出自齊國武官,他們料想我必可猜出他們身份,不會做出他們不利的事情。”
采亭聽他們聊了半晌,此時才插上話,
“還好是有二哥在,否則說不定我們也和那些蒙面人一樣,落個死無葬身之地。
那幾個惡漢,哎呀,真是想想都后怕。”
“可怕嗎?”幾人此時有說有笑,馬步也放得緩了些,暅之有心開個玩笑,將聲音放啞,故作神秘地說道,
“他們三個還不是最可怕的。
太史叔明是當年竟陵王蓄養的死士,那伙人里與他齊名的還有一位,他才真正稱得上可怕。
那人名叫褚萬春,渾名褚童子,沒有人知道他長什么樣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甚至是男是女。
只知道一旦被他纏上,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個能止小兒孩啼的狠角色!”
忽然間,路旁一顆大樹轟然傾倒,重重砸在馬道上,橫住了去路。
四匹馬都被驚得揚蹄長嘶。
斷落的樹干只留了一人多高的一節杵在那里,竟然開口說了話!
那金屬摩擦般刺耳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祖家小兒!
你爹是怎么教你的?
居然學會在人背后饒舌?
難道真要我替祖老兒來給你點教訓么!”
隨后磔磔干笑數聲,那節樹干便不知如何縮成了半尺來高的一個木墩。
幾人也不知道是自己眼花還是因為驚馬顛簸,竟沒有一人看清那截“樹干”是怎么消失的。
想來是那公子留了后手,如果方才自己說了什么對那齊國公子行動不利的話,恐怕仍是難逃一劫。
此時想來,四人不覺已是冷汗涔涔。
敲黑板時間 本節中用了斷枝兩個字,是一種去盒斜借代。有些比較紅色液體刺激性氣味的地方,可能需要略微做一些細節處理。各位看官擔待一下。
我們接著上一章的姓氏話題我們講一講田齊和姜齊。
田齊和姜齊的說法其實是不該并稱的,因為田齊王族來自陳國,媯姓田氏,田取的是氏;而姜齊姜姓呂氏,姜取的是姓。以田齊姜齊界定兩齊是現代稱法,并非“史稱”。諸史之中,唯見別分田齊而稱者,未見獨稱姜齊者。關于這段歷史,正確的史稱是——“田氏代齊”,其中田,齊均為氏。田氏代齊后,亦稱齊氏,此前的齊王分家各有姓氏,但并非姜氏。
一旦成為嫡王族,無論田呂均冠以國氏——齊。比如(姜)齊桓公未登基前也不能叫呂小白,而應該叫齊公子小白,或者簡稱公子小白。而其后田氏所代,就是這個齊國國氏的使用權。(田)齊桓公,齊王午在出土文物中的銘為“陳侯午”,其子威王,齊王因齊銘“陳侯因齊”,至宣王才有“齊王辟疆”銘物,可見田氏代齊其實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從某種角度而言,齊國是被陳國用一種不可言喻的方式滅了國。
對于身份變化引起的稱呼變化,有一個更典型的樣板可以分析,他就是——商鞅。商鞅本是衛國公孫(公子之子),所以被稱為公孫鞅,衛公孫鞅,衛鞅,都是符合王族無氏,以國為氏的規矩的。后來公孫鞅到了秦國,受秦王禮遇,被封在商地,有了自己的封地,便以封地為氏改稱商鞅。至于史記中分解不同,上一節我們曾經提到過其中緣由。
王族在獲得封地后,就會自立分家以封地為氏;哪怕沒有封地,若是和嫡族親緣漸遠,也會從家族前輩名字中取字為氏以別與嫡族。
我們就可以用本作中的出現例子,蓋,崔,高,慶,呂都出于姜齊王族。其中呂氏是相對古老的本家,太公望受封前就是呂氏。蓋氏出自齊襄公,公子齊季逃亡入魯,魯王封于蓋地,以封地為氏。崔氏出于齊丁公,封公子叔乙于崔邑,以封地為氏。高氏出于齊文公,公子高后人取字為氏。慶氏出于齊桓公,公孫慶克后人取字為氏。姜齊田齊兩齊所出五十余氏,是現代姓氏主要源頭之一。姬姜是黃炎(古)姓,今日姓氏絕大部分都出于這兩個族群,因此華夏又稱炎黃之后。
這里說的有些遠了。在上一章結尾我們說到,姓氏史也是歷史研究的一部分,姓氏的本家與分家,后世主要門閥郡望的遷徙和擴散,其中因由補充了很多正史沒有講清的細節。比如在周朝,姬為王(古)姓,趙韓魏(晉)燕衛鄭魯吳這些具有非常影響力的大國都是姬姓,這些國家分布在天南海北,所以姬姓氏裔遍天下是很正常的。但姜(古)姓當時僅有齊國一個大國王族,為什么也可以將裔孫遍灑天下呢?可見在當時,齊國一定是采取了一些特殊的策略和舉措。關于其中細節,歷史沒有直言。就像秦代姓氏易俗,歷史也沒有直言,但結果卻是那樣絕決有效。
本文檀宮養諜的設定,便是基于齊姓遍天下這一歷史史實作出的大膽假設。
當然,這種姓氏稱法并非沒有例外。比如帝舜的姓有兩個,姚與媯,都是堯帝賜的,帝舜的有虞氏部落之前沒有姓。帝舜部落對姓氏的用法有些混淆,史記中,以姓稱男的唯一一例出自媯姓。此外楚王不以國為氏,堅持熊氏,也是寫入姓氏考的,大概是因為他們以有熊氏正源的一種自居吧。
孔子姓子,老子姓嬴,吳起姓姬,慶軻姓姜,屈原姓羋,田單姓媯,但是這些(古)姓都不入男子稱呼。所以,所以某百科上那些半吊子,非要弄巧成拙把好好的夏后氏都改稱姒某某,周王某都稱姬某某,西伯昌十八個兒子沒有一個以姬為氏的。呂尚周旦古之并稱,都變成了什么姜芽雞蛋?哎,這要回到民國那會兒,先生都得被氣死。
補遺:根據讀者提出的問題,特別補遺。比如周王發已逝,應稱謚號周武王。如果你認為這只是他的稱呼不是名字,想問他的名字究竟叫什么?
首先,名字就是稱呼習俗,應當從意識里接受古代姓氏名字使用與現在不同。其次,對于周武王的注解,最標準的答案應為:大周,姬姓。武王,名發。
姬姓不是冠給個人的,而是周王族所有女性稱呼。天子無氏,有國號,便是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