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了。
這是孫亦諧向那“云海二仙”拜師后的第七天,也是他有生以來過得最痛苦的七天。
七天前,當孫亦諧給趙云龍端上那碗熱騰騰的炒粉時,他以為,憑自己的廚藝應該能讓對方滿意、甚至是刮目相看。
不料,那老頭兒只嘗了一口,就嫌他做菜太辣,還讓他自己把那碗兒炒粉給吃了。
孫哥有求于人吶,沒辦法,只能照辦。
當然了,當孫哥含淚把那碗辣炒粉吃完后,趙云龍也的確是答應了收他為徒。
就這樣,孫亦諧正式成了這云海二仙的弟子,并開始了自己在這“二仙島”上的修煉生涯。
第一天,也就是孫亦諧拜師的當天。
他吃完辣炒粉的時候,也只是上午而已,而他的修行,從這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這天,兩位師父給他布置的任務是“干活兒”。
從打掃屋子、洗衣服、做菜這些家務,到跑去附近的水源處挑水回來,再到劈柴生火…反正孫亦諧是把這屋里屋外能干的活兒全給干了。
干的時候呢,孫亦諧也琢磨:這可能就跟他以前在電視劇里看過的一些練功橋段差不多,師父們看似是讓你干雜活兒,其實在這些雜務之中,已包含了硬功、軟功、掌法、腿法等各種武學的基礎,順帶還能磨練人的耐力和心性。
因此,他也就忍了。
晃眼就到了晚上,當已經累得直不起腰的孫亦諧坐到飯桌上,開始吃倆老頭兒的剩飯剩菜時。
那趙師父忽然問道:“小子,今兒這一天忙下來,你有什么收獲嗎?”
孫亦諧一聽,心說秀智力的機會來了呀,于是他就把自己琢磨的那套東西趟趟趟這么一說。
趙陳二位師父聽了果然哈哈大笑。
可笑完之后,趙師父卻來了句:“錯了。”
孫亦諧疑道:“哪兒錯了?”
“哪兒都錯了。”趙師父回道,“你也不好好想想,如果干雜活兒也算是在練武,那么那些常年以打雜為生的雜役和長工,豈不是個個兒都成武林高手了?”
說罷這句,他看了看孫亦諧,見對方若有所思,便接著言道:“我就直說了吧,‘干雜活兒也是在練功’這檔子事兒,本就是江湖上最扯淡的幾個共識之一;要我說,那就是以少林為首的諸多黑心門派為了盤剝弟子們的勞力才想出來的招兒…只要他們以‘磨練心性’、‘打基礎’之類的說辭為由,就能名正言順地讓新入門的弟子給他們白干好幾年的雜活兒,若有那堅持不下來的,他們便用你‘沒耐性、吃不了苦’作借口,連入門的功夫都不教你,就把你趕走。”
孫亦諧聽罷這句,心里也在尋思:好像有點道理啊…
那么這真有道理嗎?
真有。
咱們作為現代人,其實一想就明白了,若只論“練身體、打基礎”的話,那干雜活兒所能達到的鍛煉效率顯然是非常低下的。
你真要練心肺功能和耐力,那你跳繩、蹬自行車、游泳唄;你要練臂力,那有引體向上、啞鈴;你要練腿,可以負重深蹲,腿舉…
現代健身房里基本已經把最高效率地鍛煉身體各個部位的方式方法都給總結出來了,就這,如果姿勢不當、或者練得過猛,還容易受傷呢。
而在很多武俠世界中,人們還在迷信用什么挑水、劈柴、掃地之類的活動來實現鍛煉的目的…這你跟誰說理去?天天這樣搞,整出個腰肌勞損才是正常現象。
“那…”孫亦諧想通了這點之后,便問道,“二位師父今天讓我干了這么些雜活兒,究竟是為什么呢?”
“咱們就是看看你能不能想通自己在白費勁啊。”趙師父接道,“結果呢,你果然是想錯了…”他頓了頓,吃完自己碗里最后一口,放下碗再道,“…得罰!”
“對對。”陳師父也附和道,“罰他洗碗。”
啪——
孫亦諧當時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蹭一下站起來:“媽個雞的!老子伺候你們一天,結果就來句白費勁?還因為我‘沒發現這是白費勁’要來罰我?”
這人啊,火氣一大,嗓門兒也就跟著大,嗓門兒一大呢,就容易讓人感覺你很有攻擊性,而你一旦讓趙陳二人感覺你有攻擊性呢…你可能就要遭遇一波防衛過度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孫哥這句話的最后兩個字出口之際,他的雙腳已經被趙云龍從桌下踩住,同一瞬,陳海皇已經一拳轟在了他的肝區上。
孫哥當時就悶哼一身躺地上了,緊跟著,那一拳的沖擊力又層層滲透到了他的胃部,使他的胃里一陣痙攣,把剛才吃進去的東西又都給翻上來了,順嘴流了一地。
“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知好歹。”趙云龍說著,也是緩緩站起身來,“咱們今天為你揭破了江湖上這么重大的一個騙局,好讓你今后能少走些彎路,你卻要發脾氣?”
“就是,你自己躺那兒好好反省反省。”陳海皇也起身說道,“等你反省完了呢,就起來把碗洗了,順便把地擦干凈,我倆先去歇著了,你收拾完了也早點休息,明天還有新東西教你呢。”
倆老頭兒各自說完,便各回各房。
而孫亦諧呢,在地上緩了足有兩三分鐘,這才緩過氣來,爬起身抹了抹自己臉上的塵土和嘔吐物。
接著,他坐在那兒,思考良久,終究還是照著那兩位師父說的,擦了地、洗了碗,隨后回自己房間歇著去了…
第二天。
天才蒙蒙亮,孫亦諧就被人一腳踢在了屁股上。
這一腳的發力可講究,不算重,也不疼,但卻足以把孫亦諧整個人從床上踢得翻飛而起,在半空自轉個七百二十度,然后bia唧一聲摔到地上。
當然了,如果只是摔在平地上,那對孫亦諧來說也不算什么,畢竟他也是身懷上乘內功的習武之人,莫說是從床上被踹下來,哪怕是從三四層樓高的地方摔下來也死不了。
然…踹他的陳師父,可不是直接就來踹他的,而是事先在地上放了一堆形狀和大小各異的雜物才踹的。
像什么葫蘆、木勺、砧板、筷筒、臉盆兒、搓衣板兒…反正是一堆壓不壞或者說壓壞了也無所謂的物件。
孫亦諧摔上去的時候呢,因為人是橫著的,受力比較分散,所以也不至于受什么傷,但疼是肯定的…這就跟你不穿鞋踩到那種鋪滿鵝卵石的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意思差不多。
“啊——”
由于孫亦諧是在熟睡之中被突然踹醒,毫無防備,所以就算他的身體在半空時本能地一個激靈、稍稍繃緊了肌肉,他摔在那堆雜物上時還是疼得要命,不禁大叫出聲。
“你干什么!殺人啊?”孫哥緊接著吼出的這句話,與其說是起床氣,不如說是驚恐大于憤怒的嘶吼。
“哎亦諧啊,你也太松懈了。”而陳師父則是站在他床上,若無其事地望著他,并抬手指了指地面,淡定言道,“如果這下面是刀,你已經死啦。”
孫亦諧聽到這話都驚啦:“廢話!我睡覺的時候能不松懈嗎?你怎么不說你剛才直接拿把刀來砍我,我也已經死了呢?”
“是嗎?”陳師父說著,順手一掏,真就從身后摸出一把菜刀來。
“你你…你還真帶著?”孫亦諧這冷汗當時就下來了啊。
他本來以為,對方下一手就真要砍他了,沒想到,陳師父卻是反轉刀身,將刀柄伸向他:“來,拿著。”
“干嘛?”孫亦諧一愣,“讓我去做菜?”
“不是。”陳師父頓了頓,“我是讓你去砍人。”
“啊?”孫亦諧腦子都跟不上了,“砍誰?”
“這里除了你我,就剩一個人了,你說砍誰?”陳師父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道。
“什嘛?”孫亦諧的小眼睛都給瞪大了,“您這啥意思啊?借刀殺人?”
“殺什么人吶?”陳師父嫌棄地撇了撇嘴,“你還能殺得了趙云龍?我是讓你去‘砍他’,懂不懂?”
孫亦諧陷入了迷茫。
“我可能…是不太懂。”數秒后,孫亦諧才憋出了這么一句。
“嘿!”陳師父道,“這還不懂?”他只能解釋道,“你剛才不是說,睡覺的時候勢必會松懈,還說那時被刀砍就死定了嗎?那趁現在老趙還沒起,你去砍一下試試啊。”
“哈?”孫亦諧道。
“你別慌啊,我讓你砍的,有事兒我兜著。”陳師父說著,又一次把手里的菜刀往前遞。
而孫亦諧呢,總感覺這有陰謀:“不是…我剛才喊那一嗓子,可能已經把趙師父吵醒了吧。”
“不能”陳師父立刻搖頭,“他睡覺睡得可死了,打雷都不醒,就你那嗓子才哪兒到哪兒啊。”
“這…”孫亦諧還是猶豫,“那萬一我真把他砍死了呢?”
“哼…那咱一塊兒把他埋了唄。”陳師父冷笑道,“多大事兒啊?”
看起來,他是真不覺得孫亦諧能對趙云龍構成任何威脅。
“好!你說的!”孫亦諧這時也是惡向膽邊生,他順手就接過菜刀,轉身就出門往隔壁趙師父的房間去了。
瞅他那意思,昨兒個就想砍死這貨了…眼下正好有個節骨眼兒,陳師父讓他動手,那他不干白不干吶。
長話短說,孫亦諧躡足潛蹤,推門進屋,轉眼就到了趙云龍榻前。
那趙師父還真如陳師父所說,正呼呼大睡呢。
不過,孫亦諧也不傻,誰知道對方是不是在裝睡啊?因此,他沒有急著動手,而是先把菜刀藏在身后,將臉湊到趙師父面前,輕輕沖對方的眼皮吹了口氣。
如果對方是裝睡的,那用上這個方法,其眼皮就會抖動,而真睡的人,是不會對此有什么反應的。
結果,趙云龍的眼皮確是沒動。
這下孫亦諧就放心了,當時他就抄起了刀背,沖著對方的胸口掄了下去。
動手的同時他還發自肺腑地輕喝了一聲:“逆師!受死吧!”
嘭——
下一秒,孫亦諧只覺眼前一黑。
到他再睜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這…便是他今天接觸到的課題——如何在松懈中自然而然地躲過危險乃至進行反擊。
看到這兒肯定有人要吐槽了,這么特么自在極意功吧?不科學啊。
是的,是不科學,不過我也沒有打算多解釋什么。
另外,孫亦諧這天的課題還不止如此,當他緩醒過來之后,就被陳師父要求把散落在他房間地上的所有雜物全部“歸位”。
孫亦諧起初還不明白這個“歸位”的意思,以為就是“收拾”。
結果他收拾好之后就被陳師父念叨了:“什么叫‘歸位’啊?歸位是指,昨天這些東西都是擺在哪里的,今天你還得把它們擺到一樣的位置去,朝向都不能變。”
孫亦諧聽到這話就不服了:“我來這兒就一天,我能記得住這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昨天分別都放在哪里嗎?”
陳師父就反問:“你昨天干了一整天的雜活兒,在打掃房間、做飯、洗衣服的時候,理應是用過我今天所拿出來的所有物件的吧?這就隔了一天你便忘了?你是瞎還是傻啊?少廢話!去把那些東西一件一件再拿出來,重新歸位,擺不對你就別吃晚飯。”
孫亦諧這可就傻眼了:合著昨天的那堆家務活兒,是考我“記憶”和“眼力”的伏筆?所以說我在這里不管吃喝拉撒睡還是干活兒的時候全都得動腦子?稍微松懈點我就又錯了唄?
簡而言之吧,經過了幾番嘗試,孫亦諧這天終究還是沒能吃上晚飯,不過他成功把屋子里的各種細節都記熟了。
第三天。
前一晚,孫亦諧基本沒怎么睡好,他始終提防著被人從床上踹下去。
然而今天陳師父并沒有來。
天亮之后,孫亦諧聽到外面有動靜,這才頂著黑眼圈走出了房間。
“嗯?什么情況?”當孫哥看到客廳的桌上已準備好了熱騰騰的早飯時,他又疑惑了。
“愣著干什么?來吃飯啊。”已然入座的趙師父朝孫亦諧招了招手。
陳師父從廚房端來最后的一道小菜后,也撤掉圍裙坐了下來。
孫亦諧將信將疑地入座,戰戰兢兢地開吃。
整頓早飯的過程中他都在提防著那倆老頭兒會不會突然用熱粥潑自己或者用掃堂腿掃掉自己屁股下的板凳之類的。
但一直到他緊繃著神經把飯吃完,也沒發生什么。
“難道經過前兩天的折磨,他們今天終于決定要好好教我了?”孫亦諧正這么想著呢。
“亦諧啊,今天跟前兩天可不一樣。”趙師父便開口了,“今兒我要好好教你一招。”說話間,他便站起身來,背著雙手,走向了門口,“我看你吃得差不多了吧,來,隨我到海邊來一趟。”
孫亦諧一聽,好啊,這是守得云開見月明啊!去海邊那是真要開始練功了啊。
“好!”所以他立刻答應了一聲,一個箭步就來到門口,點頭哈腰地幫趙師父打開了門,“師父,您請。”
嘭——
門剛開,趙云龍就一個回旋踢,把孫亦諧從門里踢飛了出去。
而門外,就是那陡峭、狹長的石階…
第四天。
因為受了點輕傷,孫亦諧從昨天上午一直躺到了這天的早晨。
看到這兒肯定又有人要問了:這倆老頭兒不會是假借著教徒弟的名頭故意在整人吧?都被折騰成這樣兒了,孫哥還能忍?
但孫亦諧很清楚,這并不是惡意整人,因為他的確能感覺到…自己每天都在學到新的東西,且都是那種非常寶貴的、在一般的師門絕對學不到的東西。
比如昨天趙云龍教他的那招,雖然各位在看到時八成會吐槽是“無敵風火輪”,但其實不是…那是一種段位很高的、有長線鋪墊的“心理戰術”。
孫亦諧這個人,或許在很多方面的天資都不咋地,但在“歪門邪道”這方面,他無疑是個天才——舉一反三、一聞千悟的天才。
正因如此,他能在這云海二仙的身上強烈地感受到一種非常適合自己去精修的氣質。
根據這幾天的經歷,孫亦諧心中已悟:這趙師父和陳師父,都是“狗逼中的狗逼”,若能得到他們的真傳,對自己今后行走江湖助益無窮。
別的不說,就說此前孫黃二人在登州城的客棧里被常友風暗算的那回,若那時的孫亦諧已經在云海二仙這里修煉過,還用得著黃東來“冥土追魂”去救嗎?他就根本不會中招了。
第五天。
休整了一天后,清晨的偷襲再次到來。
這回,孫亦諧可是有所準備了…睡下前,他弄了一根在黑暗中基本無法看到的細線,將一頭綁在自己的小指上,另一頭連接著門角。
今兒陳師父一進門,孫亦諧就醒了。
對方剛靠近床榻,孫哥就從床上橫撐而起,一招龍狗拳法中的“飛狗在天”突襲而至。
陳海皇被他這么一偷襲,那是驚中有喜啊,他登時便是展臂一架,用一股巨力將對方從空中摁下。
孫亦諧一看自己力量上吃虧,立刻又是變招,在半空中抓住陳師父的手腕,兩腳朝前一抻一夾,來了個凌空三角固。
陳海皇見這小子要跟自己玩兒這套,也是來了興致,便暫收了內力,不以力量碾壓的方法破招,而是配合著孫哥進入了地面戰。
緊跟著兩人就開始了一番寢技的互角。
按說呢,“諧拳道”是孫哥在孫門絕學中練得最勤也最精熟的一門功夫了,比起“龍狗拳法”和“捶門神拳”這些招式,這才是孫哥的看家本領。
然,和陳海皇相比,他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咱們前文也說過,在這個武俠世界里,因為內力的存在,使用這種類似綜合格斗的戰斗方式的人幾乎是不存在的,而且真到了高手較量時,這手段便沒什么用了;孫亦諧當初也只是用這套東西欺負了一下少年英雄會前幾輪的那些對手,到他遇上宋芷秀這種真正的高手時便根本碰不到對方了。
但是,陳海皇這個人,卻將這套戰斗方式帶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一個內力高強的人,如果也用這種方式戰斗,那么他便能讓許多綜合格斗里的招式發生質變;許多原本需要一定時間成型的降伏技…可能就成了瞬間成型、乃至可以承接瞬殺的招式。
當然,此刻對付孫亦諧時,陳海皇沒用這種招式,他也故意沒用內力,只是靠普通的拆招互角,就在短時間內搞定了孫亦諧。
“小子,今兒的應對還不錯。”將孫亦諧制伏后,陳海皇才悠然開口道,“不過我要是你,會在懷里揣一把沙子,先迷了對方的眼再動手。”
“哼…那你等著。”孫亦諧道,“明天我可能就準備點比沙子更有意思的東西。”
“我明天又不一定來。”陳師父笑道,“反正你就防著吧,等你習慣了‘防賊千日’,你也就成了熟睡時被人用刀砍都死不了的主了。”
“好啊防就防。”孫亦諧嘴上也是不輸。
第六天。
凌晨,靜謐的屋內,孫亦諧一手懷抱著一個裝滿小石子兒的布袋,一手輕輕地、慢慢地推開了陳師父的房門。
孫哥雖不會暗器,但憑他那膀子力氣,加上內力加成,這一大把石子兒甩出去威力也夠對方喝一壺了。
關鍵在這室內的狹小空間里,這種攻擊怕是比霰彈槍的散射還難躲。
孫亦諧對自己的這個計劃非常有信心,今天誓要讓老陳吃癟。
一步、一步…孫哥非常小心地邁進了門內。
可他才朝前走出兩步,黑暗中,一個冰冷的物件,就頂在了他的太陽穴那兒。
“我就知道,今天你要反客為主。”下一秒,門背后就傳來了陳海皇的聲音。
孫亦諧緩緩轉過頭:“師父,你用什么東西頂著我腦門兒呢?”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為根據他的刻板印象,在這個時代,他是不會受到熱兵器威脅的,所以他本能地以為抵住自己太陽穴的只是某種鈍頭的冷兵器。
“短銃。”但陳師父的回答,簡短,卻又恐怖。
“短…”孫亦諧一邊重復著這兩個字,一邊就斜眼瞥見了那金屬和木頭所制的槍管在月關的照射下反射出的一抹冷色。
“臥槽?”孫哥看清對方拿的是把槍后,頓時大驚,趕緊往旁邊一閃,“師父你可別開玩笑啊!這東西走火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呵…”陳師父笑了笑,把槍口緩緩挪開,“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少爺,我就知道你認得這玩意兒。”
孫亦諧這時已經快停止思考了:“師父,這短銃你是哪兒弄來的啊?”
“害,那些倭寇、海盜的身上,什么扒不到?”陳師父回道,“難道你以為,這么多年來,漂流到這島上的就你一個嗎?”
他這么一說,孫亦諧才反應過來:“對啊…這屋里有不少東西根本不是用荒島上的原材料就能做出來的,那說明這里不但來過人,還有船來過啊。”
念及此處,孫亦諧又后知后覺地想到了些別的,他隨即又道:“呃…師父,那么那些曾經來到過島上的人…”
“放心,我倆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惡鬼,不可能把人全殺了對吧?”陳師父知道孫亦諧在想什么,他很坦然地回道,“殺呢,是殺過一些的,而且都是壞人,你看…你這樣的好人,我們就沒殺對不對?”
“那以前那些好人呢?”孫亦諧又問。
“乘船走了啊。”陳師父回道。
“啊?原來這個島跟外面是通船的嗎?”孫亦諧驚道。
“不通啊。”陳師父回道,“不過有時候會有大船從附近過,那時候我和老趙就可以劃島上的小船靠過去,把漂流到島上的人送上大船,我們則跟對方交換點物資再劃回來。”
“哦…”孫亦諧聽到這里,倒是讓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原本他還在擔心自己在這里學成之后是否還能回到中原,現在聽到這話,他就安心多了。
“行了,別問長問短了。”陳師父很快就打斷了孫亦諧的思緒,“知道我今天為什么拿這個出來制你,而沒有徒手偷襲嗎?”
“您是想告訴我,武功再高,也不如洋槍,只要是能弄死對方的手段,便都是‘武’?”孫亦諧接道。
“嚯居然說對了。”陳師父也有點意外,“行啊小子,悟性很高啊,那我看…是時候讓老趙教教你‘那個’了。”
第七天。
這天上午,孫亦諧終于是以吃飽喝足且未受傷的狀態,“走著”來到了海邊。
如陳海皇所說,今天趙師父是真的要開始教孫哥武功了。
而這門武學,也將成為將來孫亦諧縱橫江湖、獨此一家的成名絕技。