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戰國時期,說起“風林火山”,那人們自然會聯想到武田信玄,畢竟他都把這四個字掛到自家軍旗上當作一種象征了。
而這四個字的出處,想來不少人也知道,乃是《孫子兵法·軍爭篇》中的“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即“風”、“林”、“火”、“山”、“陰”、“雷”這六種比喻才構成了這個完整的理念。
今夜,來刺殺信長的“聯合刺殺隊”成員們,便是戴著六種不同顏色的面具,將人員分為風、林、火、山、陰、雷六支小隊出擊的。
這其中…
白色惡鬼面具,代表風——風小隊的成員基本都是忍者,他們的主要職責是用最快的速度去掃蕩花之御所周邊的警備力量。
綠色儺面具,代表林——林小隊的人數是最多的,人員組成也較雜,從浪人到打手、再到殺手皆有,他們的職責是掩護其他各個組的行動,哪里需要人手他們就會去哪里支援。
紅色天狗面具,代表火——火小隊的成員多為力士和體型健壯的猛士,他們負責對敵人守備最森嚴的地方發起正面突襲。
金色伎樂面具,代表山——戴這個面具的只有一個人,他是這支聯合刺殺隊里的第一高手,有他在,便相當于擁有一張“底牌”坐鎮。
黑色行道面具,代表陰——陰小隊成員皆是江湖術士、街頭藝人、乃至盜賊之流,人數不多,但每個都身懷幾樣獨門絕技,擅長攻敵不備、出奇制勝。
而最后的藍色舞樂面具,代表雷——雷小隊的成員以下級武士為主,這些人大多來自那些衰敗的世家,個個兒都武藝不俗,并想要靠這身本領出人頭地,他們的人數中等、戰力全面且扎實,可以說是這次刺殺行動的真正主力。
看到這兒估計就有人會好奇:這次行動的策劃者是誰啊?能把分別來自十股勢力的人馬安排得這么井井有條,那必不是等閑之輩啊。
此處咱也不賣關子了,反正這事兒也不難猜…那人就是馬杉重藏。
值得一提的是,重藏會去擔下這個“行動策劃”的職責,其實也是有一些私心在里面的…我們都知道,本來重藏應該是和源五郎、阿枝、小助三名部下一同到京都來參與任務的,然而在經歷了種種意外后,源五郎身死、阿枝重傷未愈,小助雖無大礙但畢竟還是小孩,并不適合這種攻堅任務…那重藏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部下白白送死啊。
因此,他在任務的籌備階段便主動站了出來,提出了這個名為“風林火山”的計劃,并試圖獲得行動的現場指揮權。
其他人一琢磨:重藏是武田的人,而武田是這十股勢力中最強的幾支之一,甚至可能沒有之一;再加上重藏提的計劃聽起來確實不錯,且指揮位既是功勞位也是背鍋位,存在一定風險…多方權衡過后,大家便都同意了由重藏來主導這次行動。
那重藏也就不客氣的接下了指揮權,并安排阿枝和小助在行動時只需在幾條街外“警戒”城里的動靜即可;他自己則是加入了“風小隊”,在御所外圍的高處負責統領全局。
但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啊,或許是因為上忍之間的默契,今夜重藏挑中的那個觀察地點,和白天時小梅挑中的是同一個。
于是,就在那六支小隊同時展開行動,花之御所內打成一片之際,重藏剛好在御所附近的一處房頂上,對上了小梅飛鳶。
乒——
在一次背后偷襲被擋下后,兩人各自往后翻躍出一丈,重整態勢。
月光下,重藏即刻看清了小梅的面目,而小梅雖然只看到了一個戴著白色面具的人,但經過剛才那一刀的交鋒,他其實也已猜到了對方是誰。
“HO能在此處重逢,還真是意外呢…”短暫的驚訝過后,還是小梅先開口了。
但重藏,沒有說話,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如今想來…”小梅在這短短幾秒內便想明白了很多事,“原來你和部下們趕來京都,就是為了干這事兒啊。”
重藏又沉默了幾秒,然后才用肅然的語氣開口道:“換作你是我,現在會怎么做呢?”
“嗯…”小梅沉吟了一聲,隨即道,“你戴著面具呢。”
這話聽著答非所問,但重藏瞬間領會了對方的意思。
“沒錯。”重藏道。
“那我大抵是沒看到你的長相了。”小梅道。
“沒看到。”重藏道。
“那我現在離開此地,且不管你今夜的結局如何,都忘掉咱倆的這次對話…你覺得如何?”小梅接著道,“你是否也能忘掉我曾在這兒出現過呢?”
“可以。”重藏對小梅的提議也非常滿意。
很明顯,這兩人誰也沒有把握一定可以戰勝對方,況且他們也無冤無仇,所以現在各退一步,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或許有人要問了,那小梅這一走,是不管孫黃二人的死活了嗎?
害,這不廢話嗎?他就算想管也得管得了啊。
先前突襲埆形宗,那屬于是俠義之舉,且當時他們在暗、敵人在明,他們占有先機,可進可退,這才值得拼一槍;而眼下他們這是意外被卷入了政治刺殺事件之中,且御所內的兩幫人都已經進入戰斗狀態了,小梅這會兒要是強行沖進去救人,兩邊的人馬皆會把他當作敵人,到時候怕是得讓雙諧來救他了。
所以,小梅這會兒就不如趕緊撤,然后祈禱雙諧能靠自己度過此劫。
“哦對了…”不過臨走前,小梅還是留了一句,“孫桑和黃桑現在也在那織田的宴席上,這事兒我想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那么,后會有期了。”
說罷他也不等重藏回復,趕緊開溜,一副生怕對方變卦的樣子。
而重藏卻是被他這話說得心中一緊…
他倒也不是擔心自己當初那句“來日如有機會定要報答兩位的恩情”會食言,畢竟這本就是場面話;況且自古忠義兩難全,就像他當年為了“大義”而變更效忠的對象一樣,現在他一樣可以為了“忠”而去舍棄“義”…這是不會讓他有太大心理負擔的。
真正讓重藏心中不安、眉頭直皺的原因是——他隱隱感到,雙諧可能會成為這次刺殺的變數、乃至阻力。
而他的猜想也又一次應驗了…
同一時刻,花之御所的宴會廳內,雙諧已經輕松地幫助織田軍的人占據了上風。
對他倆來說,即便是“雷小隊”的刺客也不過就是群比雜兵厲害一點的精英雜兵而已,他倆在這兒徒持械,都顯得游刃有余。
要說對雙諧最有威脅的敵人,反而是那個戴黑色面具的家伙,因為這貨在即將敗走之時,竟然干脆摘下了面具,試圖先撒一把石灰粉,然后配合著火折子和口噴酒對室內來一波火系AOE…
還好孫亦諧對這類陰招的敏感度極高,那個黑面具的石灰粉剛出手,孫哥就用他那雙基本免疫石灰粉攻擊的小眼睛掃到了對方的雙手在干嘛,并瞬間猜出了對方的后半招是什么。
說時遲那時快,那一剎間,但見孫亦諧壓低了重心,連跨兩步,雷奔電走一般便欺近了對方身側。
就在對方一邊往嘴里灌酒、一邊舉起火折子的當口…孫亦諧抬手就是一巴掌,把那火折子連拍帶塞的懟進了對方嘴里。
緊接著就聽“呼——”的一聲,那刺客的齒舌間當時就有一坨火苗子噴了出來,直往他臉上竄。
要不說孫哥還是仁義呢,他也沒讓對方再受苦,一秒后,他就又沖著那貨的下巴墊了一招龍狗拳法中的“無中生有”,以一記近似寸勁的掌底升擊幫對方把下巴合上了。
盡管對方下巴的骨頭當時就碎了,但嘴確實是合上了,這嘴合上了呢,嘴里也就沒氧氣了,那火也就瞬間滅了。
至于那貨把高溫酒吞入咽喉燙傷啥的,是很次要的問題了,因為他還沒來得及感受嘴里和喉嚨傳來的痛感,就已被附近圍上來的織田軍武士們砍翻在地,死于亂刀之下。
其他那幾個闖入屋內的刺客,在被孫黃隨手放倒后,大多也都是這個下場。
什么?您問雙諧此刻為何要如此積極地幫助信長御敵?
這不明擺著嗎?咱上回書說了啊,這幫刺客進來的時間點,剛好是細川貴介親自給信長上完菜不久;也就是說,細川這會兒就在信長的座位附近…那幫刺客進來見人就砍,還一路朝信長逼近,這雙諧要是不管,細川十有八九會被砍死,那他們尋找烲龍璧的線索就斷了。
故兩人也是一不做二不休——都已經跟這幫刺客杠上了,就干脆把這事兒徹底平了吧。
搞定之后他們等于是賣給了信長一個大人情,這樣既化解了信長的試探,也讓他們之后在御所內的行動可以更加自由。
“啊——呃——”
隨著最后一名闖入屋內的刺客吼出了他的臨終慘叫,屋內的砍殺聲終于漸漸止息,剩下的便都是織田軍那群武士們尚未平復的喘息聲了。
而這時,黃東來立馬發現了一些不對…
“剛剛外面院子里的打斗聲比屋里還大,怎么現在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了?”黃東來作為這屋里耳功最好的一個人,當即起疑道。
信長聞言,也是露出了一絲緊張之色,因為他明白,此刻在這宴會廳之外的、那群身穿甲胄、配有長兵器乃至火槍的兵士,其戰力可比屋里這些沒穿甲胄、僅僅帶了武士刀、數量也并不算多的家臣要強多了。
前文書中咱們也解釋過在古代有甲胄和沒甲胄的部隊根本是兩個概念,這種差距在日本這個不太注重內力的地方更為明顯,或者說更接近于我們所知的現實宇宙。
那重藏原本的計劃,也是讓外面的人馬拖住那些織田軍的護衛士兵,然后由小部分人在這個時間窗口內突破進屋完成刺殺,而不是說要把整個御所內的織田軍趕盡殺絕。
但眼下,在這沖進屋內的刺客們盡數覆沒之際,屋外竟也沒動靜了,這就很詭異了。
“要不…黃哥你出去看看?”孫亦諧接的這句話,一點兒都沒出乎黃東來的預料。
“你留在屋里掩護我,順便保護大家是吧?”黃東來都不用問,就知道孫亦諧接下來肯定要拿這個當借…當理由留在屋內。
“你說的沒錯,黃哥,靠你啦。”孫亦諧甚至是臉上樂呵呵地承認道。
“哼…”黃東來冷哼一聲,接著就從墻上的大洞那兒出去了。
他肚里有一句“姓孫的你等死吧”雖是沒出口,但孫亦諧卻是仿佛已經聽到了一般,且并不怎么在意。
數秒后,黃東來已是穿過了墻洞,又跨過院廊,踏入了這花之御所的庭院中。
而這一刻,映入其眼簾的景象,和他想象中差得也不多,可道是…
冷月云間照,霜夜露微寒。
血骸狼藉處,森然見人屠。
那個戴著金色面具的男人,輕輕垂握著一把狹長的武士刀,孤身佇立在遍地凌亂的斷肢殘尸之間,恍似在等待著什么。
看到黃東來朝他走近,他只是冷冷開口:“信長死了嗎?”
“死了啊”黃東來回答得那叫一個大聲,屋里的信長本人都聽見了,“死真真兒的,都剁碎了,他親媽來了都認不出,所以您也甭認了,安心回吧。”
“呵…”金面具自然聽得出黃東來是在說謊,他只是沒有想到對方態度鎮定得像個高手,言行卻如此宵小,這讓他不禁發出了蔑視的一笑。
笑聲未盡,金面具已是隨手揮出一斬,一道無形的斬擊當即橫飛向了黃東來的咽喉處。
這一招若是斬中了,黃東來無疑會身首異處。
當然,在看到了地上這些尸體后,黃東來自是早就知道了對手是個能使出這種遠距離斬擊的人物,他肯定是有防備的。
下一秒,只見黃東來輕巧地用腳挑起了地上一把忍刀,將這把并不算長的兵刃迅速朝前迎著對手的斬擊一甩。
锃——
一聲怪響后,那忍刀朝著側方翻飛而出,再度落地。
但金面具的斬擊,卻也被化解無蹤。
“哦?沒想到你居然真是個高手…”金面具的語氣除了意外,竟還有些驚喜的意思,“呵…也對,大名鼎鼎的織田信長,身邊有一兩個你這樣的人,也是應該的。”他說著,終于是改變了原本那放松隨意的站姿,作出了真正的攻擊架勢,“那你就來陪我好好玩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