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三事

　　妖王點頭同意，自遣新化的鴿妖通告南邊巡山妖丁，陸寶告辭出來，見小山精混在小妖群中，還等著看日辣，就叫他過來，問“哥哥丁里小妖到無主之地去尋茶樹，俺也隨去，你不是嚷著要看哥哥那外室？可要同去？”

　　自鹿妖晉級妖丁，兩個身份本已不再對等，不過小山精本事特殊，妖王面前都有臉面的，滿口“哥哥”亂叫，也沒誰會來責他，鹿妖更不會。

　　山場里無聊，聽到能外出，小山精猛點頭，放棄看今日表演，就隨鹿妖下山。

　　往日尋茶樹挖回，妖丁從不跟隨，都由小妖們自去，這次鹿妖借口去見外室，也隨著一同出門。

　　全丁一起越境，不比以往，不過妖王親隨中新化的鴿妖已傳令過來，南邊境上輪值的巡山妖丁聽說正當紅的茶園丁要出去挖茶樹，先在路上等著，奉承好一會，羨嘆還能在外面養著女子，才讓他等過去。

　　越過邊界，鹿妖對新入丁的十名小妖道“你等十個，都往東去尋茶，各三四個一路，當心莫被修士捉去！他們五個是老爺心腹，先隨老爺拜小娘子去，歸途再尋茶樹，各都勤力多挖些，四日后自回茶園見俺！”

　　支走那十個，鹿妖才叫五步幾個散開著走，先捉頭野獸來用，要活的。

　　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又或是要給那“小娘子”帶肉食過去，無主之地野獸稀少，五步、老瘟等尋了半天，才抓到個麂子，帶回來給鹿老爺。

　　“不想也是個鹿科！”

　　鹿妖笑嘆一句，就叫領著麂子一起上路。

　　鹿老爺今日行事有些古怪，老瘟在肚中嘀咕，五步直接開口問，都未得一句實話。

　　待到坡腳村后山崗下，匯合了麝妖元香，鹿妖自家到山崗上看過，張梅姑果然已經離開，屋里貼身之物都已帶走，雞籠也已空掉，一籠子雞想是都送山下村里人了。

　　最后看幾眼，鹿妖回身下山。

　　說帶他們來看小娘子，卻又不領上山崗去，五步、小山精等都在猜測原因，等他下來，自要開口追問。

　　陸寶這才與他們說實話“俺不想再留填水王山場送命，想到圣猿山去討生活，與你等實說，俺自家一個逃本還爽利些，只是與你等交好，不忍落下再經大戰送死，才帶到此地來，只問你等一句，誰愿與俺老鹿同逃？”

　　先前鹿妖口風緊，他幾個是丁點都未想到要外逃，在這無主之地最南端，個個大驚訝，麝妖元香之前獻殷勤，也只想著拜山后能得這鹿妖照應些，全沒料到他已要逃走！

　　瑯瑯先反應過來，問“老爺，你在山場一年還有多少進賬哩，哪個丁目不羨？若是逃走，豈不全都便宜別個？”

　　鹿妖心說，妖怪沒幾個有長遠打算，此戰后能得安逸六十年，便就都選擇繼續呆下去，自家正是因為如此，填水乙才萬不會想到自家會出逃，

　　心里盤算著，鹿妖答道“憑俺老鹿本事，到哪尋不到這點靈藥？且俺成妖日淺，月精淬煉實在不足，停幾年不進補也是好事。你等若不愿同行，天黑后可自回山場去，如實稟告填水王就是！”

　　妖怪便有家當，也多藏在囊袋、百寶囊里，孑然一身說走就可走，得知鹿妖是誆他們出來的，小山精蹦起來叫道“謝哥哥提攜我，早就想走了哩！”

　　鹿妖轉向他，先正色道“知你留在山場尋不到晉級之法，總要到外間去闖過才甘心，便叫的你，只是與他等不同，帶你外逃，無論到何地，此后諸事需得聽俺的，更不許見好處就賣掉俺根腳！”

　　如此緊要關頭，小山精也收起嬉笑，正容回答“我早就想走，只愁本事低個兒小，怕被修士捉去關籠子里。哥哥既肯帶我上路，便說實話，若與我小山精晉級無關，絕不會泄哥哥根腳去，若賣哥哥能得晉級，須怨不得我！”

　　小山精說得實誠，五步卻不滿道“你這精靈古怪的，說話哪里當得真！”

　　小山精狠狠瞪他一眼，偏頭想想，道“我可立誓，若違先前話語，叫小山精此生再不得長高分毫！”

　　陸寶搖搖頭，問“怪類之屬，就沒受制于別個的法子么？”

　　不出血難得取信鹿妖，小山精皺眉摘下頭上頂著的樹葉，下面原來遮著三根粗發，他小臉緊巴著扯下一根，就是一副要哭模樣“這是我命根，總數只得三根，一世再不會多長的，缺了一根，便尋到法子也晉不得級、長不了個，填水大王都沒給他，哥哥拿著，等我能晉級時還我，可好？”

　　陸寶接過，見這發根與蚯蚓差不多粗，能感應到確實與小山精性命相連著，才收入囊袋中去。

　　黑牛身亡，大角想著或能替他出口氣，自家幫不上忙，帶走小山精，斷穿山甲妖王的后勤。

　　能開辟新茶園的鹿妖離開，順便拐走小山精，看他填水乙下屆還有多少實力！

　　且將來自家若也占山為王，有這小山精在，能省多少事？

　　騙到小山精，鹿妖心滿意足地點頭“好！你幾個哩？”

　　這次卻是老瘟先開口“俺愿隨老爺出逃！”

　　五步、狗寶都側目相視，甚是驚詫，豬妖對他倆翻個白眼“你倆未聽過一勞永逸么？逃不過，死就死逑；逃過去，后半生才有安生日子過！”

　　五步蛇尾“啪”地甩他一下“被捉就是死哩，你倒心寬！”

　　鹿妖又問“碧眼、瑯瑯，你倆如何？”

　　碧眼是個膽子小的，突然聞此大事，眼珠子亂轉著，一時下不定決心，狼妖道“能逃到圣猿山，自然是好，只是這一路，妖怪、修士不少，哪家肯讓俺們過去？”

　　小山精曾和鹿妖合作偷過細螭，知道百寶行事總會計劃周詳，所以才百般愿意一起外逃，畢竟生死事大，五步、碧眼、元香不甚放心的，聽瑯瑯話后，一起點頭。

　　鹿妖才道“俺們外逃，不直接往西去，而是先向南行，跨過俺身后山崗便是人族地界，雖要多行些路，但妖將妖王便知情后，也不敢出來追！俺曾聽填水王說起，一路往西南，就有個大水洼子，幾百里寬廣，那邊曾有位蒼鷺王，對小妖甚大度，若能借他家路過，往圣猿山甚便。”

　　聽到這，小山精倒搖起頭“哥哥怕想差了，填水王防著妖怪外逃的，他說的道路哪里好信？”

　　陸寶笑答“不至于全信他，先尋到那大水洼子，再想法打聽就是！若從靈桃峰再往西去，路是近直不少，填水王卻有幾百里好追，又能通傳追風王家攔截，便得闖出無主之地，道上修士門派恐也有許多攔截，還不如遠路繞著走！”

等填水乙得知外逃，與追風王兩家是會主動追逃的，其他修士門派只是被動攔截，不當路的想來攔截也不會那么上心，鹿妖解釋清楚，再道　　“你等愿隨俺老鹿走的，路上需聽俺三事，半點不許出差錯，活命機會才多些，其一，自出境之時起，都只許以本相行走，你幾個小妖未學‘斂息術’，斷不許化人形漏出妖氣去，走路更不許說話，俺讓走便走，叫停便停，城鎮、人多之地都繞著行，盡量選林中山地走，實繞不過之處，便等夜間再偷過，但夜間須防撞到陰鬼，他等人類地界，有鬼族稱山神、土地、城隍，與修士往來甚密，若覷破俺們行藏，去修士門派告狀，就是禍事一樁！”

　　“其二，俺們化出本相，都不是同類，行走時不可一道，各拉遠些嗅著前面的味兒走，斷不許離隊自行事，拖累到別個！”

　　“其三，俺雖是妖丁老爺，本事比你等大，在修士面前也只是盤味兒好些的菜，此一路兇險無數，各只聽天由命，若哪個被修士察覺追拿打殺，俺也好，你等也罷，都不去救，只顧逃走就是，歹命的死活莫怪！”

　　聽他所說三事，考慮得已甚周全，同行上路風險大為降低，五步、碧眼、瑯瑯才都點頭，元香跺腳道“罷！其實才兩千多里路，俺們腳程快些，二十來日也該到了，你這好造化的老爺都敢去拼一條活路，俺難不成不跟著么？”

　　這下只剩狗寶還沒做聲表態，五步問他“呆牛你不一起么？”

　　狗寶憨笑道“當然同逃哩！俺只是想著，按老爺所說，今日起盡以本相趕路，又偷不得懶，到圣猿山后你怕不抱怨好久，說肚皮被石頭刮得生疼？”

　　蛇妖翻個白眼給他“他如今是老爺，便偶有抱怨，俺也只藏肚子里，不讓他知曉！”

　　“蛇哥，俺現在就聽著哩！”

　　除了麝妖元香，這幾個全相處已久，不忍拋下，見他們都同意出逃，陸寶也歡喜，就從囊袋中取出自家大鹿角，交給五步保管。

　　出逃路上，什么都有可能發生，救命措施自然都要先準備好，五步也取出自家蛇皮，交鹿妖保管。

　　這是他倆個獨有的神通，別個羨慕不來，大鹿角、蛇皮先都收囊袋中，對方遇險時取出來，說不定就能救命。

　　準備妥當，鹿妖這才拉過活捉來的麂子，叫每個小妖都刮些汗味出來，全涂抹到麂子身上，然后撤開妖氣震懾，讓它逃走。

　　看著飛奔驚逃的麂子，瑯瑯舔著嘴皮道“做獸時當它是美味，可惜難捉，如今也沒覺得有多少滋味！倒聽小妖們說，人肉才最鮮，得機倒要嘗個味兒！”

　　鹿妖吃了一嚇，罵道“萬萬不許！一時貪嘴，害俺們泄了行藏，哪里值當？”

　　罵過瑯瑯，鹿妖轉頭回來，再惡狠狠地道“記住了，不管哪個被修士追拿，都不許去救，路上死活莫怪！”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