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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壞我好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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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秋天,有個叫朱四的年輕人來到了智化寺中,請求方丈收下他,讓他在此削發為僧。

  當時寺里幾乎所有的僧人都持反對態度,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個朱四乃是本地有名的潑皮無賴。

  這小子…那是三歲能罵街,五歲會打架,七歲敢上房,九歲就揭瓦…到這年他都二十多了,啥正經營生都沒干過,成天就是東混西混、偷雞摸狗,今天逛逛窯子,明天蹲蹲號子,老爹病死在家里咽氣兒的時候他都沒去看一眼,老娘上吊了都是鄰居幫收的尸…

  就這么一貨,他突然說要來皈依佛門,誰能信他?

  按和尚們的想法:如果朱四只是來寺里騙吃騙喝、躲躲債主啥的,那問題還真不大,咱也養得起這么個閑人,但他萬一是來偷搶拐騙、或者給某種強盜集團來當臥底的…那可咋整?

  然,能澤大師卻不管這些,他愣是力排眾議,把朱四給收下了。

  你要問他憑什么,他就開始用佛法跟你上大課,說什么“佛門度眾生,眾生皆平等”,再反問你“如果我們的眼里連一個朱四都容不下,我們的心里又怎能裝得下眾生和佛法呢?”

  反正就是用這類哲學話題和唯心主義來避免跟你正面討論朱四的種種劣跡是否該成為他不值得信任的依據,并試圖用無條件的慈悲和信任來接納朱四,給對方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而這種操作一般有什么后果…想必大家心里也都有數。

  無論是咱東方的“東郭先生”,還是西方的“農夫與蛇”,給出的結論都不謀而合。

  但是啊,咱還是得說一句,偶爾,只是偶爾…確實也會有《悲慘世界》里的那種展開。

  能澤大師,就是愿意相信那種展開的人。

  今天朱四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真心向善、想要重新做人,能澤也會給朱四這個機會的,因為如果他不給,還有誰能給呢?

  能澤大師并不是個頑固不化的人、也不是“假慈悲”或“傻慈悲”,他能在這京城古剎當上方丈,自然也明白,掌管寺廟是要算計的,是要當生意去運營的。

  但佛門可以做生意,不代表佛門只是門生意。

  有些事情,該做他還是得做。

  就這樣,朱四順利拜入了智化寺,成了一名僧人;他在“能仁圣果”中排在最小的果字輩,法號“果間”。

  那么當時的朱四到底是什么想法呢?

  其實和尚們猜得沒錯兒,他就是來混吃混喝外加躲債的…

  本來朱四自己也沒抱太大希望,只是想試試而已,沒想到方丈還真同意他在這兒出家,那他可高興壞了,心說:我就先在這寺里混著,等到冬天過去,來年春暖花開時,估計債主們追得也沒那么緊了,那時我再悄悄開熘,把頭發續上便又是一條好漢。

  就這樣,過了有三四個月,秋去冬來春又回,到了朱四計劃開熘的時節,這時…他又不想走了。

  因為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適應了寺里的生活;雖說這兒的日子也不算多舒坦,但好歹不用每天提心吊膽,吃了上頓怕沒下頓,也不用擔心半夜睡覺有人拍門要賬。

  寺內的戒律雖然嚴格,但只要他別偷懶耍滑,也不會有誰惡意來欺負他。

  于是,廝混了二十多年的朱四在這個冬天,終于明白了一些他父母在世時磨破了嘴皮子也沒能讓他聽進去的道理;他終于發現整日廝混得到的一時自在,是需要用更多的“不自在”去償還的,而規規矩矩過日子,反倒能獲得長久的踏實。

  有時候在夜里他也會悄悄抹眼淚,想起以前爹娘還在的時候,但凡他能聽句勸,去找份正經差事干,沒準現在他的家就還在,甚至已經有媳婦孩子了。

  可惜這世上沒有后悔藥,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

  朱四現在說是“出家人”,但其實就算他按原計劃私逃還俗,他在外面也沒有家啊,那跑不跑,還有啥區別呢?

  如是想著,他便決定留下當個和尚算了。

  某種角度來說,若朱四的故事到此為止,能澤大師還真就成功挽救了一個迷途之人。

  然而,旬月之前,隨著四只死肖陸續潛入智化寺中,朱四…也就是“果間”,終究沒能得到個善終。

  作為一個當了二十來年混混、半年多和尚的人,朱四那向佛之心顯然還很淺,他是非常容易受到蠱惑的;“蛇”只是化身成了一名他當年在某間青樓里見過的頭牌姑娘,就成功將其拿下,把他變為了一只倀鬼。

  也就是…“七邪”之中的“淫”。

  顧名思義,果間身上被放大的欲念,就是那男女之事;不過呢,他目前為止還沒對任何人出過手,原因咱前文書其實有說過,即智化寺開始發生異事后,有一批被認為是“發了瘋”的僧人被關了起來,果間就在其中。

  但現在,隨著四肖與那一眾不速之客展開斗法,果間便脫離了囚禁,來到了這“第二層”,準備找人下手了。

  看到這兒可能有人要問,這智化寺里全是和尚,根本沒有女子,他能找誰啊?

  這事兒其實在先前咱也有提到過:智化寺的異常,是“先有僧人失蹤”、“后有香客失蹤”、再后來才有“僧人發瘋”。

  此處咱就可以按照時間順序來解釋一下…

  最初呢,只有少數幾名僧人,比如圣守這種,先化為了倀鬼;因為他們是直接進入“第二層”的,所以在身處“第一層”現實維度的人看來,就是“失蹤”了。

  之后,便有一些香客被這些倀鬼給抓到了“第二層”中,比如汪三和他們家的少爺,以及其他的一些男女老少;這些人呢,是倀鬼們抓來送給死肖“享用”的,所以倀鬼沒有直接殺死他們,而是把他們扔在了這“第二層”中。

  到目前為止,這些人也并未全部死去,因為“第二層”的時間是錯亂的,在“第一層”的人看來他們也許已經失蹤了好幾天,但在他們自己看來,可能只被抓進來沒多久。

  而這些香客中,便有女子,這就是果間現在要找的目標了;反正死肖要的是這些人的命,只要果間不殺了對方,就不算搶了死肖的“食物”。

  最后呢,就得說那批所謂的“瘋僧”了,即包括果間在內的后幾個倀鬼以及一些精神受到污染真瘋了的人。

  他們會被抓起來關押,是因為這個時期的能澤大師已經察覺到了寺中有邪祟,故做出了緊急應對,關押他們的屋子也是有特殊經文(能澤大師是有一定法術的)防護的,可以避免被關在里面的人遁入第二層。

  只是,這些“防護”在能澤大師自己也被死肖拖入“第二層”時便失效了。

  而死肖們去萬法堂抓能澤大師的時候,就是之前不動子打碎四尊羅漢像的同時。

  列位,我這么按照時間線一梳理呢,事情是不是就清(更)楚(混)多(亂)了?

  那咱就接著說啊…

  且說這果間,來到“第二層”后,也是轉了好久,終于看到一位被抓到這個空間的女香客。

  這婦人名叫周氏,今年二十有六,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她最大的那個孩子今年都會打醬油了,當然這在那個年代也算常見吧。

  前幾日,周氏來這智化寺燒香祈福,走著走著就陷入了這詭異的空間,被困其中。

  此刻,果間遠遠瞧見那周氏,心中暗道:這小媳婦兒可以啊,眼睛是眼睛眉毛是眉毛的,這身段兒雖有些胖吧,也可稱得上是珠圓玉潤吶。

  果間看了會兒,那是淫心大動,二話沒說就上得前去,悄然來到了周氏的身后:“阿彌陀佛,女施主,可好啊?”

  周氏在這恐怖的空間獨自轉悠了半天,那驚慌恐懼自然是早已寫滿了臉上,這會兒她聽見突然有說話聲響起,當即被嚇了一跳,不過她回頭一看,發現站在近前的是一名僧人,倒是安心了一些:“啊!我可算遇到個人了…這位師父,我是來寺里上香的,但好像迷路了,這…這是哪兒啊?寺里怎么會有這樣的地方?”

  人在無助時就是這樣,當她好不容易看到一個除自己以外的活人時,她便會傾向于盡快從這個人身上得到幫助,而她問出的這些問題,也都是恐懼所催生的,她無非是想從對方口中立刻聽到一些她可以接受和理解的答桉,以此消除部分恐懼。

  “女施主,莫要驚慌。”兩秒后,果間便雙手合十、面帶微笑地回道,“小僧這就帶你出寺,請隨我來。”

  說著,他已轉過身,不緊不慢地就開始帶路。

  “好,好,多謝師父。”周氏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想都沒想就跟著果間走。

  之后果間就沒再說話,周氏作為婦道人家自也不會主動去跟對方聊天,就這樣,在一陣微妙的沉默中,兩人穿過了幾條回廊,來到了一間廂房的門外。

  按果間的想法,只要把人騙進屋,他就立即關門兒撲上去。

  此時,他已經興奮的連手都在抖了,推門就往里走。

  結果,門一開,果間卻見得…眼前的廂房內,竟有個四十出頭的男人,側臥在一個蒲團之上,且左手一桿煙槍,右手一壺酒,邊吐著煙圈邊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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