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臺之上,激戰已始。
但見那沙鶻侖率先發難,僅用左腳小幅虛踏,便朝前掠出數丈之距,眨眼間已逼近了對手。
而福厭面對這瞬間就騰殺而至的身影,也不慌亂,他只是抬起右腿前卜一步,展開雙臂,便呈迎擊之姿。
沙鶻侖見狀,心中暗給對手叫了聲好,他的情緒也越發興奮起來。
此刻,沙鶻侖已是氣凝掌中,雄渾內力生出隱隱氳光,僅僅是掌風劈落,便有開山裂巖之勢。
福厭透出的氣質卻是截然相反,他在那兒擺著十分基礎的拳腳架勢,雙手配合,以掌推肘,以肘送拳,讓右拳拳心向上崩出,用一招樸實無華的“迎面崩捶”去抵御對手那一掌的鋒芒。
嘭——
下一秒,拳掌相擊,內勁轟綻,震出一聲悶響。
響聲落地,卻是那氣勢驚天的沙鶻侖被震退了兩步,而福厭則穩穩當當的站在原地沒動。
“這沙鶻侖的掌力果然驚人,今天還是第一次有人一掌就打出這種動靜。”
“不過這第一招的試探過后,竟然是福厭略占上風啊!”
雙諧的解說緊隨這二人的動作跟進。
但他們說得…其實不對。
現場只有極少數人,以及福厭和沙鶻侖這倆當事人心里明白,剛才那一擊,兩人實是平分秋色。
沙鶻侖會退那兩步,只因他是沖掠而來,在這高速移動中他的雙腳略微離地、失去了借力之便。
福厭則憑羅漢拳的“枯樹盤根”,馬步深扎,以逸待勞,故他在守這一掌時,占了力從地起的便宜。
要說這兩人剛才那拳掌相拼,誰在勁力或者內功上明顯壓倒了對面,那還真沒有。
當然了,這一拳、一掌…也并非是他們的全力,兩人出手時無疑都是有所保留的。
畢竟他倆一沒什么深仇大恨,二也不是實力懸殊,誰都沒必要一上來就亮底牌。
再者,沙福二人并不知道丁不住和凌聲兒參賽幕后的那些想法,所以站在他倆的角度,可能的話…還得為后續的比賽藏點招呢。
“好功夫。”沙鶻侖站定后,當即面帶笑容地夸了對方一句。
他這句夸的,是福厭對武學的“理解”。
“好掌力。”而福厭也由衷夸了沙鶻侖一句,但他夸的,是對方的功力過人。
很顯然,僅僅是一次試探,兩人就都對自己和對手的優勢“心中有數”了。
他們這兩句看似互相吹捧的客氣話,其實是各自點出了自己已探知的信息,讓對手知道“我也是明白人”,這樣他們接下來才能打得更加“知分寸”。
你今兒要是換個“不明白的人”站這兒,你夸他一句“好功夫”,他回你一句“哈哈!知道怕了吧,媽個雞老子干死你!”那這事兒就得另論。
嘩——
打完了招呼,沙鶻侖便“放心”地再度向前殺來,這次他可是站定了出招的,卻見其雙掌揚起、相拂一錯,幻化出層層虛影,更帶出一陣掣鳴。
而福厭這回倒是動了,他迎上前來,趁對方掌勢尚未展至極處,便旋身前奪,搶近沙鶻侖寸步之間,然后雙拳同出,并在揮出的剎那化拳為掌,掌心隨著雙腳和身體一并軸轉,施出那“鶴展翅”之形。
又一次,雙雄對招,各退一步,難分軒輊。
不過和第一次的試探攻擊相比,這回兩人選擇的招式都更復雜了,且兩人也都把功力又暗自提了幾分。
而這招過后,已經經過了兩次試探且“互相打過招呼”的二人,便算是基本掌握了這場打斗的節奏,真正地開始博弈了。
呼呼…
且說那沙鶻侖,順勢就把功力提到了七成左右,掌隨身走,攻式疾增,險招層出不窮。
福厭則是守中帶攻,拳中藏掌,拳之形意詭變飄忽,掌之招式快慢交迭,與其斗了個旗鼓相當。
此時,在外行人眼里,只知這一戰是龍爭虎斗,看得人眼花繚亂。
而在內行人、或者說真正的高手們看來,這場的結果已經很清晰了:沙鶻侖所練武功上乘,內力也更深厚,久戰之下,應該會略勝一籌;而福厭雖然對武學的理解已經達到了宗師境界,但他的內功終究還是差了些,目前他還能頂住,只是因為他對招式爐火純青的運用已經足以彌補乃至超越“羅漢拳”和“殘功”之間的巨大差距。
此處書中暗表,這“殘功”二字,只是江湖和綠林中人對沙鶻侖所練武功的叫法,因為他自己對外也是這么說的。
但實際上,他練的這門武學,叫“無缺功”,也是那種失傳多年,被他找到后,全天下就他一個人會的神功。
某種角度來說,“無缺功”和“天蠶功”是差不多的東西,甚至可能更加厲害。
只不過呢,沙鶻侖找到的無缺功只有一半。
完整版的無缺功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給男人練的,另一部分是給女人練的,男人不能練女人那部分,女人也不能練男人那部分,否則都會走火入魔。
然后重點來了…不管是男人的那一半,還是女人的那一半,都算是上乘武功,但都夠不上“絕世神功”的水平;只有讓練成這武功的男人,和練成這武功的女人,一起生一個孩子出來,然后這個孩子,不論男女,從出生起就會同時具備無缺功兩部分的兩種內功屬性,之后再等這個孩子長大一點,就可以讓他/她交替修煉無缺功的兩個部分,這樣所練成的,才是完整版的絕世神功——無缺功。
聽到這兒列位估計也明白這武功為什么會失傳了…
反正就是某代傳人之間發生了一些感情糾紛吧。
這沙鶻侖跟創出這門武功的門派也沒有任何關系,他和令狐翔的情況類似,即機緣巧合下撿到了秘籍,然后他就練了,高低也是個上乘武功嘛。
秘籍上倒是說了這武功完整版的情況,但只有一半神功的沙鶻侖也明白,就算自己能找到另一半神功,有機會真正練成無缺功的也得是他的后代了,更何況他上哪兒找去啊?鬼知道另一半秘籍是否還存在這世上?
因此,他就對外宣稱自己的武功叫“殘功”,這樣也能規避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但無論如何吧,他這“殘功”比起“羅漢拳”來,無論招式還是內功心法都要厲害多了。
同等境界下,用羅漢拳的不可能打得過他,只不過他今天遇到了福厭這種境界特殊的奇人,才會形成現在的局面。
“呃…大家看到了,現在擂臺上拳來拳往,掌來掌往,雙方斗得是不可開交啊。”
“說得沒錯,要論起來,這場面堪比那許褚裸衣斗馬超,太史慈大戰孫策…”
由于擂臺上的對決水平有點高了,解說臺上也不出意外地開始出現“解說就是胡說”的情況。
好在孫黃這種聲音很大、聽起來貌似很激情、外加東拉西扯的胡說,在外行聽來也沒什么大毛病。
只有那些高手們聽了會在心里念叨:“這倆小子在說個毛啊?”
但真能看懂局勢的高手又有幾個呢?何況這類高手大部分也都有一定身份和城府了,自不會跟孫黃計較什么。
就這樣,擂臺上的戰斗繼續進展著。
可原本同樣下了“久戰之下我必勝”這一判斷的沙鶻侖,卻在打了一段時間后,心生疑惑…
“不對啊,他怎么還沒顯出疲態?而且感覺…有那么幾下,反而是我有些捉襟見肘了?難道是我誤判他了?”
沙鶻侖逐漸意識到的這種情況,并非錯覺。
當然也不僅是他一個人誤判了福厭,臺下很多“看得懂比賽”的人也誤判了。
誠然,福厭的內功不如沙鶻侖,理論上來說,打久了肯定是前者更不利,但這也不是絕對的。
眼下,隨著雙方越來越熟悉對手,福厭那武學境界上的優勢逐漸凸顯出來,他在不知不覺中就“降低了自己的消耗”,反而是越打越輕松了。
沙鶻侖見這這廝拳掌如風、妙到毫巔,愣是在武功的“運用”上,同時超越了招式和內力的雙重劣勢,端的驚人。
但,佩服歸佩服,沙鶻侖可不打算認輸。
彼有彼長,吾有吾強。
本來想用七成功力搞定你的,也沒有絕招盡出,但現在看來,你這禿瓢兒可不是七成就能打發的了,那我可不客氣了。
沙鶻侖念及此處,興致更高,于是開口道:“姓福的!你是真能打,那我也要使些真手段了!”
福厭一聽,心說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自然也知道,沙鶻侖還有底牌沒亮,不會這么容易讓他簡簡單單耗贏的。
“那我倒要見識見識,是什么手段。”不過福厭也不怕,誰還沒藏個一手呢?
“好!”沙鶻侖笑著接了一聲,緊跟著其身形便倏然而動,電射般側挪橫截,以極快之身法繞到福厭的右側發動了一次突襲。
此時他出的這一招,乃他所練“殘功”的絕式之一——月缺花殘。
此招講究“人似落花輾,掌走弧月殘”,屬于是速度和攻擊的角度都極為刁鉆、軌跡莫測的妙手。
面對這招,若被攻擊的一方只用尋常招式相應,那就算是個掌門級高手,恐也難以抵抗;而這掌若是打實了,不說分筋錯骨,光那內傷也夠你吐個兩百CC的血出來。
可這福厭既非尋常人,亦不出尋常式。
這一瞬,只見他雙腿立屈,二腳分踏,站出一個穩健中不失瀟灑的微傾馬步,穩住了下盤,同時,他又將上半身雙肩收攏,左臂側展,收拳于腰,右臂貼身,拱肩一頂…一招“鐵山靠”便沖赫而出。
這一式共分四段,上侵下御,攻守兼備,不但將沙鶻侖那“月缺花殘”的精妙攻勢化于無形,甚至反頂得老沙雙掌震痛,雙臂一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